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菜很豐盛,比起訓練營的伙食,更稱得上山珍海味。狂吃之後,梅梳月撫摸肚皮道:「真有種即將奔赴刑場,最後來一頓斷頭飯的錯覺。」

陳素瞪著兩道柳眉:「晦氣!」

梅梳月吐吐舌頭:「講個笑話嘛,別那麼緊張。」

朱歡插嘴:「你確定自己剛才講的是笑話?」

梅梳月雙手抱胸坐在凳子上,沒有繼續說些什麼。其實,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何鬼使神差地提到刑場。

沈千蒙一番好意,卻被理解成行刑前的斷頭飯。氣氛不對,李遇當起和事佬:「大家別太緊張,放鬆放鬆,暗世界並非什麼刀山火海。」

他這麼講無疑想緩和氣氛。怎知龍迎那面癱嘟囔著:「刀山火海我不擔心,可當初黑幽靈帶隊潛入諾亞方舟時的緊張壓抑,我感同身受。」

「……」

包廂中突然鴉雀無聲。

龍迎甫一開口,所有人眼前都好似蒙上一層陰影。黑幽靈曾經寄居龍迎軀殼,因此它在諾亞方舟經歷過什麼,龍迎當然知道。

龍迎也害怕呢?這表面上堅如磐石的傢伙,在出征之前也怯場呢?

李遇忽然靈光一閃,他沉聲道:「諸位朋友,我想問個小問題。比如說你事先確定某個喜訊將臨,那麼你是在等待喜訊的過程中更興奮,還是喜訊降臨當場更興奮?」

略加思索,陳素率先道:「應該還屬企盼等待時更緊張更興奮。」

李遇豎起大拇指:「人之常情。所以你們別擔心,此刻正乃最緊張的關口,待到我們踏上暗世界的土地,緊張自然慢慢消散。」

梅梳月囁嚅:「屆時,我們就孤獨得像那些潛入諾亞方舟的幽靈。」

李遇提高音量:「大錯特錯!首先,我們能通過夢境穿梭回到諾亞方舟,但幽靈不行;其次,我們只需打探情報並聯絡反抗力量,比起幽靈所要執行的暗殺,我們的任務更安全。」

梅梳月若有所思:「你說得很有道理,剛才是我拖後腿了。既然選擇出征,就該勇往直前,而非臨陣退縮。」

李遇用力頷首:「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實我第一次出征時,感覺和你們一樣。」

陳素喝下杯中茶:「這次咱們能否走個捷徑,提前在夢聯網和放養區的反叛者進行溝通,以探探對方虛實。」

「絕對不行。」李遇斷然拒絕,「有些真相只有實地才能弄清楚,本次任務,我們必須隱藏身份進入放養區,沒有確定對方真正意圖前,一定不能暴露。」

此言擲地有聲,帶著命令的口吻。李遇清楚,接下來眾人要做的事情絕非吃飯喝酒,身為九十七小隊的隊長,他必須為大家的安全負責。

「喝杯茶,平平安安,馬到成功!」沈千蒙站起,誠懇地鼓勵。

「馬到成功!」所有人舉杯。

……

桔子酒店1856號房。

牆上的時鐘即將跳到十二點,本次出征,進入最後倒計時。房間裡悄無聲息,周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李遇想說點什麼緩和當前的氛圍,卻又不知怎麼開口。

身前有片若有若無的磁場,來自某個中年婦女。她是諾亞方舟居民,自願為三支隊提供夢境。

而柳裴風的老朋友,本次出征暗世界需要特別提防的那個人,以前也是諾亞方舟的志願者。

李遇和隊友們看過他的照片,也了解他的背景。此人名叫鍾科,四十六歲。某次重大任務需要潛入鍾科曾經的故鄉,為確保任務順利完成,原隱就帶上了熟悉那片土地的鐘科。

然而鍾科有去無回,原隱以為他已經命喪暗世界。誰也沒想到,一年後三支隊成員竟會在放養區發現鍾科的身影。

滴答!

牆上一聲響,時針恰好卡在十二點的位置。李遇握著拳頭:「準備出發。」

「收到!」隊友們站起身體。

他們脖子都套著狗圈,並且換上了厚厚的衣物。因為即將夢境穿梭的地方,此時恰為冬天。

大家繃緊雙腿朝著磁場方向一跳,很快便進入志願者的夢裡。這是個醫院,病人和醫生來來往往,志願者坐在病床前,和全身插滿管子的病人說著什麼。

也許,病人是她的親戚吧。

沒有叨擾志願者,李遇和隊友直接使出洞察術。

原隱已將通往暗世界夢境的密碼修改為【日照香爐生紫煙】,相對之前的枯藤老樹昏鴉,如今的密碼要簡單一些。

依照原隱的私密設置,大家按這句詩的表意,首先穿梭到日頭高照的夢境,接著穿梭到有一鼎香爐的夢境,再到了一掛雲蒸霞蔚的瀑布前。

「向南,就能找出屬於暗世界的那些夢。」李遇囁嚅。

「規矩真多,不過確實有必要。」陳素仰望天空。

五人同時朝南而立,叕使出洞察術。此刻大家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但瀑布垂直落下,呼吸聲全都被流水掩蓋。

「雪梨放養區,在哪兒?」梅梳月緊盯身前重重疊疊的畫框。

「直接到雪梨中心?」陳素已經找到一個臥底夢境。

「不,先去藍山國家公園兜個圈。」李遇說。

「總之大家快點找吧,都要被熱死了。」朱歡兩手扇風,此刻她身穿羽絨衣,在夢境陽光照射下,早已大汗淋漓。

放養區,顧名思義,乃暗世界生物放養人類的場所。類似地球淪陷前人類放養山地野獸或者海洋魚類那樣,圈上某塊地,任他們自由成長。

待他們成長到某階段,就可以拿來吃或者拿來用了。

「找到啦!」陳素忽然喊道。

對,在陳素放大的畫框中,出現居住在藍山國家公園的某位臥底。

事不宜遲,小組成員全都穿梭而去。

「只要從這個夢境跳出,就能到達暗世界嗎?」雖然陳素知道答案,但她還是吞吞吐吐地問。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完全是因為緊張。

李遇向前跨上半步:「前方就將抵達暗世界,大家等我信號再行動。」

「切,當我這個副隊長不存在?」龍迎伸手擋住李遇。

「唯獨我有潛入經驗,因此這回破例。」李遇解釋。

「別羅里吧嗦,你給我閃開。」龍迎丟下一句話,接著跳向夢境光亮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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