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藉著與央視良好的合作關係,又趕上當天沒有重要人物出席什麼經濟活動,愛達電子與TI聯合召開的記者會有外經貿部副部長葉臻民參加,這則新聞就將作為經濟類頭條新聞在當晚的新聞聯播里播出。

……………………建鄴入夜後細雨錦綿,落在窗外芭蕉葉上,沙沙作響跟春蠶啃噬桑葉似的。

省政府秘書長陸文夫在餐桌前輔導他讀高三的兒子的功課,到了新聞聯播的時間,跑過去將電視打開,讓他家小子也停下來搬了一張凳子坐到電視面前,他妻子腰間繫著圍裙,聽見客廳里電視聲音,手裡掐著蔥走出來,說道:「別人家恨不得小孩子的眼睛一秒鐘都不要離開書本,你倒好,爺倆坐電視前倒悠閒……都高三最後一個學期了,每天看新聞聯播的習慣是不是可以改改?」

陸文夫做了個手勢打斷妻子的嘮叨,前面主持人播報的新聞摘要,他都沒有聽清楚,只聽到零碎的字眼,敏感的捕捉到「愛達電子」,一打岔就給錯過去了,他集中注意力等著看下面的新聞。

TI是全球半導體解決方案供應商的領軍企業,陳信生作為TI在國內的代表,在業內有著廣泛的人脈與影響力;陳信生結束他在TI的任期就任愛達集團總裁,這本身就是一則轟動性的新聞,何況陳信生在鏡頭前的演講暗示著愛達將與TI下一步會有很密切的合作。

陸文夫再沒有心思看下面的新聞,將手機從桌上拿起來,看著窗外樹影搖曳,又有些遲疑,不曉得打這個電話合不合適。正遲疑間,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嚇了他一跳,是李遠湖省長秘書高真的電話。

陸文夫做了個手勢讓他兒子將電視機的聲音擰掉,才接通高真的電話。

「陸秘書長,我是高真,你有沒有看今天的新聞聯播?」

「新聞聯播啊,」陸文夫揮了揮手,將他兒子與妻子從客廳里的趕出去,「今天的新聞聯播有什麼大新聞?」他這時將電視機的聲音擰響,早就開始播放其他新聞了。他耐著性子在電話里聽高真將愛達電子的新聞複述一遍,電話那頭只有高真的聲音,環境很安靜,陸文夫心想這個電話應該是李遠湖讓高真打過來的,他必須裝聾作啞,訝異的說:「有這回事?」

「錦湖到底在搞什麼鬼?」高真在電話里的聲音有些急切,「李省長一直想把新光紙業的製漿項目列為省政府重點工程給予他們大力的支持,他們有什麼重大的動作,是不是也應該先跟李省長知會一聲?」

「……」陸文夫感受到很大的壓力,電話雖然不是李遠湖親自打來,傳達的卻是李遠湖的不滿。製漿項目的事情,錦湖那邊由周遊牽頭,他居中傳達雙方的意思,這段時間他連張恪一面都沒有見到,怎麼知道錦湖要搞什麼動作,錦湖要將愛達電子的都賣掉,卻組建愛達集團盛邀陳信生加盟,不需要陳信生暗示什麼,看到新聞時,他都能明白錦湖在電子產業領域上會有大動作,但是他夾在中間,能說什麼,便是高真跟他提高嗓子,他只能說,「我先打電話問一下是什麼情況……」

……………………新梅苑,李遠湖站在二樓書室的窗前,透過初春稀疏的樹籬,前面那棟別墅自徐學平夫婦搬走之後就空了下來,屋檐脊角籠在路燈橙黃色的燈暈之中,露出來的窗戶一角都是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細雨微斜,曾幾何時,那個未滿二十歲的青年,是前面那棟別墅的座上常客。

高真放下電話,走到他身側,說道:「陸秘書長馬上就聯絡錦湖……」

「哦……」李遠湖應了一聲,對高真說,「錦湖買下那棟大樓做為愛達集團在北京的發展基地,那棟大樓看樣子不小啊……」

「電視里給了個遠景鏡頭,有十七八層,總要有兩三萬平方米,省政府大樓也就這麼大面積,」高真不確定的回想剛才看到的電視畫面,說道,「買這麼一棟大樓,花費肯定不少,他們會不會想著將總部遷到北京去?」

高真說這話倒沒有想太多,李遠湖聽到他這話卻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說錦湖有可能將總部遷到北京去?」

高真原是隨意一說,見李遠湖這麼問題,沉吟了片刻,說道:「有這種感覺,他們好像對製漿項目並不熱心……」當然,高真可以說的更嚴重一些,甚至說錦湖去年提出製漿項目只是政治投機而已也不是沒有理由。高真雖然承謝漢靖幾次熱情招待之情,但是也不會將話說得太露骨,他畢竟不清楚李遠湖內心真實的想法,蘇逸群上回在海州隨便表態已經讓李遠湖口頭警告了一次,他可不想犯什麼錯誤。

上回到建鄴飯店給蘇逸群餞行,遇到與葉建斌在建鄴飯店宴會廳二樓的張恪,只是那片刻的見面,高真對這個未滿二十歲的青年,並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當然,這小子能不動聲色的讓蘇逸群吃憋,沒必要還是不招惹他的好。

當然了,自己不說,並不代表李遠湖不會往這個方向想。

李遠湖也有這種懷疑,但是他不能將心裡的猜測說出口,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他收斂目光,又重新看向窗外黑黢黢的樹影,要是錦湖下決心將總部遷往北京,他該如何應對?葉臻民出席他們的活動,難道說是葉家正式站到錦湖背後了?

……………………謝劍南沒有看今天的新聞聯播,他對假大空的國內新聞從來都提不起什麼興趣來,國內的財經、政治新聞,他都要讓他的助理先幫他梳理一遍,七點二十分時,他還留在府天大廈的辦公室里翻閱這幾天的銷售數據。

他現在要求市場部對銷售數據做到一日一報,讓他能夠隨時掌握市場動態。

謝劍南接到謝漢靖的電話,正將手裡的報表放下,坐在蒙皮老椅上轉過來凝視玻璃幕牆外鉛藍色的夜空。

「情況好像又複雜起來了……」電話里,謝漢靖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這幾天感冒一直沒好,倒是每天堅持看新聞聯播的習慣沒有丟掉,「他們借殼上市將愛達電子出售也好,給李遠湖揪過去搞製漿項目也好,對我們都是有利的,最後他們的精力都陷入那裡,就算他們找到李遠湖當靠山,也沒有什麼問題,至少在未來幾年不用擔心這個競爭對手。現在看來,這個新官三任想燒三把火的李代省長也未必能讓他入彀;為了與李遠湖較勁,這小子這次算是正式將葉家給搬出來了……」

謝劍南閉上眼睛還能想起兩年前給傅俊揪住頸脖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張恪手舉著半塊磚將他從葉天手裡借來的那輛奔馳砸得慘不忍睹,這種羞辱感一天都沒有稍減。

「李遠湖大概也有些脾氣的……」謝劍南說道,辦公室只敲了兩聲就給陳靜從外面推開來,謝劍南住嘴不說什麼,指了指電話。陳靜吐了吐舌頭,趕緊退出謝劍南的辦公室,站到辦公室門外,心裡又很不是滋味。

…………………………高真傳達李遠湖的意思過來,陸文夫只得硬著頭皮給周遊打電話,錦湖這邊由周遊負責製漿項目,陸文夫每次也只跟周遊聯繫,他一次都沒有與張恪直接通過話。

陸文夫幾乎原封不動的將高真在電話跟他的話丟給周遊聽:「你們錦湖到底在搞什麼鬼,李省長一直想把新光紙業的製漿項目列為省政府重點工程給予你們大力的支持,你們有什麼重大的動作,是不是也應該先跟李省長知會一聲?」

周遊在電話叫起冤來,訴苦道:「不是我們不想跟省里提前打招呼,是洋鬼子規矩太重,要是我們單方面擅自向第三方透露談判內容,是要承擔全面責任的,無論錦湖、愛達還是新光,都是東海省的企業,我們要搞什麼鬼,肯定要事先跟省里打招呼的,只是還沒有到那個時候……」

陸文夫並不想逼錦湖太急迫,他只要錦湖能給他一個說法,哪怕是胡口編的一個藉口也行,好讓他回李遠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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