神州東方,一處臨近東海的地界。

此地崇山峙立,危崖高聳,四周其後四季如春,哪怕是此刻已經到了暮秋時分,此地依然是青松翠柏長春,瑤草奇花不謝。

一隻白羽飛鳥從高空中穿雲破風,俯衝直下,滑向那被人以高明手法直接在峭壁上鑿刻出來的神像。

只見那神像乃是一尊面容慈悲的神女像,其容貌端麗,雖是石塑,卻有著一種不可冒犯的神聖之氣。

飛鳥本是直衝向神像,卻在靠近之時突然一折,繞飛幾圈後盤旋下落,停在神像前的供台上。

它邁著細長的爪子在供台上稍微走幾步,尖尖的鳥喙開合,慢慢湊向供台上供奉著的兩盤靈果。

在這供台上,有著一塊半人多高,灰撲撲的大石,大石之前則是兩盤和桃子相似的靈果。

這飛鳥似是通曉人性,鬼鬼祟祟地左顧右盼一下,鳥喙便是如閃電般地向一顆靈果啄去。

孰料就在這時,清風徐來,化作一隻無形手掌,牢牢抓住了鳥喙,一聲輕柔的笑罵聲傳來,「你這鳥兒,饞嘴。」

無形手掌抓著鳥喙便是一提溜,把它甩到了空中。

那飛鳥在空中急急振翅,好不容易才止住去勢,隨後竟是口出人言,以女童般的聲音叫道:「你這靈果用來祭祀那破石頭,還不如給我當做送信的跑腿費。」

「瞎說,這可不是破石頭,而是集天地造化而成的補天石。你這話若是被門中其他人聽去了,擔心小命不保。」

清風之中,一道婀娜身影緩緩出現,只見她拖曳著長長的宮裙後擺,緩緩走到供台上,素手輕輕撫摸著那塊大石,道:「這補天石中已經蘊成了靈胎,眼下正是需要精純靈氣的時候,若是因為你耽擱了靈胎生長,哪怕你是掌道的寵物,本座也要把你烤了吃了。」

「說吧,這一次又是有什麼消息傳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拋出一顆靈丹。

那白羽飛鳥歡呼一聲,一嘴接住靈丹吞下,一邊享受著那丹氣滋潤身軀,一邊嘰嘰喳喳地叫道:「玉清道脈那邊出事嘍,他們在西邊的計劃出了岔子,誅仙四劍都丟了三,現在就剩玉玄手上的那把陷仙劍沒丟了。」

「上清道脈雖是沒了道首,多年來內部也是矛盾重重,但本座久居東海之畔,卻是發現他們散而不亂,一直以來小矛盾不斷,大矛盾卻是從未出現過,這應當是背後有強力人物在統籌。他們隱忍了這麼多年,如今一出手便奪回三劍,確實夠厲害。」女子卻是不露絲毫意外之色地道。

「才不是呢。」

那飛鳥卻是得意地叫道:「主人說了,三劍雖然落入了上清道脈之手,但贏的到底是不是上清道脈的主事人,還不知道呢。這一次誅仙劍被天玄閣的太衡天取走了,但戮仙、絕仙雙劍,卻是被一個從未聽聞的上清弟子硬生生奪走了。現在海外十洲三島到處都有人在找那奪劍之人呢。」

「哦這倒是奇了,」宮裝女子露出一絲訝色,「可曾打探到那人的名號?」

「聽說上清道脈的繼位強者合力開啟了碧游宮,搜索那記錄道統傳人的玉璧上所有姓名,最終鎖定了一個人,現在正在十洲三島四處搜查那人的蹤跡。」

飛鳥歪著頭想了想,道:「那人有著一個很奇怪的名字,叫什麼公子羽。這種一聽就是假名的名字,也不知是怎麼被當成真名記錄在玉璧上的。」

話音剛落,宮裝女子便是眉頭一揚,目露驚色。只因她發覺在飛鳥道完這句話後,那補天石竟然震動了起來。

表面上的灰色石殼開裂掉落,露出下面的五彩之色,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補天石裡面向外衝擊,四周天地靈氣都開始劇烈波動起來。

「嘎――」

飛鳥發出一聲怪叫,連忙扇動翅膀飛到女子身後,躲起來不敢冒頭。

「怎麼回事?靈胎怎的提前出世了?」宮裝女子眼見補天石不斷開裂,鳳眉不由緊緊皺起。

但她又不敢出手扼制靈胎破殼,生怕如此會影響到其內的靈胎,造成無法挽回的大錯。

突然,顫動的補天石突然一頓,從極動變成了極靜。

但這並不代表裡面的靈胎放棄了破殼,而是因為已經不需要如此做了。

那出現在補天石表面的裂縫如蛛網般蔓延開裂,當它們遍布石頭表面之時,眼前的補天石突然整體崩碎,散成一團晶塵。

「你方才說――」

在那晶塵之中,身著白色衣裙,看起來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輕輕抬起小腦袋,眉心的龍蛇紋顯眼至極,「公子羽?」

「公子羽在哪裡?」

「哈欠――」

已經回到玉鼎宗的楚牧打了個噴嚏,寒暑不侵的身子竟是在剛剛感覺到了一股徹骨寒意。

『怎麼回事?我難道暴露了?不可能的啊,崑崙鏡內自成一界,雙劍放在裡面絕對安全,任憑對方如何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感應到雙劍的位置才對。』

『那麼是有人想害我?』

『難不成是當初聽老子講道,被凌仙都發現了?應當不會,當時他的就是一道虛影化身,沒那能耐。』

以楚牧如今的境界,尤其是他修煉的天心無垠境,對於吉凶禍福都有一點感應,除非是那種大禍臨頭,劫氣蒙心的情況,否則以楚牧的能力,是有可能突然心血來潮,感到不對的。

要是天心無垠境到了第二層,那麼即便楚牧不修天機術算之法,也能感應天地災劫,冥感自身禍福。

所以,此刻當發現寒暑不侵的自己打了個噴嚏之後,楚牧立刻就疑神疑鬼起來。

畢竟剛剛乾了那麼大一票,哪怕楚牧心態穩如老狗,此刻也是有些怕馬失前蹄。

他開始重新復盤,回憶之前的一系列事情,看看是否有所遺漏,但任憑他如何復盤,都沒能找出一點破綻來。

畢竟在那之前,誰都不會想到玉鼎宗一個小小的真傳弟子,竟然會抓住那麼一點機會悍然出手,在虎口中險險奪食,成為這一次西行最大的贏家之一。

「楚師弟。」

熟悉的叫聲,讓楚牧停住了腳步。

他回身看去,只見右邊的玉樹林中,一個手持白傘的白衣公子緩緩走來,那熟悉的身影,不是姜元辰還能是誰?

「原來是姜師兄,」楚牧見到熟人,笑道,「姜師兄的身體無恙否?」

「差不多好了,」姜元辰下意識地握了握手掌,道,「太上魔道的玄天,果真不愧為魔道當代弟子第一人,竟然能夠在為兄、顧師弟、蕭師姐三人的圍攻下反傷我等。不過幸而為兄的『九曜御天劍訣』在速度上也是頗有優勢,傷得倒不算重。倒是顧師弟,他為了幫助蕭師姐,明明是最擅療傷的丹霞殿弟子,現在卻還是在床上躺著。」

「英雄救美,也許顧師兄能因為此舉抱得美人歸呢。」楚牧笑道。

「我看懸,蕭師姐要是那麼容易被攻克,也不會讓十二派無數青年才俊黯然神傷了。」姜元辰搖頭道。

二人邊說邊走,言談之間都露出一絲舒心。

能在經歷一場大戰之後還能見到熟人的身影,這大概是除了自己活著以外第二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沒人能想到凌仙都會背叛,就連楚牧,也是在事後才知自己和幕後黑手的化身在一起呆了不短的時間。

知道真相後,楚牧差點流出一身冷汗。

好在這事情已經過去了,姜元辰、顧逸塵等熟人皆是未死,頂多受傷。被當成人柱的藍盼也沒早逝,只是因為經歷了大量靈氣灌體,現在還睡得像只死豬。

總體而言,這一戰也不算輸,至少對於玉鼎宗來說不算輸。損失都是別家的,己方雖有一些弟子死傷,但主要戰力未損,陷仙劍也沒丟。

「應師妹已經開始閉關了,據說不突破蛻凡不罷休,楚師弟,你是如何打算的?你的根基,也是極為深厚啊。我觀師弟你方才似是為此而苦惱。」姜元辰突然問道。

「師尊打算傳授我『劈天神掌』,等此功練成之後,差不多武道元神也成了。之後再另行謀劃吧。」

楚牧有些無奈地道:「我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蛻凡之境怎麼走。」

實際上,楚牧已經想好怎麼走了。八九玄功的不滅道體能夠完全適應修煉者功體而出現相應的變化,化作最適合楚牧的真身,但楚牧卻想著先試驗一下這變化的不滅道體是否能夠承載三清之道。

所以,他打算在武道元神成就之後,先以同位體進行一次蛻凡,以此來決定自己在萬化定基之境停留多久。

只是這種決定,卻是不能為姜元辰所知了。

楚牧的苦惱也不是因為真身,而是因為那突如其來的寒意。

「此事確實應該慎重,」姜元辰道,「師弟不妨多去詢問一下玉玄長老,他應當能給出合適的建議。」

「多謝師兄提醒。」楚牧道謝。

二人再度相談許久,最後各自離開,開始閉關修煉。

楚牧閉關是為了煉成武道元神,而姜元辰,則是因為之前的激戰有所收穫,打算開始下一次蛻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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