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孤道寡……」
這四個字,好似烙印在了腦袋裡,時時有一個威嚴而低沉的嗓音在說。
起碼有半刻鐘的時間,五位評審都還沉浸在歷史畫面中,不可自拔。
「吃!」
大盤子,還剩下許多炒麵。
清醒過來的評審,不顧一切的開吃。
半晌。
叮的一聲,筷子掉落在乾乾淨淨的餐碟上,安德莉亞往後一靠,幾乎軟軟地癱倒在椅子裡,呢喃地道:「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
斯塔亦盯住夏羽,似在自語。
評審都沒去糾結自己在世界中受到操縱的事情,他們更在意的是,為何那個料理世界給人如此真實的感覺,吃下炒麵,就如同來了一場穿越時空見證歷史的旅行。
料理的味道、口感,等等,在背後濃重的歷史文化氣息中,反而顯得非常次要,不怎麼起眼了。
關鍵是,在品嘗之中,他們真切感受到,帝王稱孤道寡的氣勢、孤獨!
「王者的氣象!」
古川慎一郎,就如此簡潔評價。
「王者麼……」
路德、阿德萊德對視,眼裡還殘留著震撼。
「是啊!」
想到烹調中,於火海的龍影,以及開蓋時候龍巢之門打開的幻境,阿德萊德深深地嘆息道:「真龍,王者……不需什麼完美的「色」、「香」、「味」,那氣與魄足可擊碎這一切!這才是真正的七國統一炒麵啊!」
安德莉亞誘人的紅唇顫了顫。
她痴迷地道:「我似乎見到了一個很真實的始祖帝王,他被行刺時,會有慌張、會有憤怒,但他坐下來時,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這種忽低忽高的落差感,就像是在咀嚼面絲的時候,一咬,崩散的面絲讓我飛得很高,可湧出來的汁液,又把我衝下來,加上牛肉麵條本身無與倫比的彈性,口腔一直在被動的繃緊運動狀態……」
彈性!
安德莉亞提到了一個關鍵。
路德目光閃爍道:「我終於明白,夏主廚之前為什麼,反覆用棍子敲打牛肉碎泥了。」
夏羽咧嘴,對麥克風講:「看來諸位都明白了啊。」
「棍子反覆敲打,可讓牛肉筋徹底碎掉,使得牛**備更高的彈性,它和麵粉混合製成的面絲,也更有力道和彈性。」
頓一頓,夏羽道:「其實呢,就和撒尿牛丸差不多,簡單把夏氏七國統一炒麵,看成是搓成條的撒尿牛丸也沒問題!」
「撒尿牛丸?」
五位評審齊齊一怔。
許多收看直播的中華民眾,想到撒尿牛丸,以及咬下牛丸時濺射而出的滾燙汁液,頓時吞咽口水,同時有一種恍然――
原來這就是夏氏七國統一炒麵的奧義。
「面絲,也是對一位歷史帝王的塑造,我認為在『彈性』這一環,怎麼塑造都不過分,那位始祖皇帝值得用無數筆墨去塑造……」
夏羽認真地說:「如果時間允許,我可能會持棍,對牛肉泥捶打兩萬六千八百多下。」
「嘶……」
「兩萬六千八百多下?」
哪怕評審面孔都抽了一抽,沒想到夏羽張口就吐出一個數字,而且,從語氣看,這個數字似乎很有來歷的樣子。
「牛肉彈性要到什麼地步呢?如果捏成團,可當兵乓球砰砰拍打,就初步合格了。」夏羽繼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聞言,麟評審表情都微微有點崩潰。
「我說,真的可以做到當兵乓球打的彈性?」安德莉亞嘴巴張開。
其餘四位評審也等他回答。
「理論上是可以的……」
呼。
原來是理論上啊。
麟評審鬆了口氣,不知為何,吃過夏羽的炒麵,他們腦子似乎還沒恢復,有點不靈光。
不遠處,李翰心弦也是狠狠一松。
「我就說嘛!」
腦袋裡的小人在拍胸口舒氣。
抿了抿嘴。
李翰上前插話。
「你前面為什麼說,我的『超味覺』,反而是對七國統一炒麵的糟蹋?」他在糟蹋上,加重了語氣,顯得很在意。
「太完美。」夏羽搖頭。
評審們搭腔道:「是啊,太完美!」
別打啞謎啊喂!
李翰額頭冒青筋,觀眾亦不滿了,發出喧譁聲。
「太完美,就不真實了。」
安德莉亞目色複雜,之前給予李翰高度讚譽的她,在這時候反水了,嘆息地道:「帝王,無論怎麼高高在上,那也是一個人。完美無瑕疵的人,存在嗎?」
聽到反問,李翰怔了:「帝王?」
見他還不理解,安德莉亞一指空掉的玉盤:「你認為,《七國統一炒麵》真正的奧義、神髓在哪?」
「當然是對『大陸英雄』氣和魄的表達!」
李翰不假思索地道。
「太寬,太泛!」
安德莉亞搖頭道:「大陸英雄何其多,以你的境界,難道想在料理中描繪所有的英雄麼?」
噔!
腦中,有鐘鼓嗡響。
李翰直接懵了。
「你的先祖亞刊,不是在『大陸英雄』題目上,自由發揮麼?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先祖如何破題,但我想,以你先祖的境界,應該是借用秦王掃六合的典故,在借喻他和黑暗料理界終將在中華大地掀起一場美食的變革……」夏羽插話。
鼓掌聲。
聲音是由場邊傳來的,鏡頭切過去,居然來自白玉樓參賽團。
李全已由椅子站起,鼓掌而贊道:「沒錯,根據族書,當時亞刊先祖的確是借『七國統一炒麵』的力量,抒發內心的氣與魄。他在告訴劉昴星,自己一定可以帶領梁山泊廚師們席捲中華料理界!料理中掃六合席捲天下的秦王,實質上正是亞刊先祖自己的化身啊!」
聞言,李翰垂下頭。
到這裡,普通觀眾也聽懂了。
畢竟,《七國統一炒麵》圍繞『大陸英雄』主題而創作,後代在還原食譜時,沒理解這個題目的真正含義,也就走錯了路子。
更何況。
李翰只是把心中完美的自己,投射在料理中。
評審長古川慎一郎對他無情地講:「表面上,你是解錯了題,但實質上是廚藝境界的差距。」
「對!」
英國青年阿德萊德道:「怎麼說呢,你們的廚藝境界,應該差了大概一個大層次吧?」
他自己都不太確定。
差了一個大層次?
賽館再次因為評語掀起騷亂。
那騷亂聲,落在李翰耳中,就似一根根尖刺扎在心頭,血淋淋。
輸,可以。
但是,李翰絕不承認,自己和他差了太遠。
「我不信!!」
咬牙地抬頭,李翰對上五位評審木然的臉孔。
「那麼,你就嘗嘗吧――」
夏羽從料理台回來,手中端了一個大盤子,盤中,是第二份夏氏七國統一炒麵。
「讓我也嘗嘗吧!」
李全登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