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閃光物,咚的一聲,跌落在白色瓷碗中。
天公作美,正好襯著冬日絢爛的陽光,碗里這團東西,璀璨奪目。
誇張的視覺效果令全場失聲。
半晌。
等鏡頭畫面清晰了,外鍍的光暈效果恢復平淡,通過轉播屏看碗里食物的人們終於醒神。
廣場嗡的一聲炸鍋。
「剛剛閃光彈是錯覺嗎?」
「安啦,鏡頭反光!」
「快看碗里的東西——」
三位考官,目光至始至終被碗里的食物吸引。
許柳月嘴巴微張,沒料到自己隨意掉轉罐口,竟然像是魔術師施法,一團亮閃閃的東西就這麼跌落而出。她定睛一瞧,啊了聲:「珍珠?」
豈不是麼。
那團東西跌落,在碗里散開,一粒粒的,顆粒分明。
就如同煮開軟化,變得黏糊糊的珍珠、西米,形態透明,在太陽底下有著奇異光澤。
「顆粒面,被煮成了這個樣子?」
趙期眼睛發直。
「這怎麼做到的?」他喃喃地說,緊接著猛搖頭,嗅空氣中不存在的任何一絲異味,疑神疑鬼道:「不對啊,為什麼沒有氣味?」
「色、香、味!」
「美食缺少了關鍵的味道拼圖,還能完整嗎?」
白色的碗,裝著透明、素白的顆粒物。
這畫面,別說圍觀群眾懵,台上三名考官神色也不對勁。
「再看看罐子——」
沐南之朝愣神的許柳月低聲提醒。
「哦、哦!」
美女主考官這才低頭查看陶罐,又往另外兩個碗,倒出些煮開的顆粒。
呃!
許柳月滿臉不解,見再也倒不出什麼,便搖了搖罐子。
除了顆粒,仍是顆粒。
沒一絲醬料,也沒有其餘配套汁水。
「砰!」
有人拍桌。
國內知名料理人、老牌頂尖特廚陳震,拍桌惱道:「這是一道未完成的料理作品!」
「未完成?」
聞言,趙期心中一個咯噔,轉而眼睛透出幸災樂禍的笑意,「我的天,那小子膽子奇肥無比,在元旦會獵舞台還敢戲耍考官?」
心裡想到這,趙期又嘀咕了。
不對啊!
夏羽將托盤交予他時,笑吟吟的模樣,哪有一絲勉強?
再者,趙期這兩天困惑不已,總覺得自己在哪瞧過這張臉。到底是在哪呢?
「A998選手,請你立即登台解釋!」
惱火的考官陳震,對麥克風大聲喝道。
沐南之也是冷著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光有「形」,無味,這不叫食物,更稱不上美食!」
只有許柳月勉強淡定,可她內心吐槽不止——
喂喂,偶像吶,你的回國初演繹,有必要弄成這樣?
她之前認出了夏羽,亦留意夏羽的廚台號。
絕對是A998沒錯。
「咳!」
許柳月知道自己得站出來,替偶像兜場子,這場戲可不能在她手裡砸掉嘍。她輕輕一咳,故作惱怒道:「既然是選手的料理作品,我們總得嘗嘗再發言!」
說完,抓握一把瓷勺。
透明顆粒數量實在不多,勺子與碗底碰撞了,才勉強舀滿一勺子。
紅唇輕張,這勺顆粒就消失。
鏡頭給予許柳月長時間的面部特寫。
就在吞吃的瞬間,這位女明星、知名女廚師,秀目猛地翻開睜大,原本一雙會說話的漂亮大眼睛,此時只剩下眼白。
怎麼形容呢。
這些顆粒面經過神秘的烹煮調製,赫然如同一粒粒鮭魚籽。
進口瞬間,滑溜溜、濕膩的觸感,令許柳月意識到,方才她對這些透明顆粒的觀察,只是表象。
眼睛是會欺騙人的,亞洲三邪術就是血淋淋的例證。
乍一看,透明顆粒乾乾的,沒絲毫水跡,可真正吞進口腔,一絲似乎是殘留的、快要揮發乾凈的黏稠物,與口腔唾液混合。
「轟!」
突如其來的味覺爆發,令許柳月無比狼狽,甚至嚇得吐舌。
當紅潤可愛的舌頭,長長吐出,暴露在冬季冰冷的空氣中,許柳月得以喘息般,此前崩壞的面部表情頓時恢復正常。
她左手抬起,壓在心口處,一滴冷汗從頜下滴落。
啪嗒。
於是,審查桌有了點點濕跡。
緩過氣的女星接著勻速輕拍心口,她察覺到身側的目光,包括趙期,都在幾步外驚愕瞧她,乃至幾台攝像設備,鏡頭都對準這。
紅暈泛上雙頰,許柳月沒多作解釋,只是發出銀鈴笑聲輕輕地道:「如果你們吃了,反應可能比我更不堪呢!」
是的。
許柳月其實有心理準備,因為,她知道這份料理作品的烹調者是誰。
若換成不明真相者,無意品嘗,那反應恐怕就如偷嘗禁果,整個人在抽搐中達到那個啥。
許柳月沒再注意身外世界了,視野中,只剩下食物。
再吞下一勺。
以牙齒、舌頭對那些進口的透明顆粒,擠壓而去,砰砰砰,顆粒即刻破碎,軟的不可思議。
顆粒化開那瞬間爆發出來的精彩,令許柳月迷失。
嘩——
她變成了海洋上孤獨的漂流者,彩色風暴席捲而來,許柳月在孤舟上,瑟瑟發抖的同時,又對這撼動精神世界的風暴,震撼不已。
見許柳月滿臉酡紅,酷似醉酒的異常表現,陳震、沐南之驚愕。
「那就吃吃看吧!」
陳震往嘴巴送進一口顆粒,「口感挺不錯的,顆粒面火候恰到好處……」
下意識給予好評。
咔!
牙床剛對口裡的顆粒形成擠壓,陳震接下來無論如何,都難以再開口了。
一陣彩光向他洶洶襲來,這名男考官,身子不禁後仰。
「是什麼?!」
他發出吶喊。
「不是什麼別致的東西,就是普通的蒸面而已。」
有個聲音冥冥中回答。
陳震、沐南之和許柳月,發現眼前冒出一間廚房,少年廚師背對他們,在廚台忙碌。
「首先以黃芪、良姜、羊肉、羊髓、酒糟、藕根、煨面和長山藥熬湯……」少年向一口深鍋,信手灑進不少食材,側臉予人沉靜之感。
「煨面我要特別說一下,取羊油,下乾麵粉炒,炒至金黃色就成了。」
然後,三人見夏羽用熬煮出來的濃湯,灑進冒熱氣的蒸籠。
嗞嗞。
於是煙霧中,多出一股淡淡清香。
「以湯蒸面?」
「那不是八珍湯嗎,用八珍湯蒸煮顆粒面,按照常理味道不會在猛火中蒸發乾凈嗎?」
「要是能這樣以濃湯直接蒸出一道味道絢爛的料理,也太匪夷所思了!」
陳震、沐南之,你一言,我一語,對菜品展開了討論。
許柳月卻沒參與,嘴角有著動人的笑。
「終於吃到了啊!」
她內心有興奮,更多的,是被絢爛當頭籠罩的驚喜,「果然,人的名、樹的影。在美食界,名氣響亮的廚師,必定有相匹配的廚藝。」
「但可惜他不在了啊,可惡,逃得真快!」許柳月接著暗磨銀牙,「等這邊的事情忙完,一定找他合影!簽名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