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場旅舍的條件不好,林場裡還有招待所,不過年後過來的木材商人很多,那裡已經沒有房間,前面桑拿浴室也可以住宿,住宿條件要比旅舍好多了,但是整夜要給浴場裡的小姐騷擾,還不如湊和著住旅舍。

房間跟學校的宿舍一樣,狹長的房間裡共有六張鋪,還有更便宜的,同樣大小的房間裡擺下十二張鋪,趕著年後到林場來找工的人多,十二張鋪的房間,張恪無緣入住。

從棋館出來已經過十二點了,住進旅舍一時沒有睡意,便坐在那裡聊天。關於林紙一體化,不知道很詳細的資料,但是大體的內容還是清楚的,畢竟是錦湖日後必須要走的道路。林紙一體化,國內並沒有太多可借鑑的經驗,不過作為工業原料林或者生態保護上的目的,國內一直在搞速生樹種的研究,只是投入極其有限,完全不能為現代造紙業所依重,只能說還算有個基礎在那裡。

聊天到天蒙蒙亮才睡下,第二天自然起不早,張恪還在睡覺,傅俊進屋來喚他:「恪少,昨天棋館裡的女孩子來找你跟周總?」

昨夜傅俊進到就能睡,清晨也起得早,張恪掙扎著起來,想到棋館裡那兩個清秀的女孩子。

開棋館的店主姓沈,沈約,是林場中學的老師,林場裡很多人都姓沈,自家臨街的房子,沒有租給別人,自家開茶館兼棋館,不過平日打牌的人居多。

昨晚在店裡兩個女孩子,一個是店主的學生,也住林場裡,晚上在店裡玩。

想必是沈約的女兒沈莜來找他們,張恪擁著被子坐在床頭,一邊穿衣服一邊對周遊說:「店老闆大概手痒痒的,要拉我去下棋,今天你跟傅俊下去看看,我就在棋館裡等你們……」

周遊起身正要將鋪上的被褥疊好,聽張恪這話,心想他未免太不厚道,咂了咂嘴,話都讓張恪說出口了,真不知道該怎麼抗議才好。

漱了嘴洗了臉,都過了十點,腹中空空,張恪問沈莜這附近哪裡有吃食,吃中午飯還嫌早,吃早餐也找不到地,找個地方吃碗條應該是有的,沈莜卻說:「我家裡請你們吃中飯,有山里剛打下來的狍子……」

沒人介紹,這時候找哪家飯店會有真野味給你吃?張恪咽了一口唾液,跟著沈莜就往棋館那邊跑,一點都沒有推卻的意思。

店主沈約正跟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頭在下棋,他看見女兒沈莜跟張恪他們走過來,站起來招呼:「讓小莜過去看了兩回,你們都還睡著,這位是林大的周福瑞教授,周教授一直在幫林場搞速生樹種的培育,聽說你們有意到林場承包山地造林,一早就在這裡等你們……」

張恪昨晚在旅舍還在跟周遊商量,速生樹種的培育技術,除了一些試點速生樹木培育的林場外,主要還是依賴省林業林大學的科研力量,還打算讓錦湖派人聯繫省林業大學,沒想到趕到有林大的教授在林場裡,還是搞速生樹種的。

速生林的技術還不是主要問題,關鍵是採取什麼模式來運作,前期投入要控制、但是要保證一定的規模。

周福瑞六十歲左右,兩鬢有些灰白,穿著九十年代還常見的中山裝,表袋裡插著兩支鋼筆,文革時,他在林場改造過,那時節,他就在林場搞速生樹種的培育,有近三十年了。

周福瑞見張恪他們三人穿著得體,談吐雅致,特別聽沈約說張恪下了一手好棋,這無疑給讓知識分子視為同類,增加好感,周福瑞直接說道:「學校過幾天就要開學,我原打今天下午回省城的,所以趕著讓沈老師將你們請過來……」

沈約說道:「早兩年,伐過之後,還是及時補種樹苗,近十年,砍十畝,補種都不到一畝,而且這兩年又砍得厲害,整個林場有三分之一的山頭都荒了,這還不包括附近的林地。大家都只知道砍樹,沒有人能想到種樹,就是林場自己也不肯種樹,具體原因,想必你們也知道了,現在大搞承包經營,林場也承包,頭頭腦腦背地裡拿錢,真正給林場的承包費平攤下來,每畝才十幾二十元,全部拿去補苗,也不夠種一個角落的,還不算工人的工資了……至於你們要承包造林,我看林場的頭頭腦腦要拍手歡迎了,林場每年都有植林的指標,雖然都會糊弄作假,但是山頭都光禿禿的,畢竟不好看。」

天然林場尤其需要保護,近二十年來,全省的森林覆蓋率下降了近一半了吧?這是九八年洪災之後披露的數據,九六、九七,省林業系統公布的數據比現實情況要高多了。

張恪笑了笑,沒有說話,他不僅想要造林,還是讓林場的濫砍濫伐都停下來。有這個想法,但是他不會在這裡提出來,讓林場的頭頭腦腦知道,還不是要了他們的老命?不要說林場了,整個省林業系統的官員都希望這裡的森林砍光拉倒。

沈約讓女兒沈莜去沏茶,空腹喝茶會感覺更餓,不過想到昨天那種有著奇香的碎茶,在吃野味里少喝些也無妨。

端上來卻不是昨天晚上喝的山茶,而是「捲曲成螺、滿身披毫、銀白隱翠」的碧螺春,張恪笑著跟沈約說:「沈老師倒是藏著些好茶,不過昨天喝的山茶,香氣不下這嚇煞人香差……」

碧螺春又稱嚇煞人香茶,主要是撲鼻的異香,知道的人卻不多。

沈約笑著說:「山里茶,喝起來不比這碧螺春差,只是太碎,沒有好形,待客不周……」

張恪說道:「這附近有賣的?我想買些回去送人……」張恪對喝茶倒沒有特別的嗜好,有些人,送山茶比送碧螺春顯情義。

沈約說:「這茶銷路不好,能買的地方不多,不過我店裡就有很多,你走時拿兩包走……」

聊到承包荒山植林,周福瑞問張恪將來的用途。國內目前的速豐林除了生態保護之外,作為原料林,幾乎能替代所有的天然林木,目前國內主要還是應用於建材。

張恪說道:「生產造紙用的木漿……」

「製漿,多大的規模?」周福瑞問道。

錦湖現在負責運營的造紙廠增加到十二家,全部工藝改造完成,產量將要占要海州地區造紙產業的三分二強,剩下的三分之一,市裡也考慮逐漸淘汰掉,將完全改善海州市的環境現狀。等十二家廠工藝改造好,遷入城南的造紙工業園,每年將要消耗近十萬噸木漿,以一畝速生林每年出五立方原木,五立方原木出一噸木漿計算,至少需要十萬畝速豐林才能保證木漿需求。

十萬噸的造紙廠,九五年在國內也要算大型的造紙企業,張恪沒有明說,說出來嚇人,只是笑著說:「規模還可以……」

外面有三個人進來,昨天將張恪他們丟下的林場的副場長塗進營在裡面,他看到周遊,熱情的招呼道:「周總你們在這裡,找你們半天了……」他看見周福瑞也在場,詫異的招呼了一聲,「周教授也在這裡?」

周福瑞只哼了一聲,算是招呼,沒給塗進營什麼好臉色。

剛剛才坐下喝了沒半杯茶,住的旅舍還是塗進營昨夜上在碼頭介紹的,周遊問道:「塗場長,你找我們有什麼事?」

「聽說你們打算承包山地造林,我把這事跟蔡場長彙報過了,合計來合計去,可想不明白你們公司到這裡來造林做什麼?」

張恪撇了撇嘴,林場不大,消息傳得也快,只是沒想到塗進營他們的反應會這麼快。

周遊說道:「製漿,生產造紙用的木漿,我們有關聯的造紙企業……」

「製漿有自己造林的?」塗進營疑惑的問,「林場有大片的天然林,這周圍多的是天然林,絕對比你們自己造林合算,詳細的我們到場部去談,快大中午的,到招待所吃飯去。」

周福瑞氣惱道:「就知道砍砍砍,天然林都伐光了,你們還靠什麼活?這幾年只知道砍林,不知道造林,每年流失的水土有多少,山裡的泥石流每年要增加多少,你們倒是心裡有沒有數?」

「周教授,在林場的客人不要瞎說話,林場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不砍樹,這麼多職工吃喝什麼,造林,哪裡有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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