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見過南鄴區委書記張健幾面,只是沒有怎麼說過話,他趕到建鄴市委,跟著羅君的秘書聯繫過,直接到羅君的辦公室,敲門時,隱約聽見羅君在辦公室里大聲訓訴張健:「南鄴區委明知道錢桂華有問題,卻沒有果斷的採取措施,反而送出國門給他在考察期間潛逃造成客觀上的便利,這個責任,你要怎麼承當?」

張恪敲了敲門,是陳秉德開的門,看著辦公室里的氣氛陰沉凝重得要滴出水來。

陳秉德與張健到羅君辦公室來彙報王建林案,餘慶林沒有過來,羅君坐在辦公桌後,臉色嚴峻,他看見張恪走進來,遲疑了一會兒才站起來,請他坐到沙發上。

「給市裡添麻煩了,」張恪看著羅君緊繃著的臉,又微微的笑了一笑,這才解釋說道,「元旦前夜從北京趁火車回建鄴,恰好與三星李健熙家族的繼承人李馨予小姐同一車廂,李馨予小姐臨時決定趁火車回建鄴,勉為其難與他人同軟臥包廂,夜間受到騷擾,錦湖與三星雖說是斗得厲害,但是這種事情總不會袖手旁觀,便請乘警出面制止,沒曾想到對方死纏爛打,在我們下車時,又唆使梅園派出所出警想扣押我們,考慮到事情解決不當抑或拖延太久會造成惡劣的國際影響,我就直接跟陳局長求救——倒是不想給市局造成額外的壓力,我沒有跟陳局長提起被騷擾人的身份,過來跟羅書記你解釋一下。」

「哦,這個陳局長倒沒有跟我彙報,」羅君緊繃起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下,比起此時的頭疼,當時若引起外交糾紛,麻煩似乎更大一些,轉身給陳秉德說道,「等會兒會議上,你將這點補充進去。」

張恪說道:「若有必要,我可以請李馨予小姐到市局補充一份筆錄?」

羅君沉吟一二,吩咐陳秉德:「補充筆錄已經很麻煩她了,市局是不是派人親自走一趟?對國際友人一定要注意態度。」

陳秉德這時候人也不能離開羅君的辦公室,也不知道讓市局誰出面合適,想到高新區分局的副局長何紀雲與錦湖關係甚密,應該能配合好錦湖將筆錄做好,走到一邊,拿出手機直接給何紀雲打電話。

羅君為何如此盛怒?關鍵還在於事件影響惡劣,羅君也要給上面一個自圓其說的解釋。

明知道錢桂華有問題還送他出國考察,當初是考慮調虎離山,給偵查王建林涉黑案提供便利,根本上,也是想將案件偵察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內,壓根兒就沒有準備動錢桂華以及錢桂華背後靠山的心思,自然也就沒有防範錢桂華會在國外潛逃。

這份心思只能意會,不能言傳,更不能拿出來作為正當理由跟上面解釋。

這是一個無法解釋的死結,將李馨予扯進來,看起來對解釋這個死結沒有任何的幫助,但是李馨予的身份以及國內對外交的政策姿態,將李馨予扯進來能極大的分散上面對這事的注意力:就如羅君所想,比較起官員在國外考察潛逃,軟臥包廂騷擾婦女鬧起國際糾紛來更麻煩,更破壞中國的國際形象,

在某些人的思維里,或許會想張健與陳秉德的行為雖然給錢桂華在國外潛逃客觀上製造了便利條件,但是他們也成功的阻止了一起外交糾紛的發生,這裡面也有功過相抵的意味,王建林涉黑案倒不是什麼重點,似乎就因為他在火車軟臥包廂里騷擾國際婦女就該殺一百遍。

張健見羅君臉色稍緩下來,才鬆了一口氣,只覺背脊涼嗖嗖的,這才感覺到後背給汗濕了,馬上就要召開緊急常委會議討論錢桂華潛逃的應對處置。要查出誰在背後通風報信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張健差點都認命自己會給拿出來當替罪羊,沒想到事情到這會兒還有轉機。

羅君站到辦公桌前,手指敲著辦公桌,沉吟了片刻,才轉過身來,跟張健說道:「這樣好了,你與陳局長商量的事情,就不要在常委會議上解釋了,多解釋也不好,不過南鄴區官員在出國考察期間潛逃,南鄴區委也要認真的、深刻的總結教訓……」又問陳秉德,「打黑專項行動是在錢桂華出國後才部署的,能不能追查到誰在關鍵時刻通風報信?」

「目前只能追查建鄴打出去的越洋電話……」陳秉德實話實說。

張恪知道建鄴市警方排查只局限在建鄴,還沒有能力在全國範圍內進行排查,如果通風報信的人不是直接在建鄴打越洋電話通風報信,能查到的可能性就幾乎為零。

張恪倒是懷疑胡宗慶、林雪兩人,雖然胡宗慶、林雪與錢桂華有牽涉的可能極微,但是他們猜到市局偵破王建林案跟自己有關,指不定他們想通關鍵處會順水推舟一把給自己惹些麻煩來。

這件事是很頭疼,即使羅君最大限度的包攬下來,張健還是要承擔一定的政治責任,倒是陳秉德的責任輕一些,畢竟他是在秉公辦案,在制止外交糾紛上還立了功——另一方面,即使羅君出面包攬,胡宗慶、肖明建他們又怎麼會放棄如此良機?

這個猜測也只能心裡想著,與羅君的關係還沒有密切能隨意的將這種猜測說出來,再說張恪也能看出羅君的憤怒里也有不喜歡自己插手他一畝三分地的意味在內。

張恪離開羅君的辦公室,直接回到學府巷,這邊李馨予剛給何紀雲做了一些火車騷擾事件的補充說明,到中午時,接到參加市委常委會議的王維均的電話得知市委常委會議上的爭執情形。胡宗慶果然對張健臨時將錢桂華、吳愛民兩人增添到出國考察名單上一事咬住不放,要不是羅君出面袒護,會議上做出對張健停職調查的決定都有可能。

當然了,與胡宗慶的宿怨一直都有,還不能從胡宗慶在常委會議上的表現來判斷他就是背後通風報信的人,張恪心想胡宗慶可能會顧慮到政治上的風險,比起胡宗慶來,倒覺得林雪更有可能通風報信——這個蛇蠍女人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真是一點都不奇怪,昨天夜裡也是她首先將線索聯繫到他頭上了——也不排除那些擔心錢桂華回國會牽涉到自己的官員。

張健是要承當責任,但只要確定沒有主觀上的意願,工作上的失誤倒不是特別重大的責任,畢竟每年都有官員潛逃國外,也不見得就有人為此承當全部責任而給摘掉烏紗帽。當然,對張健日後的仕途還是有相當的負面影響,很可能南鄴區委書記就是他在仕途上再也無法突破的坎了。另外,錢桂華、吳愛民在國外考察潛逃一事雖然沒有媒體報道,一方面在建鄴市、東海省官場內部造成很大的影響,省委組織部甚至出台規定要求縣處級以上官員平日將出國證件交由組織部門統一管理,出國處也要求加強政審工作;另一方面,潛逃一案在新華內參上有報道,又另外專案呈報中央,也對建鄴多少有些負面的影響。

為了彌補潛逃案對建鄴的負面影響,張恪以愛達集團名義捐資建圖書館一事就需要更大力的宣傳與造勢,也將功績更大限度的加在建鄴市委頭上。

馬來西亞郭松延家族對國內的紙業市場很有信心,張恪將名下約6%的新光紙業股票轉讓給郭松延家族,籌措到建設圖書館所需要的建設資金,一次性投入三億元巨資以愛達集團的名義贊助成立了愛達文化基金會。

建鄴市委市政府從世紀錦湖地產手裡收回東大北門地塊,以無償劃撥的形式將那塊地的使用權轉給愛達文化基金會,用作圖書館的建設用地。

作為國內最大規模的單體圖書館,即使在已有的圖書館規模,也將擠進前三甲,而且又是慈善捐建,在國內自然引起極大的轟動與反響。

夏季洪災時,錦湖捐款捐物也累積將近兩億之巨,只是考慮到國內某些官員的心態,錦湖最終只以愛達集團的名義承認了一千萬的捐贈數額,一千萬也是錦湖除了東海、東南地區之外的捐贈款項。

與天災人禍不同,捐建圖書館可以說是文化盛事,大肆宣揚也不會有誰會覺得被打臉——即使還有人覺得被抽臉,這些人的意見也可以不予理會。

為了最大的限度發展捐建圖書館的作用,使東大、師大等燕歸湖地區高校圖書館與捐建圖書館形成一個資源共享互補的大系統,愛達文化基金會還特意聘請東海大學校長擔任基金會名譽理事長,又聘請師大等高校校長以及省市多名文化部門官員擔任理事會名譽理事。

國內建工程有著邊設計邊審批邊建設的習慣,大家都期待愛達圖書館能早一步建成,在設計初稿通過審核之後,圖書館就趕在春節之前正式破土動工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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