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冬天。

雪花漫天,陰冷的寒風似乎要刮進人的骨頭裡,雪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個人,身上的傷口已經凝固,顯然已經沒有呼吸,安詳去世。

小型戰場旁一個背風處,蓬頭垢面的李萍神情絕望。因為蒙古騎兵的突然襲擊,自己好不容易脫離大仇人段天德的掌控,她的肚子卻突然疼了起來。

孩子要出生了。

就算是在家裡,有穩婆,生孩子都是過鬼門關。結果自己的孩子卻要在現在這種地方出生,是和自己有仇嗎?

以後等孩子長大了一定好好教訓!

「啊!」撕心裂肺的痛,讓李萍忍不住慘叫出聲。

又冷、又餓、又疼,李萍的意識漸漸開始模湖。

「不,我不能放棄,這是嘯天哥的血脈,我要把他生下來,繼承他的遺志!」李萍努力給自己打氣。

雖然只是農家的女兒,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要是保不住郭家的血脈,她哪還有臉下去見郭家的祖宗!

半個時辰過去,出了不少血的李萍面色慘白,嘴唇乾裂,甚至眼神也漸漸渙散。

她被段天德一路從錢塘挾持到蒙古,幾千里路,幾個月就沒吃過一頓好的,身體早已經沒了營養。現在還出了這麼多血,只感覺到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

「為了孩子,不能放棄!」最後,李萍拼勁了力氣,終於。

「哇,哇!」孩子出來了,就是哭聲沒什麼力氣。

李萍連忙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包住孩子,然後直接用嘴咬斷他的臍帶,留有大約六寸。

聽村裡產婆說過,六寸剛好,短則傷髒,長則損肌。

再小心翼翼打個結。

這些動作做完,李萍也沒了力氣,躺在雪地里,身體越來越冷。

「不行,自己要是死了,兒子也活不了。」

李萍努力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的屍體,努力爬過去想看看有沒有吃的、喝的。

「喵~」突然身邊出現一聲輕微的貓叫。

李萍心神一沉,野外的貓可不像家裡的貓,野獸可能吃人!

轉頭便看到一隻和她巴掌差不多的金黃小貓,身體小巧,小小的耳朵一顫一顫,滾圓湛藍的大眼睛正瞪著她。

不知道為何,和這小黃貓對視一眼,李萍覺得似乎有莫名的力量湧入體內,精神一振,就連力氣也恢復不少。

「去去去!」雖然感覺這小貓很特別,但李萍還是努力驅趕。

一般情況下幼獸附近肯定有成年野獸,如果這小黃貓一直逗留在這裡很可能引來大貓。而能在草原上生存的大貓,不可能是她現在能抵擋的存在。

小黃貓一動不動。

「喵!」

你就是我的鏟屎官嗎?

李萍卻聽不懂,抓一個雪團就砸了過去:「滾,走啊!」

苗樂一愣,陷入沉思。

不過看人家的情況好像不對勁,便沒再做什麼刺激人的事情,默默蹲在一邊。

….

試了幾次都趕不走,李萍只好繼續在周圍摸索自己需要的東西,碎銀、保暖的衣服、武器、食物、水,甚至她還找到了一個金鐲子。

中途吃了一點東西,再喝一點水,李萍覺得自己狀況越來越好。

但荒漠、草原多野獸,而且現在還是冬天,大雪漫天,食物會更少,可能不一會就有野獸循著血腥味過來。

收拾一下東西,再用雪將自己和兒子身上的血跡擦掉,用布將兒子哭鬧的嘴堵住,李萍拖著一個大包緩緩離開,不久便找一個背風的岩石後面停下來。

以她現在的

體力也走不了太遠。

另外一個就是剛生產完,她的下面一直在流惡露。不過現在的環境可不容她坐月子,只好用布緊緊裹著,別散發出血腥味。

片刻後,用幾件衣服緊緊將自己和兒子裹好,李萍的身體也漸漸暖和。歇了一會,她便鬆開堵住兒子嘴裡的布,開始喂奶。

可惜身體不好,這娃吸了半天也沒有吸出來幾滴,然後就張嘴想哭,李萍連忙堵住。

剛才她已經聽到了狼嚎聲,可不能讓兒子哭出來。

「喵嗚~」

李萍一驚,抬頭,這小貓怎麼還在,難道是和家裡走丟了?

「***,過來~」李萍招手。

苗樂一喜,連忙跳了過去。

噢耶,躺贏的貓生又開始了!

李萍雖然有點驚奇這小貓真的通人性,似乎能聽懂她說的話,但還是一把將他嘴捂住。

野外的深夜,發出聲音可能就代表著危險。

苗樂:......

媽媽說得果然沒錯,女人都是騙子。

抱住兩個幼崽,李萍隨後沉沉睡了過去。在睡夢中,她感覺似乎睡在一個暖爐旁邊,溫暖光明的光芒將她包裹著,渾身暖陽陽的。

自從丈夫去世,她還是第一次睡得這麼香甜,宛如回到了小時候母親的懷裡。

突然,似乎想起什麼,李萍陡然睜開眼睛,小黃貓正四仰八叉趴在自己兒子身上睡得香甜。她沒管,這麼點大怎麼也壓不壞兒子吧。

只是小心翼翼將手指搭在兒子鼻尖。

還好,有氣!

李萍這才長出一口氣,隨後舒展一下身軀,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子好像恢復了大半,就連胸口也有點漲。

想了想拍醒兒子讓他吸兩口,竟然還真的有奶。

再次端詳懷裡不時呷呷嘴,偶爾後腿蹬自己兒子兩下的小黃貓,李萍大為驚喜。

雖然她沒讀過書,但聽過村裡老人說過很多有趣的故事。

難道這貓就是傳說中的瑞獸?

劉邦斬白蛇起義,周文王鳳鳴岐山,那自己的兒子未來是不是也有大出息?

想了想,李萍連忙拉開衣服將小黃貓扒拉到另一邊,也準備給他喂點吃的。

這麼小一隻,到現在都沒吃,可不能餓死了,將來還要陪自己兒子建功立業呢。

哪知道這小貓怎麼扒拉都不吃,李萍只好作罷。

….

苗樂翻了個白眼,誰還不知道剛生產完,前一個月的奶不好喝,味道又腥又怪,他一點沒興趣。

一刻鐘後,喂完兒子,將小黃貓放在原地,李萍帶著兒子走稍微遠一點,挖個坑解決兩人的衛生問題。

之後先用雪將身體擦乾淨,再用布擦一下,再把兩人排泄物都埋起來。

荒郊野外,排泄物的氣味也會引來野獸。

這些都是李萍在村裡的老獵手那裡學到的,這一刻為了兒子她全部回想起來,她自己死的不怕,但兒子絕對不能出事。

這一會下來,母子兩個都凍得瑟瑟發抖,連忙回到石頭後面的臨時小家。

「呼~」呼一口冷氣,一進入這裡李萍就發現這裡的特別。

很溫暖,就像在火爐旁邊或者是冬天裡的暖陽下。

李萍又驚又喜,隨後將兒子和小黃貓一起抱到懷裡。本來她還憂愁這麼冷的天如果兒子受了涼,發燒,根本沒有醫生怎麼辦。

現在好了!

苗樂:.......

情況似乎有點不對,這一屆鏟屎官好像混得有點慘。

休息了一個多時辰,

感覺風雪小一點,李萍自己也恢復一點體力,便收拾東西開始出發。

在這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她一個婦女帶個孩子,只有這一點點食物根本存活不了多久,必須要尋找人煙。

白茫茫一天,李萍根本不知道方向,只好漫無目的地走。

感覺天要是黑了就找一個背風處躲起來,吃飯、休息、奶孩子。

讓她驚奇的是這小貓不吃不喝也不拉,只有自己孩子小手亂擺碰到他尾巴的時候會給自己兒子一腳,其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呼呼大睡。

這性子,要不是遇到自己,可能就被過路的野獸隨口給吃了吧。

走啊走,中途讓她奇怪的是,一路上她竟然再沒有遇見,甚至聽見一隻野獸的聲音。

大約三天多的時候,李萍驚慌地發現自己的食物快要吃光,但卻還沒有看見半點人煙。

這冰天雪地的,什麼都沒用,難道要吃雪嗎?

李萍猶豫了一會,看著懷裡的小貓咪陷入沉思。

苗樂:???

女人也太可怕了!

苗樂連忙抬爪指向西北方向。

李萍眼睛一亮,再次啟程,果然大半個時辰後就看到了一個大的帳篷,周圍還帶兩個小帳篷。

「有人嗎?」李萍急忙上前喊道。

她一個婦女,帶著剛出生的孩子,在這茫茫草原大漠,只能尋求其他人的幫助。

不一會,帳篷里出來一個婦女,很是警惕,不過看到李萍放鬆不少,再看到她懷裡的孩子,連忙招呼進去。

不一會就送上來熱騰騰的奶和肉。

雖然李萍聽不懂她們說的話,卻能感受到她們的善意,只能一邊吃一邊對她們笑。

笑容,是人類溝通最好的方式。

吃完飯,這婦女在帳篷里的拐角安排李萍休息。

….

帳篷下面整個鋪了一層毛皮,很溫暖。

但這一夜李萍睡得不好,第一因為要時常起床給孩子喂奶;第二:她有睡覺前小解的習慣,但她有點不好意思,只好硬生生憋大半夜。

最後實在忍不住,爬出帳篷,到拐角背風處,解開褲子,瞬間,嘎嘎冷。

嘩嘩嘩~

終於,舒服了。(特別說明:再冷,尿不會凍起來,不用敲!)

隨後連忙回到溫暖的房間,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

婦女牧民很是悲痛,因為一夜過去,家裡凍死了一隻小羊羔。

隨後一家老小加上李萍除了女主人都開心地在一起吃燉小羊肉,雖然只加了一點鹽,但卻特別的香。

苗樂吃得都快停不下嘴。

不過牧民看到自己的食物竟然喂了一隻貓,有點不開心,在李萍送出去一點碎銀後,大家瞬間和顏悅色。

就算是在草原,碎銀也是有用的。

冬天過後,很多地方都會有大部落慶祝節日,舉辦市集,這些碎銀可以去大部落里購買好東西:鐵鍋、調料、茶磚、牛羊的小崽子等。

......

冬天裡,牧民也沒有什麼事,喂一喂牛羊準備好的牧草,處理一下儲存的毛皮、奶酒、肉等,剩下的時間李萍趁著機會請教牧民的語言。

她現在還是朝廷的通緝犯,已經不可能再回到大宋,大機率會長期待在這裡,學會這裡的話,融入這裡是必要的事情。

想一想李萍都覺得可悲,自己的丈夫和小叔一輩子報效大宋,抵抗金軍。結果金人說了一句,大宋就直接通緝他們一家,沒有給他們任何辯解的機會。

這該死的世道。

一個月後,李萍終於可以日常交流,她有點驚奇地發現自己學習還挺快的。

可惜了,一個讀書的好料子。

已經可以交流,李萍便每天在照顧兒子之餘幫牧民做活:清理衛生、喂牧草、剝羊皮等。

人家招待自己是仁義,但自己躺著不動享受那就是不要臉了。

當然,李萍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一邊幹活的同時她也在請教學習怎麼喂養這些牲口,有哪些注意事項,還有怎麼剝羊皮,殺羊等。

她是農婦,家裡殺雞殺鴨經常干,干農活是一把好手,學這些東西觸類旁通也很快。

不久她就因為熱情、辦事利索成為這家人的一分子。

當然,小黃貓每天都趴在帳篷上面,遠離熊孩子。

這家人其實也可憐,據說男丁被大部落徵用去打仗,一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如今只剩下婦女和老人孩子。

婦女叫格根,意思好像是好天氣。

冬天漸漸過去,李萍也學了很多在草原生活的小知識,就是可能因為很長時間沒洗澡,身上味道很大,小黃貓現在已經不怎麼搭理她。

她每次想抱抱小黃貓的時候都感覺人家鼻子聳了聳,很是嫌棄自己,甚至有時候對屁股對著她,用爪子扒拉雪。

李萍:......

這不是村裡小貓埋糞的動作嗎?

終於,大雪漸漸融化,牧草開始發芽,草原又一次迎來春天。

格根更是跪在地上感激長生天的保佑。

李萍問了才知道,原來冬天最恐怖的是兩件事:飢餓野獸的襲擊,還有老人孩子生病。

野獸中最兇殘的就是野狼,它們不但會叼走羊,而且會把羊圈裡的其他羊給咬死。

至於生病,對於草原人來說,每一個冬天對於老人和孩子都是一場災難,沒有藥,一點病痛可能就帶走他們的生命。

聽到格根的描述,李萍這才想起來,自己和兒子整整一個冬天也是沒出什麼狀況。

真的是長生天的保佑嗎?

李萍抬頭,看著帳篷頂端,那裡正端坐著的小黃貓,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金光耀眼,小小的身軀似乎有睥睨天地的氣勢。

李萍突然意識到。

他能帶來好運,還能驅趕野獸,這是真正的神獸。

在這草原里,他更可能是這片土地的王!

晃了晃手裡乖巧的兒子,李萍開心說道:「靖兒,快點長大,以後你多個乾爹了!」

苗樂:???

……

我家的小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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