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谷不知顧松寒因著萬天賜,打翻了醋罈子,正在齊嬤嬤的親自教導下,反覆起身坐下。

「六姑娘,坐下的時候,一定要挺直背脊!」

「坐的時候也只能坐一小半椅面,以便起身時不失儀態!」

「坐下之後,這個手要像奴婢這樣,交疊擺放腿間……」

江瑟谷聽得滿腦子嗡嗡作響,整個人靈魂出竅,身子如提線木偶一般隨著齊嬤嬤的話亦步亦趨。

就在江瑟谷生無可戀之時,江大夫人身邊的景媽媽來了。

齊嬤嬤有些不高興,「不知景媽媽今日前來又有何事?」

景媽媽陪著笑臉,「我家侯爺尋了個畫師,要給府里幾個未出閣的姑娘畫畫像,大夫人這才讓老奴前來叨擾齊嬤嬤。」

齊嬤嬤看了一眼江瑟谷,沉聲問道:「連未及笄的姑娘也要去?」

景媽媽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是!」

她家侯爺行事就是這麼無狀。

齊嬤嬤垂下眸子,「既是如此,今日就放姑娘們一日假便是。」

「多謝齊嬤嬤體宥!」

江瑟谷頓時魂歸身體,不用學規矩了,實在是太好了!

出了香穗堂,江瑟谷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看得江宥蕙一臉好笑。

「六姐姐,你這樣子若是叫齊嬤嬤看到,沒得叫你再回去練上兩個時辰!」

「七妹妹可別在這打趣你六姐姐了,你嘴角的笑可一點不比你六姐姐小!」

「二姐姐何嘗不是!」

都是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整日裡被困在香穗堂學那些刻板的規矩,乍一聽可以休息一日,自然都是喜笑顏開。

「也不知道祖父怎麼想起來找畫師來給我們畫畫相。」江幼蕙有些不解,「景媽媽,你可知曉原因?」

江瑟谷心裡隱隱有了猜忌。

景媽媽笑著回道:「姑娘都大了,該是相看人家的時候了。」

只這一句就讓幾位姑娘羞紅了臉,再無人出聲說話。

「不知可有人去通知五姐姐?」

景媽媽愣怔了一下,「大夫人這兩日忙壽宴都忙忘了,一時竟沒想起來差人去!」

「那我去喚五姐姐一起,不知是在哪裡給我們姐妹幾人畫畫像?」

「在花園的亭子裡。」

「好,我知道了,景媽媽先帶幾位姐姐過去,我和五姐姐隨後就到。」

「那就有勞六姑娘跑這一趟了!」

待景媽媽幾人走了,江瑟谷才領著巧蓮轉身朝另一條路走去。

「姑娘這是要去前院看少爺?」

「嗯!」

前兩日,她僱人在祖父周圍提起雲夫子,又讓娘親在祖父面前提起哥哥在家養傷恐落下學業一事,祖父便興沖沖地去了四方客棧去求了雲夫子前來給哥哥授業。

雲夫子本是孤傲不願入府授課,她就很是不地道地讓青虹將雲夫子所有的家底給偷了。

待雲夫子見自己身無分文,只得應了祖父來了侯府!

當然,待雲夫子來了侯府的當夜,她就讓青虹又將銀子物歸原主了。

這兩日巧蓮也時常借著送糕點的名頭去華陽軒,藉機了解哥哥是否接受雲夫子。

從巧蓮嘴裡得知,哥哥對雲夫子很是敬重,也很佩服雲夫子的學識,所以學得很用心!

但百密一疏的是,雲夫子卻看中了梁少傑的才華,昨日向祖父提出要收梁少傑為徒一事。

聽到這事,她心裡急得不行,但一時分身乏術。

今個兒她得會會這個雲夫子,絕不能叫這個雲夫子又將哥哥和梁少傑湊到了一起。

很快,她們就來到了華陽軒。

西廂房傳來一老者的聲音,想來這便是雲夫子了。

「什麼?你不願做我的徒弟?」

江瑟谷眼睫微顫,停住了腳。

「少傑不是不願,是不配!如夫子所見,我已瞎了一隻眼,已沒了科考的可能,這樣的我如何能當夫子的關門弟子,沒得連累了夫子的名聲!」

「糊塗!往日見你是個通透的,怎麼關鍵時刻就糊塗了!我們讀書難道就只是為了科考為官?」

跪在地上的梁少傑,眼中閃過陰鬱。

若是不為了為官,誰又能受得住這寒窗苦讀的罪!

但他嘴上卻說得好聽。

「少傑愚鈍,卻也知道讀書是為了治國安邦,策平天下,如今的我已然沒了這個資格,是以不敢耽誤夫子。」

雲夫子輕吐一口氣,他年輕的時候何嘗不是如此想的。

「你有這樣的心胸抱負,我聽了很是欣慰。只是你抬頭看看為師……」

梁少傑應聲抬頭。

「為師如今也並沒在朝堂為官,可一樣也在為北魏貢獻綿薄之力!我為何對學子嚴苛,不過是想他們科考高中之後,能為國為民做些我不能做的事情!」

梁少傑似是觸動,對著雲夫子磕了個頭,「是弟子眼界狹小了!」

雲夫子親自起身將他扶起,嘆息道:「天妒英才,叫你小小年紀就受了如此劫難!不過,你不必自艾自憐,待你學業有成,為師會向白鷺書院舉薦你去那裡受業。

屆時,只要你用心,待學子們學業有成,名登金榜之時,也是你名揚四海之際!」

梁少傑被雲夫子說得險些心動,可他實在太知道這世間的人心險惡。

白鷺書院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北魏數一數二的學院,這樣的地方,雲夫子自己都沒能在那裡教出名登金榜的學子,現在反倒期望他能教出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再者,話說的好聽,可他只一個秀才身份,還瞎了一隻眼,憑什麼讓那些學子信服自己!

這種種腹誹梁少傑自然不會說出來。

他面帶感激,朝雲夫子作了一揖,「多謝夫子為我這般費神著想,我定不負夫子所望!」

「如此,你該改口了!」

「是,師父!」

「恭喜雲夫子收得愛徒,六娘來得匆忙,沒有帶賀禮,請雲夫子莫要責怪!」

看著江瑟谷儀態端莊地走了進來,雲夫子斂了臉上的笑。

這侯府的姑娘怎的這般?

若說沒有規矩,這儀態倒是很好的。

可若說有規矩,一個內院姑娘怎的跑到前院來了?

「夫子莫怪六娘來得唐突,實在是有要事同夫子商議,這才不顧禮儀的前來!不知夫子可否和我單獨聊聊?」

這便是要支開梁少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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