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小心,這裡有條蛇!」劉新建用手中的火把燎了燎盤在田埂上的小蛇。

陳招娣正挖空心思找合適的理由支走張洪亮,劉新建的發現就有了順理成章的理由:「洪亮沒穿雨靴就別去那邊了。這樣吧,麻煩你送欣雨先回家。」

反正劉青山和劉新建已經學會用工具夾黃鱔,劉欣雨在與不在都一樣。

劉欣雨默默地看了眼陳招娣,並沒有反對。

她也該與張洪亮面對面地談一談。

「奶,那我先回去了,你們都小心著些,還有別弄得太晚啊,明天你們還要下地幹活呢!」劉欣雨想了想將包包里的手電筒拿出來遞給陳招娣。

陳招娣看了看黑沉沉的夜空,將手電筒推還給劉欣雨,有些不耐煩都揮了揮手:「我們有火把,手電筒你拿著照路。回吧,回吧,路上小心。」

劉欣雨站在原地看著家人漸漸遠去,這才轉身往村裡走去。

手電筒的光線隨著劉欣雨的行走微微晃動。

張洪亮默默跟上劉欣雨的腳步。

這一段河堤不寬,不過也足夠兩三個人並排行走。

不知無意還是有意,張洪亮選擇與劉欣雨並排而行並走在靠小河的一邊。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劉欣雨有心想試試張洪亮走到河邊一側到底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故意緊兩步往河邊拐了拐。

就聽張洪亮好聽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別往河邊走,小心腳滑掉河裡!」

隨即胳臂被張洪亮輕輕帶了一下,劉欣雨又被張洪亮護在了河堤內側。

嗯,還行,張洪亮很有紳士風度。

被劉欣雨認為很有紳士風度的張洪亮這時候心裡正糾結著呢!

他很想知道劉欣雨對這個婚約的真實想法。

只是這幾天不是這個事就是那個事,一直想找到機會與劉欣雨單獨說說話,

今天是個難得的機會,可是一路過來,他張了幾次口,也又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他不敢直截了當地問,擔心太直接會嚇到劉欣雨。

這樣猶豫來猶豫去,夜色中已經隱隱約約能夠看到村裡的房子了。

再不開口,就要進村了,進了村說話就不方便了!

於是憋了一路了張洪亮終於開了口:「欣雨……」

就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劉欣雨停下腳步,「張大哥,我想與你說個事。」

「啊,你說你說。」張洪亮並想到劉欣雨會停下腳步,這時已經走到了前面,連忙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看向劉欣雨。

劉欣雨抿嘴輕笑,並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看著張洪亮:「張大哥,婚約的事,讓你受委屈了。我知道像你這樣的條件,與那個馬麗才般配……」

「不不不,欣雨你別多心,馬麗真的只是同事。」聽到馬麗的名字,張洪亮更急了。

這幾天他心裡最擔心的就是劉欣雨誤會他與馬麗之間的關係。

他與馬麗真的只是同事關係!

雖然馬麗家條件好,按廠婦女主任焦大姐的說話,與馬麗處對象,他至少可以少奮鬥二十年,但是他很清楚與馬麗處對象的結果,太傷男人的自尊。

那不但是他不能接受,也是張家絕對不能接受的。

他是張家的長子長孫,怎麼可能去別人家當上門女婿?!

「張大哥,你別急,聽我說。我不是說你與馬麗有男女關係,相信那個馬麗只是你的同事,卻不能否認,她比我更出色,事實上新梅姐也比我要出色。」說到這裡,劉欣雨在心裡默默地做了個嘔吐的樣子。

劉欣雨才不會承認這兩個人比自己出色呢!

她們與真正的她比起來差得遠著呢!

只不過現在的她只能暫時性地選擇低調,嗯,還當一當蒙塵的明珠吧。

劉欣雨的這幾句,讓張洪亮再次想起那個夢中的劉欣雨,夢裡她就是這樣自艾自憐,最後受不住打擊走向自我毀滅。

「欣雨,其實你並不比她們差,至少你的文化程度比她們都要高!」張洪亮並不擅長安慰人,急了半天終於急出了一句讓劉欣雨很想笑的話。

這個時候因為還沒有傳出國家即將恢復高考的消息,學歷是最不讓人看重的東西,特別在農村,最看重的是能吃苦能幹活。

原來的劉欣雨,因為手不提肩不能挑,連家務都不擅長,在農村不僅僅只是不吃香,而是很遭人嫌棄。

如果原來的劉欣雨不是個嬌嬌女,就算吳巧珍一心想讓張洪亮嫁個城裡姑娘,也會因為劉青山的救命之恩接受劉欣雨,而不至於明里暗裡各種針對劉欣雨的小動作。

劉欣雨很好奇張洪亮對那個馬麗的態度。

那個馬麗無論從穿著和氣質,在這個年代都算不錯。

那天馬麗出現的時候,在場的男人無論年長還是年少,目光幾乎都被她給吸引了。

偏偏張洪亮不點面子都不給,直接向馬麗介紹自己是他的未婚妻並邀請馬麗參加訂親宴。

張洪亮的這個態度,已經不是那個婚約的約束可以解釋的。

這些天不知有多少人為張洪亮覺得可惜。

那是城裡來的姑娘,誰都能看出那姑娘家裡條件很不錯。

哪裡是劉欣雨可比的?

當然應該有更多的人讚嘆張大年重情守諾、張洪亮知恩圖報。

劉欣雨在心裡撇了撇嘴。

在記憶里,自從劉青山去世之後,村裡人沒少在背後說她是天煞孤星。

小小年紀剋死了張彩月,長大了又剋死了劉青山。

想到這些,又想起那天吳巧珍指著自己罵「喪門星」,劉欣雨心裡有些冷,話就犀利了許多:「那倒是的,我高中畢業呢!可是那又怎樣呢!我手不提肩不能挑,甚至連家務活都干不好,娶我回家當祖宗嗎?再說了我先克我媽再克我爸,你就不怕我一天會克你?」

「什麼克不克的,那都是迷信!真要說克,我爸我弟才是剋死你爸的人!」張洪亮眉頭緊成了團,目光灼灼地盯著劉欣雨。

自他回家來,因為這個所謂的「克」,他的耳朵都快被吳巧珍磨出老繭了!

張洪亮的這個態度讓劉欣雨不由一驚,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向張洪亮。

朦朧的夜色里,劉欣雨就這樣仰頭看著張洪亮,目光灼灼有光,幾乎美得不可方物。

「咚」,張洪亮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麼重重地錘了一下,又似被點燃了一顆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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