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木板門砸在門框上,屋子都仿佛震動了一下。

等老梁風風火火地出了門,梁鑫才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學生時代迥異於後來的房間家具布局,坐到電腦桌前,發獃了好一會兒,才打開了電腦。

從重生到現在,三個月多星期的時間裡,他終於第一次,能有個完全沒人打擾的機會。閉上眼,深呼吸了好幾次,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得以稍微鬆動幾分。

源於現實的壓力,實在是太大太大。太多的想法需要落實,卻沒有抓手。太多的目標想要完成,卻連第一步,都邁得無比艱難。哪怕是回到家裡,也只不過是從一個充滿壓力的場景,轉移到另一個充滿壓力的場景而已。

在某一瞬間,梁鑫甚至有點懷念,當初自己毛都不懂時的那種無憂無慮的狀態。

前世的他,在考上大學後,分明就感到自己很牛逼吧?

從來不曾考慮過家裡的困難,也沒替未來做過什麼明確的打算。渾渾噩噩地在青羅鎮校區混日子一般過了三年,直到大四轉移到市中心的校區讀書,每天過上走讀的日子,天天和老梁、萍姐和睦相處,日日聽他倆為幾塊錢的事情吵架,眼看著離畢業的時間越來越近,家裡卻不可能再為自己提供任何幫助,直到那時候,他才開始有點緊張起來。

可惜,光是緊張,也沒有半毛錢的意義啊……

話說那段時間,其實內心比現在還焦慮吧,跟個無頭蒼蠅似的。

怪不得江玲玲那段時間,會突然間破罐破摔。

更怪不得那個時候,我不敢對她下手……

全都是自顧不暇,只想找跟救命稻草了。

我倒是想給她當個依靠,可是……

「唉……」梁鑫嘆了口氣,睜開眼。

眼前的電腦,經過五分鐘時間的啟動過程,終於發出了開機音樂。梁鑫抓起老式的滾輪插線滑鼠,手感有點陌生,神情有點木然。他點開瀏覽器,想了一下,才輸入了同學網的網址。

家裡的網速也很慢,過了三四秒,網頁才慢慢打開。

看著同學網因為沒錢而無比簡潔的頁面,梁鑫又笑了笑,自言自語道:「現在總比那時候好吧,至少有個明確的方向……」

登上自己的同學網帳號,梁鑫試了試網站的幾個功能。

以他家的網速,全都不算太卡,那就沒有大問題。

只是這樣的沒問題,仿佛又有點不對。

偷菜遊戲,怎麼也不卡?

完全不卡也不行啊……

這不沒流量了嗎?

梁鑫皺眉想著,然後糾結了幾秒,一轉念,又慢慢舒展開了眉頭。

今天是國慶回家的日子,大家現在都在路上,沒時間上線偷菜……

對!一定是這樣的!

他安慰著自己,又關掉網頁,隨手打開了遊戲茶苑。

遊戲茶苑倒是進入得很順暢。

梁鑫隨便選了個遊戲,反正只要不是老梁經常玩的中國象棋就行。

選擇位置,很快開啟了一把麻將。

進入遊戲介面後,遊戲麻將桌的中央,同學網的廣告,赫然在目。梁鑫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直接選擇扣分退出,又選了個別的遊戲進入。

另外一款棋牌遊戲的廣告位上,同樣是同學網的那句宣傳語:找家教,上同學!

如是再三,梁鑫挨個試了幾遍,被扣了一堆分數後,終於對遊戲茶苑放了心。

不愧是一天一千塊的力度,全站推廣,這錢花得值。

而且時間放在國慶節這段時間,效果應該會很不錯吧?

那然後……

梁鑫伸手摸上腦袋,使勁地揉了幾下。

全市那麼多土豪,該從哪一個開始呢?

老梁前些年在那種場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想靠他的名頭去找人,肯定是不可能了。

對方不被嚇跑就不錯了。

所以還是只能自己硬上了,拿著W市醫學院的名頭。

而且還不能自稱是什麼中心、什麼團總支……

必須要謊稱是校學生會的。

這是理論上,自己目前所能借到的,最大的一張虎皮。

至於證件的話,倒是沒什麼所謂。

一張學生證就完全夠用了。

梁鑫從口袋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學生證看了眼。

今晚在家休息一下,明天馬上就直接登門拜訪。

據他所知的幾個工業區,每個工業區內,一家家企業的總部都是連片貼在一起的,哪怕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見他,可只要十家企業里有一家願意見他,願意見他的企業里,有一家願意為同學網注資,那這個國慶節,就算圓滿成功了。

七天時間,一百家企業!

以學生的身份,去見一百個老總!

梁鑫在心裡給自己做著規劃,隨後又拉開電腦桌的抽屜,抽屜裡面,果然有幾個鋼鏰,可是還不夠。這幾天的路費,中午的伙食費,全都必須準備好。

不然中午來回跑的話,又浪費時間和精力,又浪費路費,反倒虧得更多。

那麼這筆錢……

梁鑫入神地想著,突然屋外頭,砰的一聲,房門又被人重重推了進來。

門板砸在牆上,萍姐的聲音隨之傳來:「你還沒出去啊?」

「是我。」梁鑫站起身,打開房門,沖站在家門旁的萍姐喊道。

「呀!你回來了?我的寶貝兒子~!」萍姐很是欣喜地衝上來,這種口頭上的不要錢的話,她是很樂意說的。信了上帝後,一般爹媽很難說出口的我愛你之類的話,萍姐幾乎張嘴就來。

但梁鑫聽多了之後,後來基本就當「你好」來理解了。

因為萍姐真的只是口頭說說而已……

這一年的她,顯得還比後來還要年輕許多。

幼兒園裡的工作,比她在電器店裡還要輕鬆,每天三餐準時,中午還有午休,加上萍姐至今都沒真的吃過太多生活的苦,所以四十來歲的人,看起來還跟三十出頭似的。

當然,也可能就是這方面基因好,不顯老。

她真正開始明顯有衰老的跡象,還是在老梁撲街之後。梁鑫臭不要臉地逃走,她只能獨自一人,給老梁把屎把尿。兩年左右的時間,體力壓力繁重,看不到希望,心力交瘁之下,才開始長白髮。加上那時,也確實是年紀大了,過了五十五了……

所以梁鑫對她瘋狂信教的行為煩歸煩,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沒有那點精神鴉片,以萍姐這輩子都沒吃過真苦頭的弱雞忍耐力,怕是早就崩了。

好在所幸的是,萍姐一輩子吃的苦,可能也就匯聚在那兩年里了。

後來梁鑫回到家裡,萍姐就又過回了她幾十年前的那種日子。

每天無所事事,所有養家的壓力和煩惱,全都落在了梁鑫肩上。

老年生活,眼見著越過越紅火。

「噁心心!」

梁鑫一針見血地評價了萍姐這聲廉價的愛的呼喚,並且拒絕了她要擁抱一下的要求。

「幹嘛哦?都不讓我抱一下……」萍姐幽怨地說道。

梁鑫直接道:「跟你說個事。」

「什麼?」

「我生活費用完了,你先給我點,我國慶節要出去辦點事。」

「啊?」萍姐進門時還滿臉開心的笑容,一瞬間就化作了不爽,她極速變臉,眼裡浮現出明顯的憤怒,沒好氣地質問梁鑫,「用完了?怎麼用這麼快?這才幾天啊?」

「剛過去,要花錢的地方比較多……」

「花哪裡了?」萍姐一把拉住梁鑫的胳膊,氣勢洶洶地問,「你給我說清楚,一筆一筆的,每天吃飯用得了那麼多錢嗎?五百塊錢,三個星期你就花光了?你當你爸還是那個時候的樣子啊?你這麼花錢,我可供不起你!你到底都怎麼花的?」

萍姐的反應之大,有點超乎梁鑫的預料。

好在梁鑫足夠了解她,知道她這不過是在發泄情緒,而不是真的想知道每一筆錢的去處。

梁鑫靜靜地看著她,沒有任何要反駁的意思。

萍姐罵得差不多了,見梁鑫不吭聲,心裡也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沒好氣地改罵學校:「什麼學校,學費繳了,住宿費也繳了,學生去你那裡是去讀書的,這點錢還要賺。賊會,賊會,真是賊的會,一幫子賊!」

在W市的方言中,社會的社,和賊的發音相同。

萍姐加入的那個教會,教會頭子對社會不滿的情緒很重,所以傳教的時候,經常跟萍姐她們這些半文盲婦女,說一些諸如此類的諧音梗,搞得萍姐現在張口閉口也都是這些話了。

梁鑫依然不在乎那麼多,只是伸手要錢道:「先給我兩百。」

「兩百,兩百,我哪有那麼多兩百!」萍姐叨叨著,滿心的捨不得,然後拉著臉,低頭在自己的包里掏了掏,掏出一把五十、十塊的,數了數,連一百塊都不夠,只能問道,「我明天去銀行拿錢,先給你一百行不行?誒……不是!你國慶節要什麼錢啊?」

「學校里有點事要辦。」梁鑫道,「你先給一百也行。」

「學校……學校有什麼事啊,還要你們自己花錢?」

萍姐滿肚子火,還哪兒有半點剛剛喊寶貝兒子的樣子。

梁鑫這時候也完全找不到像樣的藉口,而且不管和萍姐說什麼,她的反應都不會有任何區別的,只能說道:「反正就是有事,你不懂的事情啊……」

「嘖……真煩啊!這個學校怎麼這麼煩!我都說了,讓你不要去學什麼醫了,又貴,時間又長……」萍姐叨叨個不停,捏在手裡的一把零錢都要攥出血了,卻始終不願意拿給梁鑫。

如是和梁鑫對峙了幾句後,竟又把錢放回包里,大聲推脫道,「我熱死了,我先洗個澡!你明天找你爸問問,看他有沒有。他有就讓他先給你!」說著就拋下她的寶貝兒子,徑直走向房間,拿了身換洗衣服出來。然後快步走進衛生間,躲債似的把門一關。

梁鑫就這樣,被直挺挺地晾在了門外……

麻辣隔壁的……

三金哥在心裡苦笑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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