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日出東方。

梁鑫好好地洗了把臉,甚至用上了肥皂。努力地捯飭一番,多多少少對自己更滿意了一兩分後,便換上最不差的那身衣服,在老梁充滿希冀的目光中,昂首闊步出了門。

下樓走出小區,步行十幾分鐘,來到公交車站,他掏出老梁抄給他的那張紙條,反覆三次比對過下車站點的名稱,這才把這張目前很重要的紙條又收了回去。

紙條上的內容,主要有三點。

除了下站的站點外,還有那家工廠的名字,以及陳光建以前的手機號碼。

至於這個號碼是否正確,梁鑫還沒檢驗過。

就像他同樣也不確定,陳光建的那個「步光鞋業」究竟是否還在原址。

但是梁鑫又不敢直接打電話過去詢問。因為害怕一旦問了,對方就會產生警覺心,甚至直接拒絕。那樣的話,就算他再繼續堅持不要臉地登門拜訪,人家也大機率不可能再見他。

還不如像現在這樣,來個突然襲擊,或許見到陳光建本人的可能性更大。而只要能面對面見到人,梁鑫心裡頭,就至少有六成把握能拿下這件事。

——他雖然從未和陳光建接觸中,但從老梁多年來對這個人的描述來看,這位陳總,正是梁鑫最希望見到的那種類型。

沒文化,愛吹牛逼,但是膽子極大,魄力驚人。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個人,顯然賭性極深。

這樣的人如果手裡有錢,不搞點風險投資,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是資本市場的賭棍……

是創業者眼裡的天使……

是梁鑫心裡的小綿羊……

不薅你,還能薅誰呢?

更不用說,陳光建其實在五六年前就已經動過網際網路產業的腦筋,只是當時身邊無人指點,沒有任何思路和方向,他也不知道該去找誰做參謀。而同樣沒什麼文化的老梁,自然也沒能為陳光建提供任何有用的建議,於是陳光建便只能自己蠻幹。

結果毫不意外的,當然是乾了個寂寞。

而差不多相同的時間點,H市的某位嘴炮老師,其實論條件還不如陳光建。但人家命里該有就有,遇上個從外國跑來放著投行高管不做也要拿五百塊月工資跟他創業的神人。另外再加上其他一些不可言說的助力,在短短几年後,兩者的氣象,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追根究底起來,整個過程,最多其實也就五年左右的時間。

「要是我重生在那個節點……」梁鑫腦海中有點貪心地閃過這個念頭,但隨即,又立馬搖了搖頭。那時候他才上初中,陳光建再願意賭,也不可能聽一個初中生指點的。

哪怕自己把那套理論交給老梁,可是以老梁的文化底子,很多底層邏輯上的東西,他沒親自操作過,就根本無法理解。牛逼吹得多了,很容易會出問題。

「還是得直面當下啊。」梁鑫分分鐘否掉了另一種假設和可能。

但心裡也並不覺得惋惜。

重生回現在,挺好的。

好歹,還遇上了她……

梁鑫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又打開通訊錄,看了看江玲玲的名字。

旋即又馬上放回兜里,拉好口袋的拉鏈。

媽的!現在不是搞兒女情長的時候,老子要進入戰鬥狀態了!

公交車緩緩駛來,停在面前。

國慶節的早上,車廂里空空蕩蕩。

梁鑫懷著猶如將軍出征的心情,踏上車前門的台階。兩個硬幣扔進投幣箱裡,那聲音就想號角長鳴,戰鼓隆隆,腦子裡頭瞬間金戈鐵馬,刀光劍影,雲梯攻城,屍海屍山。

正激動間,車裡的閉路電視,放了個廣告,「叉叉腎寶,他好我也好~」

醞釀中的意境,當場崩掉。

「我日……」他嘆口氣,坐到車子最後面的座位。

一方面是個人愛好,另一方面,也能有效防盜。

公交車緩緩前行。從市中心的西北角,沿著某條主幹道,朝著西郊方向開去。幾站過後,沿途的景象,漸漸讓梁鑫感到陌生。W市不大,但很多地方,梁鑫都沒怎麼去過。

更不用說是回到將近二十年前。

隨著車子越開越遠,路兩邊的街景也越來越破敗,建築也越來越老舊。沿途上車的人不多,但坐下來後,就基本不怎麼下去的。大約半小時後,當車裡響起下車站點提示,大半個車廂的乘客,全都和梁鑫一起,同時站了起來。

顯然這個地方,就是這一片區域的主要產業集散地了。

八點出頭,梁鑫下了公交車,先摸了摸兜里的東西,確認沒丟什麼後,才站在車站的站牌下,前後左右看了一圈。他再次拿出老梁給的紙條瞄了眼,接著便沿著馬路,非常不講道理地「憑感覺」直接往前走去——沒辦法,老梁也忘了那間工廠的具體地址,只記得是在某條路上。

可某條路,總長度有將近踏馬的一公里啊!

梁鑫毫無辦法,甚至沒有任何脾氣,只能硬著頭皮碰運氣。一路往前走了十幾分鐘,頭上的太陽,漸漸變大,越走越熱。路兩邊的建築,卻逐漸變得整齊乾淨起來。

不知不覺間,梁鑫進了工業區的地界。

在一通晃悠中,他終於發現一個崗亭,崗亭里居然還有穿著保安制服的老頭。

梁鑫喜出望外,急忙上前問道:「老伯,步光鞋業怎麼走啊?」

保安用某種不太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梁鑫兩眼,背著手,態度很桀驁地問道:「你幹嘛呀?」

「我……應聘。」梁鑫的鬼話張嘴就來,「大學生社會實踐,國慶節出來找工作。」

一邊說,從口袋裡掏出學生證,遞給對方看了眼。

——其實是沒這個必要的。

但是證件這玩意兒,最大的用處,本就是拿來打消別人的戒心。

拿出來亮一下,又不用花錢,不用白不用。

「哦……」保安接過梁鑫的學生證看了眼,雖然完全聽不懂梁鑫在說什麼,什麼社會實踐,他一點都不懂,但裝模作樣看過後,對梁鑫的態度果然就好了幾分,「大學生啊……你說什麼鞋業,這裡有幾十家鞋廠。」

「步光鞋業。」梁鑫重複道。

「搬了!」身後不遠處,走過來一個小青年,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咧嘴大聲道。

梁鑫頓時心一涼,「搬了?搬去哪兒了?」

「對面!」那小年輕也是個逗逼,轉身一指街對面,「帥哥,你看那個招牌,大不大?比你的人都大!你這個眼鏡,戴得有點浪費啊。」

梁鑫順著他指的方向,朝身後的街對面看去。

只見街對面的馬路旁內側,一座十來層高的大樓外壁上,赫然寫著步光鞋業四個大字。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金光耀耀,熠熠生輝,晃得人眼睛疼。

別說,仔細看還真是龍飛鳳舞,好一手行草……

而且這字體,怎麼看著還有點眼熟?

梁鑫默默掏出老梁抄給他的紙條,仔細對照了一下。

沒跑了,那牆上的字,九成九就是老梁寫的……

也不知道當初給錢了沒。

狗日的資本家,真踏馬能白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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