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
李素衣目光落在他身上，「什麼大事？」
李北風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問了她一件事。
「我能先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李素衣眼眸略微幾分疑惑。
李北風望向前方不遠處，停頓了一下，才開口。
「你之前，是不是曾經答應過你師傅幾個條件？」
此話一出，李素衣的臉色略微一變。眼眸中一絲驚色慌亂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她平靜了下來。
「你都知道了？」
李北風對著她微微一笑：「你覺得呢？」
李素衣沉默。
她的確有些意外，但似乎這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不出意外的話，他的確遲早會知曉這件事情。
「如果我不去問你師傅的話，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李北風回頭，注視著她的臉龐，開口道：「我要是不知道這一切，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去以身涉險？」
他的語氣中，多了一絲質問。
如果不是他察覺到了什麼，昨晚問了道姑，恐怕李北風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他甚至從來不知道，李素衣竟然打算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她當真就不知道愛惜一下自己的身體嗎？
李素衣的神色似乎略微有些心虛，她沒有去看李北風質問的眼睛，抬頭望著前方。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開口。
「我沒有選擇！」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我不會有事。」
李素衣開口。
她回頭看了一眼李北風，又輕輕搖頭。
「我有絕對的把握！」
「把握？」
李北風冷聲道：「萬一出了意外呢？你當真以為，你已經天下無敵了嗎？」
把握？
她當真以為她是天下第一了嗎？
哪怕她是，那又能如何？
她一個人，能抵得過千軍萬馬？
「她在害你！」
李北風的聲音有些低沉，他望著李素衣，語氣中有幾分說不上來的情緒。
她太傻了！
也太信任道姑了！
「她是我的師傅。」
李素衣平靜開口，眼眸清澈，平靜如水。
「我的命是她給的，我這一身的本事是她教的。」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
李北風注視著她，開口道：「你是一個人，你應該有自己的思想判斷，而不是被她裹挾綁架！」
李素衣卻陷入了沉默，沒有再開口。
李北風胸腔內仿佛堵了許多的話，許多的情緒，想要一股腦的發泄出來。可話到了嘴邊，當瞧見李素衣那清冷略帶幾分消瘦的面龐時，他又忍住了。
他了解她的性子，正因如此，李北風也知道，他說的再多恐怕也無濟於事。
她不會聽的。
可是……
李北風心頭卻有幾分憋屈。
他多麼希望她能反抗一下，不希望她完全成為了道姑手上的一枚棋子。甚至在這一刻，李北風有種想將真相說出來的衝動。
他想告訴她，她不是什麼北齊的公主，她不需要背負那麼多的重任。她被騙了，她從始至終都被她的師傅給騙了。
但念頭湧上心頭，李北風又只能生生的忍住。
不能說。
最起碼，現在不能說！
她重傷剛愈，又身懷六甲。李北風很擔心，她若是知道了真相之後，會遭遇什麼樣的打擊，會不會傷心欲絕傷及到她的身子。
因此，哪怕此刻無比想要將真相說出來的李北風，卻也只能暫時作罷。
深呼吸一口氣，李北風讓自己逐漸平靜下來。
而這時，仿佛是回過神來的李素衣，突然又瞥了他一眼。
「所以，你想要去殺他？」
李北風臉上浮現一絲愕然之色：「你……」
「你知道了？」
愕然之色一閃而過，李北風又恢復了平靜。也對，她如此聰明，又怎麼會意識不到。
「你殺不了他！」
李素衣平靜開口。
「你能殺，我為何不能殺？」李北風反問。
李素衣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語氣微冷：「我不需要你替我去！」
「我沒有替你去！」
在李素衣略微疑惑的眼眸中，李北風輕輕搖頭：「這原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你為了保護我，答應了你師傅這幾個條件。如今還剩下這最後一個，也是最危險的條件……這原本就應該是我該去做的事情。」
李素衣沉默了。
「你去了，只有死路一條！」
李素衣看著他，眼眸微冷：「你殺了他，你覺得你還能活得下來嗎？」
「那可未必！」
李北風輕笑一聲：「有時候，想殺一個人，其實未必要親自動刀！」
李素衣微微皺眉，「什麼意思？」
「我若是想殺人，有一萬種方法讓他死的悄無聲息！」
李北風輕笑開口。
……
「砰！」
房間門被重重的推開。
冷風和空氣中的灰塵呼嘯闖入房間內。
簡樸的房間內，灰袍道姑正坐在房中，盤腿打坐，閉目養神。
聽到門外的動靜，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一襲青衣的李素衣出現在房間內，清冷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師傅！」
語氣很輕。
但這一次卻帶著幾分怒意。
「有事？」
李無雙平靜的瞥了一眼自己這位徒弟。
「為什麼讓他去殺趙敬？！」
李素衣清冷的美眸中帶著幾分質問。
這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她師傅說話，平生第一次！
以往，無論任何時候，李素衣永遠都不會衝撞師傅，甚至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
但是今天，她打破了原則。
身後跟著進來的楊瑜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幾分愕然。
盟主她竟然這麼跟老樓主說話？
這是怎麼了？
她忍不住看了看房間內的兩人。
李素衣的臉上冰冷，眼神充滿質問。而另一邊的道姑，卻顯得很平靜，仿佛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件事。
還有剛才盟主說的話……殺趙敬？
這個他，自然就是指李北風了？
李北風要去殺趙敬？
這趙敬，不就是大昭王朝的當朝太子嗎？
老樓主她竟然讓李北風去殺太子？
這……
楊瑜不敢置信。
「有什麼問題嗎？」
道姑平靜開口。
李素衣眼眸清冷，「為什麼是他？」
「因為他最合適。」
道姑平靜道：「我自有打算！」
「我不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
道姑的語氣也變的有些生硬：「你是想來指責我嗎？」
這一刻，李素衣的眼眸中浮現出一絲黯淡之色。
沉默！
沉默了許久。
道姑緩緩起身，看向她：「我知道，你心頭不理解。但，我意已決！」
「李北風去殺趙敬，是最合適的人選！」
說完，道姑轉身離開了房間。
剩下李素衣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靜。
「盟主……」
這時，一旁傳來了楊瑜的聲音：「老樓主她，為什麼突然要李北風去殺趙敬啊？」
楊瑜也很不能理解。
李北風有這個本事嗎？
顯然沒有，他連自己都打不過。
那大昭皇宮高手眾多，想要深入宮中殺掉趙敬，難如登天。更別說是，殺了之後再全身而退。
這，這不是讓李北風去送死嗎？
莫非……
仿佛是意識到什麼，楊瑜睜大了眼睛。
莫非，這是李北風跟老樓主之間的交易不成？
老樓主之所以這段時間不追究李北風跟盟主之間的事，甚至還同意盟主與李北風之間的關係。莫非，正是因為李北風答應了這件事情？
可這……
李素衣站在原地，眼眸微冷。
許久之後，她轉身，離開房間。
「盟主，你要去哪？」
「……」
房間內。
李北風正在收拾東西。
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東西要收拾。
他帶來的東西不過也就只有這麼一些，一本醫籍，一盒銀針，還有所剩不多的桃花針。
在整理包裹的時候，李北風還從包裹中取出了一枚扳指。
瞧見這枚扳指，李北風眼眸一沉。
他原本以為，這枚扳指象徵著他的身份。卻沒想到，這枚扳指另有隱情。
這不是他身為北齊太子的身份象徵，而是藥王穀穀主的扳指。
昔日，藥王穀穀主遭遇暗殺，整個藥王谷遭遇了大昭欽天司的屠殺，自此，藥王谷四分五裂。無數藥王谷的優秀弟子要麼遭遇屠殺，要麼流落民間，隱姓埋名。
這枚扳指，是如何出現在李北風身上的，他不確定。但能肯定的是，這枚扳指絕對跟李老頭千絲萬縷的關係。
當年他重傷出現在李家村，或許跟這枚扳指也有著重大的關係。
藥王谷沒了，僅剩下這麼一枚扳指，對於李北風來說，並無太大意義。
將扳指收好，李北風將東西整理完。
他要離開北州一趟。
去京城！
去殺一個人。
殺趙敬！
殺大昭王朝的當朝太子，趙敬！
想到這裡，李北風眼眸微沉。
這是道姑的計劃，想要復興北齊，就必須先從大昭內部開始瓦解。而她要辦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掉大昭當今的那位太子。
大昭當今那位皇帝除了趙敬之外，並無其他皇子。一旦趙敬死了，大昭王朝必定陷入內亂當中。
儲君一死，大昭便沒了接班人，僅剩下了一個趙盈。
可趙盈只是女兒身，她想要接替大昭皇位，幾乎不可能。哪怕是皇帝願意，民間和天下也定然會反對。到時候，大昭必亂。
趁著那個時候，他們北齊便有了起事的機會。
這個計劃，在很久之前便已經有了。這個人，本來是由李素衣去殺。
但李北風的出現，打亂了道姑的計劃。尤其是在得知李素衣身懷北齊皇室血脈之後，道姑自然不可能再讓她去冒險。因此，計劃暫時擱置。
直到昨晚，李北風突然問起了此事。
也正是在昨晚，得知真相的李北風不願讓李素衣去冒險，情願自己攬下此事。
他要去解決趙敬！
論實力，李北風自然不可能有李素衣那等身手，可以潛入皇宮幹掉趙敬。
但……
想要悄無聲息弄死一個人有很多辦法，直接強闖暗殺是下下策。
李北風想要弄死趙敬，也並不難！
趙敬信任他，李北風甚至可以隨意出入東宮。因此，他下手才是最合適的。
更重要的是，在道姑看來，李北風也是最合適的人不過了。
他雖然身為北齊太子，可卻也不知曉這北齊究竟能有多少人信服他。李北風到時候想要掌控北齊舊部，僅僅靠著他身上的血脈是不夠的，他需要能讓北齊的這幫舊臣信服。
若是能殺掉大昭的太子，則便能奠定李北風的威望。更能鼓舞那些原本倒向北齊的臣子，絕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因此，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李素衣，李北風沒有理由拒絕。
當他正在收拾房間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了。
房門外，站著的是面露寒霜的李素衣。
她走進房間來。
隨即，緩緩將房間門關上。
瞧見她的動作，以及她那冰冷讓人摸不著情緒的模樣，李北風心頭忐忑：「你，你想幹什麼？」
李素衣盯著他，眼神始終冰冷，宛如是寒冬的積雪一般化不開。
她沒有開口。
房間內的氣氛仿佛是被凝固，沉悶，悶的讓人不敢大口呼吸。
李北風不知道她想幹什麼……在告知了李素衣這件事情之後，她的情緒變的有些不太對。將李北風丟下之後，便匆忙的去找道姑了。
此時她闖上門來，更讓李北風心頭有些沒底。
道姑跟她所了什麼？
「你當真決定要去殺趙敬了？」
終於，李素衣出聲。她盯著李北風，質問開口。
李北風望著她的眼睛，反倒是平靜了下來，點了點頭：「決定了！」
「你不怕死？」
「怕！」
李北風搖頭。
他怎麼可能不怕死？
他比誰都怕死。
「萬一你要是死了呢？」
李素衣盯著她，那雙清冷的美眸中仿佛有許多情緒。
冰冷的語氣中，也帶著幾分不確信。
「我不會死。」
「萬一呢？」
李素衣依舊質問。
這一聲質問中，能明顯感覺到她語氣有些顫抖。
殺大昭王朝的太子！
即便是她，都不敢保證萬無一失。甚至，她已經做好了命懸一線的準備。
更何況是他？
幾乎九死無生！
「……」
李北風沉默。
他沒有想過這個萬一。
他必須要去承擔這一切，他不承擔，要承擔這一切的人就是李素衣。
他若是不肩負起復興北齊的重任，那需要肩負這一切的人就是李素衣。
所以，李北風沒有選擇。
為了李素衣，也為了北齊子民，他必須要去做，去承擔這一切。
「萬一我要是死了的話……」
李北風想了一下，開玩笑般輕笑了一聲：「那你可不能改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