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玲今天提前從學校直接回了家,張恪在清圩路將梁文江接上車,梁文江將手裡提著的兩瓶酒抱在懷裡,為難的說道:「這兩瓶酒太貴了一些,拿過去是不是有些不好?」

張恪看著梁文江小心翼翼怕將酒瓶打翻的樣子,接過來隨意放到腳下,說道:「你去見未來丈人,隨意提兩瓶西安土酒,心意盡到,你未來丈人就會高興。我這是正式拜訪,意思不能不到位……」張恪腳尖點了點腳前酒,「市場都沒得賣,你知道這酒賣多少錢一瓶?」

「你讓我去雲池酒業的辦事處拿酒,辦事處的人跟我說了,這酒還沒有上市,產量太少,目前只作為禮品酒辦事處少存了一些,還是他們管銷售的副總親自打電話過來,才分出兩瓶出來給我們,上市少說也要上千元一瓶,彩玲他爸爸不會收這麼貴的禮……」

「沒那麼玄,」張恪得意的笑了笑,倒不是說他給孔長河打了一個電話就要出這兩瓶珍藏不售的酒來,「成本也就百十元,雲池酒業是我爸搞起來,他們也只好意思跟我收成本價,我改天去新蕪,將兩百元丟他們老總手裡,看他們有沒有臉收我的錢……」

「成本一百元,卻要賣一千元,」梁文江無法理解的拍了拍腦袋,「這酒你們要怎麼去賣給別人……」

「買櫝還珠罷了,」張恪笑了起來,「現在還不能拆包裝,等到了你丈人家,喝酒的時候就拿這酒出來喝,拆開包裝,你一看就明白了……」

關鍵是吳啟立的司機開車送他們,張恪也不能讓吳啟立的司機知道太多他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到西直門內的紫荊苑小區門口,張恪就與表哥梁文江提著酒下車,讓吳啟立的司機將車開回去。

張恪與梁文江站在小區門口,能看出這裡應該是北京早期的高檔商品房社區,王彩玲的父母都是郵電部的官員,聽梁文江說,王彩玲父母都是那種廉潔的技術型官員,沒有可能自己掏錢買商品房居住,郵電部應該給他們福利分房,他詫異的問梁文江:「你丈人家怎麼住這裡?」

「哦,郵電部去年秋天集中採購一棟高層公寓分發給他們部委里的官員,彩玲家剛好又分了一套……」

「又分了一套?好像不對……」張恪皺起眉頭來,琢磨出一些別的味道。

「怎麼不對,郵電部的待遇好些,的確讓人蠻羨慕的……」

北京的房價,九七年初春也沒有高到離譜的程度,紫荊苑這樣的高檔社區也就八千的樣子,像梁文江他們這些昆騰在線的主創人員,要在紫荊苑買一套住房,並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部委福利分房通常都是籌資自建,部委權限大,從北京市裡拿地很方便,自建高檔社區,能將土地費用節約下來,這是一筆很大的費用,完全沒有必要高價買商品房作為福利分配用房……」張恪解釋給梁文江聽,「不過這種情形說明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聽說趙濟東副總理提出要取消機關企事業單位人員的福利分房制度,將改為貨幣補貼的政策。我看在福利分房制度取消時限之前,中央某些部委的官員們為了自己的福利,也會集中搞突擊分配一批福利房,他們沒有時間去籌資拿地自建,那就只能急沖沖的買商品房發放了……」張恪拍了拍腦袋,說道,「看來再過幾個月,北京房價要大漲了……」

「那能漲多少?」梁文江有些迂氣,倒不是純粹的書呆,對經濟也有所涉獵,卻無法明白張恪為什麼要下這樣的結論。

張恪只是笑了笑,沒有跟梁文江細說。

在梁文江看來,部委就算要大搞突擊購房發放,讓旗下官員都趕上福利分房的末班車,但是資金要自籌,再說絕大部分官員在北京都已經有住房,再突擊,能突擊出多少需求量來。

張恪記得北京樓價在九七年有一波大漲,很讓純市場理論的人費解,因為那時只是確定取消福利分房制度的最後期限,但是還沒有改為貨幣補貼。

就是在取消福利分房制度時限之前,極個別的部委官員挪用財政預算資金大肆的採購商品房發放給下屬官員作福利用房,一下子在九七年秋冬將北京房價推高。

極個別的部委司局領導除了自己的、兒女的住房都在這個特殊時期解決掉,甚至連未出生的孫子、孫女的個人住房都在這個特殊的時期解決掉。

當然,這只是極個別的現象,即使有些誇張,也是符合當時機關企事業單位人事福利分房政策的。

張恪站在紫荊苑小區門口唏噓不已,即使清楚的知道北京房價會在九七年有大幅度的上漲,他也只是唏噓幾聲而已,但願這個市場異動能很快的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永遠不要給別人記起才好。

………………「叭叭……」

張恪正看著高聳的高層公寓感慨,身邊傳來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嚇了一跳,轉過頭看見一輛黑色別克拐彎拐進小區甬道都沒有減速,梁文江沒注意,右手給反光鏡颳了一下,手裡提的兩瓶酒都掉地上了,人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沒事吧……」張恪攙住梁文江。

「沒事。」梁文江揉了揉給刮到的胳膊肘兒,兩瓶酒掉地上,酒液從包裝盒裡溢出來,那輛小車在前面停下來,張恪還在等車裡人下來道歉,沒想到司機位子鑽出一個頭來,油頭粉面的,手指著他們這裡破口大罵:「家裡死人了,在這裡充牌位!」

「操你媽的,」張恪知道北京有橫的,但沒有見識過這麼橫的,罵回去一句,指著那人的臉,「你他媽有種給我下車……」撿起兩瓶酒,就碎了一瓶,將碎了的那瓶連著包裝盒朝那鑽出車窗的人頭砸過去。

那人頭一偏躲了過去,張恪沒捨得砸第二瓶,倒不是心疼錢,這砸過去,就要手頭空空登門了,彎腰去找磚頭。

車裡還坐著一個人看到這裡有更橫的,沒有吱聲,司機頭縮回車裡,也沒有膽量推門下車來干一架,發動車子唰的鑽小區里去了。

小區門口警衛室的保安看到這裡發生糾紛,等車開走影了才走過來,大聲譴責開車的人沒道德。

張恪沒說什麼,小車沒有減速就衝進小區,他們就應該出來管理。也是難為他們了,剛剛衝進去是輛黑牌別克,誰知道裡面坐著什麼人,小區的保安是不敢跟這些人起糾紛的,這會兒出來同仇敵愾一番已經算不錯了。

張恪確定梁文江手沒有給刮傷,包裝盒很牢,碎酒瓶都沒有散出來,撿起丟垃圾箱裡,自認倒霉,往王彩玲家所在的高層公寓走去。

梁文江有些方向盲,都來過三回了,還摸錯路,只能怨這裡的高層公寓外形相似度太高,樓號編排似乎也有些亂,走了兩遍才到王彩玲家那棟樓,那輛黑色的黑牌別克恰好停在樓前。

張恪四處望了望,見左右沒有裝了攝像頭與閉路電視,從牆角里拿起一小塊碎磚頭。梁文江怕惹事,說道:「算了。」

這棟樓里都是郵電部的官員,部級的高級官員另有專門的住處,頂多司局部的官員住這裡。部級高官的司機一般都很低調,像徐學平現在的司機、秘書都很知道分寸,沒有這麼橫的,這種司機簡直就是給主人惹禍;話說回來,司機能這麼橫的,主人也一定不是好種,這種角色,張恪還不曾忌憚過誰。

「怕什麼,他們能抓到誰?等我們晚上離開的時候,讓徐伯伯的車來接。這種人,我沒少見。這年頭,看到橫著走的人,要先一步砸斷他們的腳,才能讓普通人少受些委屈!」張恪笑了笑,讓梁文江到路邊上盯著,看有沒有人走過來,他用碎磚頭尖銳的一角,將黑色別克兩側劃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那車裡的兩人看到車這樣,估計能哭出來。張恪頗為滿意的欣賞了一下他的傑作,梁文江苦笑不已,只是催促趕緊進去樓,就怕給人看到不好處理。

紫荊苑小區還真是高級住宅區,九七年就用上可視門禁系統,即使十年後,普通人還將這玩藝當成新鮮貨;王彩玲在她家裡控制門禁系統才打開電梯,張恪與梁文江坐電梯上十二樓,王彩玲繫著圍裙站在門口等他們,還一邊回頭喊他爸:「爸,文江跟他表弟過來了……」梁文江看見三個男人走到門口來迎接,看到他未來丈人後面一個青年,心驚的側頭看了張恪一眼:就是剛才從黑色別克車裡探頭來的那個司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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