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式料理中,海鮮和檸檬汁是很常見的搭配。

就算不提刺身,吃海鮮天婦羅,比如,著名的白子天婦羅,趁熱蘸一點鮮香的檸檬汁,進口時那個絕頂口感,再如何木訥的舌頭都要遭受電擊,抽搐。

「喔喔喔,終於來了!」

第一席的評審狸大人,立刻放下酒罐,噔地跳上椅子,拍桌嚷嚷道:「美紗醬,快給我!」

「我現在肚子裡全是酒……」

他拍了拍小肚子,打了個充滿酒味的酒嗝,滿是醉態,「我需要下酒菜!」

「你這個酒鬼!」

旁邊,紅衣女投以憤憤的目光,目中藏著一絲無奈。

醉酒的狸大人顯然很不可靠,她隱隱察覺到了不妙,瞟向第三席、第五席的評審,嘴唇在無聲地開闔,好似在與他們交談、協商。

這一幕落在夏羽眼中,他只能聳聳肩。

給非人存在講道理?

開玩笑。

那就是秀才遇到兵痞。再且,夏羽打算用料理講話,料理就是廚師的拳頭!

「等等――」

玉川美紗把冰盤放下,轉身取來一個小碟子,夾起幾塊冒著細微寒氣的金槍魚刺身,放在碟子上遞給了夏羽,道:「嘗嘗?「

夏羽也把自己的冰雕放下,同樣遞給玉川美紗一個裝了魚膾的白色陶瓷碟子。

於是。

在評審桌前,兩位本該劍拔弩張的對戰者,卻在一片友好氣氛中,互相品評對方的料理作品。

「喔!」

筷子夾起一片魚膾,玉川美紗眼睛發直。

「好薄!沒有重量!」她難掩臉上的驚容,「筷子上沒有一絲重量,就和夾頭髮差不多!」

「口感呢?這麼薄的魚片,口感應該很好吧……」

悄悄咽著口水,玉川美紗輕啟紅唇,把一片魚膾塞進唇中。

咔!

這一刻,擁有【超聽覺】的女子,隱隱聽到了一張泛著金光的手掌,卡住鐘錶的聲音。

時間瞬間停止。

冰凍感由口腔,從食道一路蔓延到胃袋,又從胃袋向五臟六腑擴散,最後,除了勉強保持一絲清明的腦袋,玉川美紗整個人都仿佛被萬年玄冰封鎖在內,時間概念徹底模糊化了,她與冰川融為一體,沉在了不知多深的海底,日日夜夜被鯛魚群簇擁,儼然成了寒冰和海洋的女王。

只是薄薄的一片。

難言的滿足感,浸潤心靈,占據靈魂!

「咚!咚!咚!」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被封禁的玉川美紗,終於聽到外界的聲音。

她在冰層內睜開眼,而後目露震撼。

一隻巨大的玄龜,馱載著一位身穿重甲手持大劍的勇者,來到禁錮她的冰川前。

「咔!」

天際乍現劍芒,魔法結界也被打破,玉川美紗從冰層中跌落而出,衣裙飄飄,就赤著腳降落在勇者懷抱中。

接著,玉川美紗眨眨眼,滿臉錯愕。

勇者把頭盔面罩撥開,露出的,竟是一張比她年輕得多的少年面孔。

瞬間臉紅了,玉川美紗趕緊自己脫離勇者的懷抱,當她赤腳踩在冰層上,一股涼意順著腳丫侵襲身體的剎那,腦中的料理畫面也就隨之消失。

寺院大庭。

回過神的玉川美紗,白皙手掌輕輕捂住嘴,怔然看著面前一小碟的魚膾,半晌說不出話。

「好吃!好吃!」

「果然是美紗醬的作品啊,一片刺身,就是一條魚,不,吃進了一整個魚群!」

狸大人幾乎要跳上評審者,手舞足蹈的樣子。

聞言,玉川美紗羞赧。

「狸大人,您嘗嘗阿羽的魚膾!」她急促說,想與其他食客,品嘗同一份喜悅,「他、他的魚膾,比我的金槍魚刺身出色。雖說兩份料理,在食材上平分秋色,但刀功我就輸了一大截,口感也輸了……那種不可思議的口感……難怪說是時間凍結魔法呀!」

玉川美紗近乎呢喃地說,引來一片驚詫、錯愕的目光。

「美紗!」

玉川住持首先不滿了,白眉抖了抖,沉聲道:「我相信你用【超聽覺】降服食材,賦予了靈魂的金槍魚刺身,不會輸給這小子所謂的魚膾!」

「對呀!」紅衣女也拍桌大叫道,「美紗醬,打起精神,你可是我們玉川院的臉面!不要輸給一個外來的小子!」

第三席的青年僧人,第五席長發似男似女的存在,亦對玉川美紗投以飽含鼓舞的目光。

這些非人存在,或把玉川美紗看成了學生,或將之視為朋友。

目睹此景,夏羽心中對這些存在的警惕,悄悄散去了一些,至少,非人存在也不全是邪惡的。曾經東京的靈異遭遇,令他對這類東西避如蛇蠍。

可是,照目前情況看,把它們當作一群傻裡傻氣的食客好像沒錯。

「不、不是!」

玉川美紗焦急地辯解道:「阿羽的料理,真的真的真的很好!比我的好!」

她鼓足了氣,嗓音也擴大,沒了平時的輕聲柔語。

最後甚至有點惱火了,癟嘴,臉頰鼓起,表情帶了怒色。

唰。

庭院頃刻間轉為安靜。

紅衣女也不嚷嚷了,狸大人這小老頭,一翻身咕嚕坐在評審席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一張滑稽的臉努力擺出評審該有的嚴肅之色。

夏羽驚奇,快速地瞄一眼惱火的玉川美紗,明智選擇閉嘴。

「吃――」

玉川美紗繃著臉,親自持筷,從玄龜冰雕甲背上,撕下小小的一片魚膾,遞送到第一席的狸大人面前。

這小老頭下意識地張嘴,一片魚膾輕輕地來,輕輕地消失在他嘴裡。

本該不帶來一絲煙火之氣的魚片,卻在進口剎那,讓小老頭整張滑稽的臉變得呆滯。

「天堂!」

嘴巴大大張開,魚片還在舌尖,小老頭卻像是被冰封了,呆呆地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我、我吃進了天堂!」

「風!」

小老頭腦袋不受控制的往後擺動,「來自天國的風!」

夏日悶熱的夜晚,搭配一片冰涼的魚膾。

剎那間的清涼感,最終令這位評審流下了感動的淚水,「多麼圓滑柔順的口感,極品,吃下一片就可直達天國!我感覺到了在舌尖之上澎湃躍動的魚之靈魂,它是如此的充滿活力,生龍活虎……」

說著說著,小老頭雙目倒映著桌上的玄龜冰雕。

令人吃驚的一幕接著發生了。

細密的棕黃色絨毛,從小老頭手臂、腦袋冒出,迅速地擴散,眨眼之間,評審椅上坐著的,居然變成了一隻裹著衣服,模仿人類正襟危坐的毛絨動物。

狸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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