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氣山莊。

曾經雲州儒俠史艷文之家,在廢棄數年之後,隨著主人家的到來,掃清了過往的破敗。

只是隨著史家人的回來,也有這越來越多的來客到訪,以及越來越多的麻煩上門。

而這些麻煩,最終都指向一點,便是西劍流降眾的處置以及史艷文和藏鏡人合作對付西劍流的事宜。

對於西劍流之人,百武會自然是力主斬殺,不留後患。

對於史艷文和藏鏡人合作,則是要史艷文給出一個解釋,否則莫怪中原群俠不留情面。

當戰亂結束之後,中原並未隨著西劍流的戰敗而重新恢復秩序,反倒顯得暗流洶湧,危機重重。

只因在戰亂期間,百武會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投靠了西劍流,他們明面上抵抗,暗地裡卻是靠著投靠才能一直保全性命。

在西劍流戰敗之後,這些人為了避免清算,自然讓赤羽信之介等人越早死越好。

對此,赤羽信之介自然也是十分清楚,所以他給出了一個相當重的砝碼。

「西劍流中和中原叛徒的來往書信,都在一個月之前失竊了?」俏如來在正氣山莊的花園之內,失聲道。

由宮本總司陪同的赤羽信之介回道:「不錯,在一個多月前,你等和神蠱溫皇襲擊西劍流之時,有人趁亂竊走了我書房之中的書信,而這人,極有可能便是修有『蛻變大法』的傷門隊長丑孔明。」

也就是說,這些原本暗中投靠西劍流的叛徒,如今有了新的主子,而西劍流也同樣失去了對這些叛徒最為直觀的證據。

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叛徒們大可一句「汙衊」,就能抵消西劍流的指認。

而最為重要的是,這些人有了新的主子,並且其人的作為,毫無疑問顯示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陰謀家。

「俏如來,你難道就不好奇,為何西劍流手中會有魔之甲嗎?」赤羽信之介繼續加碼,「魔之甲雖是東瀛的寶物,但早在多年前就被鑄成八刀八劍流入中原,便是西劍流,也無法將其尋回,炎魔幻十郎的身上的那件魔之甲乃是贗品,但這贗品,實際上也是一個神秘人物送到我等手上的。」

「魔之甲」俏如來更感此事背後更有黑幕。

他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拿捏主意,在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廂房之後,他又搖了搖頭,道:「請軍師和師尊見諒,俏如來需要多想一想。」

說罷,這位向來有禮的史家長子難得失了禮數,匆匆走出花園,出了正氣山莊,不知去往何方。

在他離開之後,赤羽信之介道:「俏如來此人身懷仁心,加上這幕後有黑手推動,他有不小的可能會放過我等。這件事,倒是我赤羽信之介太過小人了,動心機去引導俏如來做決定。」

西劍流的軍師也有其傲骨,戰敗便是戰敗,是打是殺他實際上都認,但是為了西劍流的其餘人,他卻是不得不違背心意甩些自己看不上的心計。

只因就在一日之前,西劍流的兩大百年傳奇――柳生鬼哭和桐山守,他們二人便已經悄然離開,最後在東海的一座懸崖上,去了夜叉之相的桐山守和柳生鬼哭相依著化作了石像,就此離開了人世。

他們這一走,西劍流在中原的這些人,就都交到了赤羽信之介手上,他要為手下人的性命負責。

一旁的宮本總司默然無言,只是遙望天空,不知所想。

俏如來在離開正氣山莊之後,匆匆趕至野外,當他的步伐在走入四處無人之地後,淡淡迷霧湧起,空曠的野地之上悄然多了一株血紅的琉璃樹。

那是一株枝幹血紅,無葉無果,只有一串串血色琉璃串掛在樹枝上的琉璃樹,在陽光的照射下,琉璃串散發出星星點點的血色晶光,使得這棵古怪的琉璃樹既瑰麗,又淒迷。

而在琉璃樹下,靜靜坐著一道削瘦的身影,綠髮文衫,面目俊雅卻漠然無情,靜靜垂首擦著手中之鏡。

俏如來見到此人,立即便是恭敬行禮,口稱「師尊」,而那坐在樹下的人只是自顧自地擦著手中的銅鏡,頭也不抬地道:「能在此時找到這裡,你不算愚蠢。」

俏如來聞言大愕,有些難以理解師尊的意思,但他心思相當敏感,在剎那間的思索之後,俏如來叫道:「有人跟隨徒兒而來?」

樹下之人無言,而在俏如來背後,有人給出了讚賞:「一息時間想要關鍵點,你很不錯。」

清風突然捲動迷霧,在俏如來背後不遠處,瀟洒儒雅的身影搖動著手中羽扇,徐徐走來。

「功名爵祿盡迷津,貝葉菩提不受塵。久住青山無白眼,巢禽穴獸四時馴。」

楚牧徑直走過俏如來身側,向著那樹下之人微微點頭,算是見禮,「神蠱溫皇,前來拜會――」

「墨家矩子!」

「我該叫你策天鳳呢?還是默蒼離呢?」

樹下人擦拭著銅鏡,恍如這鏡面上永遠有污漬,擦不完一般,但他對於楚牧的到來,對他的言語,卻是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

低沉又顯得有些晦澀的聲音響起,無波無瀾,如同敘述一個早已看過的故事。

「你接觸了墨家之人,與你接觸之人,應當還是一女子。」

「應該是女子,」楚牧含笑取出一本書冊,「這本書上,還有著十分具有魅惑力的香氣。」

嶄新的書冊上寫著「羽國誌異」四個大字,看那字跡在霸氣捭闔之中顯露一分女子的細膩,顯然乃是一位女子,並且是一位心有崢嶸的女子所寫。

這本書是近段時間由人送到楚牧手上的,上面記載著發生在羽國的一段往事,記載一個名為「策天鳳」的人和羽國雁王平復國內戰亂之事。

而書中的主角,此刻就在眼前。

「不過這本書,只是助我佐證了你的身份,想要找到你,還需我多下功夫。」

楚牧淡淡道:「我便叫你默蒼離吧。默蒼離,你讓宮本總司前來與我會面,激我出山相助天地雙部。反有所行動,必有其目的,既然行動是為了相助天地雙部,那麼目的自然也離不開天地雙部以及和其敵對的西劍流。從那時候起,我的目光就已經集中在雙方所有人身上。」

「我襲擊西劍流,有人出手相助,西劍流內中亦有來自苗疆的細作,但我卻知那細作背後的主人是誰。他此時的目標只在苗疆,不會過多干涉中原。且激我出手,會讓西劍流提前戰敗,這不符合他的利益,這會讓他少了許多潛伏的時間,所以儘管此人動作頻頻,我依然不將其認為與我立賭的對手。」

「所以,你便在另一邊襲擊靈界,殺了靈尊,破了靈魔封印,是嗎?」默蒼離突然發問。

「你實際上早就猜測立賭之人可能來自墨家,甚至於將目標對準了墨家的矩子,只因歷代墨家矩子的使命,便是對抗魔世。神蠱溫皇,過多的掩飾,只會暴露你的自得。」

襲擊靈界,破壞靈魔封印,那麼為了阻止魔世通道打開,默蒼離必有動作。而只要有動作,便有可能露出破綻,讓楚牧找到更多的線索去鎖定嫌疑人。

並且,既然確定西劍流那邊推動的人不是那位對手,楚牧自然就將目光對準天地雙部。亦或者說,將目光對準俏如來。

這位史艷文之子,帶領中原群俠對抗西劍流的天部總教,是中原倖存之人中最具價值的人,跟著他,十有八九能找到幕後之人。

結果還當真如此,俏如來果真帶著楚牧找到了自己一直尋找的目標,他新拜的師尊――默蒼離。

而在一旁,俏如來已是聽得遍體生寒,只因此時此刻,自己的師尊掀開了神蠱溫皇不為人知的一面。

這一面的冷酷,讓人戰慄!

「這般冷酷地掀開了真相嗎?」楚牧輕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裝什麼正人君子了。不錯,是我殺了靈尊,也是我奪走了幽靈魔刀。我殺靈尊,前後共用十六招,矩子大人不妨猜猜,我殺你,需要幾招?」

「一招!」

楚牧自問自答,豎起了一根手指,「只需一招,我便可將你斬在劍下,你的實力在我面前不值一提,當你出現之時,你的性命就不再由你掌握了。」

伴隨著話語而起的,是無形無質,又無處不在的殺機,天地四方都似在此刻成了楚牧瞄準默蒼離的利劍,只需楚牧一個動念,便可讓這位墨家矩子血濺當場。

「聽聞墨家十傑,一枝獨秀,不知一枝獨秀的矩子大人,是否能在溫皇手下逃得性命?」楚牧指尖已是泛出劍光,無匹的劍意使得俏如來仿佛連意識都被凍結一般,根本難以有絲毫動作。

墨家矩子,可說是此世最具智計之人,是最工於心計之人,單論算計,無人能勝他,但要論武力

楚牧自縛手腳都能殺他。

然而默蒼離卻是神色平淡地道:「我的命,你拿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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