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當梁鑫再一次從銀行里出來,天邊的暖陽照在臉上,伴著長長一口氣從腹中吐出,又一樁心事暫時放下的同時,連日積累的疲勞,也再次湧上身體。

腳下微微一軟,身體輕輕晃了晃,差點直接撲街。

不過好在總歸是年輕,他在要跪的瞬間,立馬扶住了牆壁。稍微緩了幾秒,就又恢復了幾分力氣,轉頭對差點嚇半死的凌煜說道:「放心,沒事,我就想通過誇張的肢體表演,來展現一下一個負債一點二億的有為青年,此時內心的壓力。」

「你確定……只是表演?」凌煜看著梁鑫臉色發白的模樣,很不放心道,「要不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你這個身體狀態,我剛才就覺得很不對勁啊。」

「沒事,舒服本來就是留給死人的。」梁鑫一臉無所畏懼,呵呵一笑,「我特麼一個億都敢借出來,還特麼的會怕死?」

「大哥,話不是這麼說啊,雖然人死了錢卻沒還,那是天大的幸運,可是剛借了錢就掛了,好日子一天沒享受到,這也不合算吶。」凌煜苦口婆心,「你聽我的,我帶伱去醫院,先去驗個血、拍個片,做個全面點的檢查,我們網點明年可就指著你活著呢,你可千萬不能出事……」

「滾。」梁鑫好笑道,「我特麼就是這幾天奔波勞碌,養兩天就好了。」

一邊說,一邊往路邊走,伸手就要攔車。

「大哥!梁總!我叫你親爹行吧!」凌煜連忙阻攔,「那我送你過去,我送你總行了吧?我就坐在車裡等你出來,我不跟你一起進去,絕對不妨礙你辦事,這總行了吧?」

梁鑫扭頭看看滿臉「誓要保我客戶周全」的凌煜,不由得笑了,「你真是個好人。」

凌煜莫名其妙收到一張好人卡,還以為梁鑫想拒絕他。

結果梁鑫卻徑直走到他的車子前,拍拍車門,「走吧,凌經理。」

「哦哦。」凌煜頓時高興得跟受到皇上的寵幸似的,急忙跑過去,給梁鑫把車門打開。

梁鑫施施然坐進去,坐下後,立馬就閉上了眼睛,淡淡一句:「西郊工業區,步光鞋業。」

「好。」凌煜點點頭,啟動車子掉頭。開出去一段路後,忽然問道:「陳光建陳總那邊?」

梁鑫卻默不作聲。

凌煜也就識趣地閉上了嘴,不再多問什麼。

而閉目養神的梁鑫,卻並沒有真的在養神。

相反的,他的大腦又開始在不由自主地亂轉。

心裡盤算著,待會兒該怎麼和陳光建交代首都炒房的事情。

這件事,顯然是瞞不住了。

但好在剛才,他已經拿到了最後一筆貸款,現在誰也無法再輕易破壞掉他的計劃。尤其再過一兩天,等他拿著那筆7200萬的款子,再去萬華錦園買下兩棟樓來,進一步將這件事坐實後,那基本上,除非他被判刑,有關部門把他的房產拿去拍賣,不然就算神仙來了,也不可能再拖住他發財致富奔老康的腳步。

然後再接著,就是坐等暴利的時候了……

最多半年到兩年左右,他的人生就將踏入前所未有過的階段。

到那個時候,他進可跟投未來必將橫掃市場的那些企業和行業——外賣團購、社交平台、共享經濟、大數據、雲計算、智慧型手機、AI系統,未來的畫面,零散而爆炸,如繁星構成的畫卷一般,在他的面前絢爛展開——完全不用親力親為,只需要找到那家最好的,那家註定最後勝出的企業,然後想辦法拿到哪怕1%以內的股份就可以。

這樣他所投資的每一個領域,就都將變成他的財富源泉。

而退呢,哪怕只是把大幅升值的資產全都賣掉,或者賣掉大部分,每個月只需要靠剩下的房產來收取租金,也照樣能過上全國前1%的群體的那種生活。

另外賣掉資產所得的部分,按比例放入定存、保險和股市,便足以獲得普通人每天工作18小時都不可能獲得的收益。他的後半輩子,他們全家人,不需要再付出任何勞動,就能過上穩定舒服的生活。談不上大富大貴,可日子絕對是輕鬆愜意的。

愜意到哪怕他和江玲玲生一支足球隊,也完全不用擔心養不起。孩子不需要上特別好的學校,一般般就行,不用指望他們有什麼大出息,將來全都能自己養活自己,梁鑫就心滿意足。

還有老梁和萍姐,老梁只要老了以後還能自己吃飯、自己拉屎,梁鑫就可以給他打滿分,萍姐就更好糊弄,專門給她修個教堂都行。充分滿足她這輩子一直想要卻都沒怎麼獲得過的那種虛榮心和社會成就感,梁鑫其實很願意看著她,阿巴阿巴念耶經念到老。

信仰什麼的,對普通老百姓而言,壓根兒無所謂的。

只要吃飽穿暖無病無災,生活質量比平均水平稍好幾分,日常消費不用看價格,每天平均工作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這樣的日子,就是梁鑫內心所認識的,好日子的標準線了。

當然,如果真能再多賺點錢,梁鑫肯定是來者不拒的。

錢嘛,命嘛,多多益善嘛。

再等他老了以後,留下的遺產該怎麼分,就交給江玲玲處理。

女人應該普遍比男人活得更久的吧……

梁鑫轉念間就把陳光建的扔到了腦後,卻不自覺地,把自己的這輩子的人生圖景給構想了一遍。直到想到自己死後應該埋在什麼地方的部分,才終於趕緊打住了這個「胡思亂想之人生系列」,不自然地咳嗽兩聲,睜開了眼睛。

「你沒事吧……」凌煜擔心地問道,「要不要給你買點藥啊?」

「不用。」梁鑫淡淡拒絕。

凌煜道:「你不要壓力太大了……」

「大個錘子。」梁鑫好笑道,「半年之內,不是穩穩的嗎?」

「嗯……」凌煜心裡並不同意梁鑫這句話,可嘴上還是沒反對。

梁鑫說的那半年,只是指第一批5000萬貸款的利息而已。

這筆5000萬的款子,梁鑫現在每個月要還50萬的利息,半年就是300萬。而剛才他們去借的,正好就是這筆300萬的過橋貸。有了這筆錢,接下來半年之內,梁鑫的5000萬貸款,自有銀行的錢幫他填補窟窿。

而他需要付出的代價,則是償還這筆300萬貸款所產生的利息——年化足足20個點,而且還不能提前返還本金,必須借夠兩年時間,連本帶利,就是兩年420萬。

也就是之前梁鑫和凌煜所說的,以420萬的成本,撬動5000萬的資金。

槓桿得不能再槓桿。

對這筆錢,凌煜其實是放心的。

最壞的情況,無非是半年之後,梁鑫買的房子沒有升值,他再被迫把房子原價賣掉,就能直接填上5000萬的大窟窿,然後剩下的420萬,以梁鑫在同學網的占股比例和同學網目前的業績情況來看,最多兩年之內就能輕鬆還完。

所以對這個5000萬貸款的計劃,凌煜和他的領導,一開始也非常看好。

看似有風險,實則就算輸了,也根本不至於傷筋動骨。

然而現在,梁鑫手裡又多了另一筆7200萬的款子。

這筆錢,才是真的要命。

首先這筆貸款,梁鑫目前是沒有申請過橋貸的,這7200萬所產生的利息,需要梁鑫直接通過房租收益來抵付。而銀行這邊,為了給梁鑫創造償還貸款的機會,還特地給了他延後一個月還錢的機會。對凌煜和他的凌煜而言,他們敢這麼做,實際上的心思,可以說和梁鑫一模一樣——就是賭,賭首都的房價會猛漲,而他們也將借梁鑫的手,實現巨大的收益。

兩者的區別只在於,如果梁鑫爆雷,那麼銀行還能通過拍賣梁鑫的房產,收回那7200萬的本金,而梁鑫本人,卻依然需要償還這7200的貸款,在貸款過程中所產生的全部利息。

凌煜掐指一算,年化12%,就是半年432萬。

外加上前面的那筆420萬,梁鑫的總負債,就奔著千萬級別去了。

這筆錢,可不是梁鑫說還完就能馬上還完的。

而且萬一梁鑫到時候仍然不死心,死咬著牙繼續借錢續命,等待時機,那每一天算下來,他都要多欠銀行好好多好多萬。

可問題是——過橋貸也不是那麼容易借到的。

銀行這種機構,向來是晴天借傘、雨天收傘,到時候梁鑫還不出利息,銀行絕逼第一個跳出來抽貸,根本不會給梁鑫留下苟延殘喘的時間。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半年之內,梁鑫的房產公司資金能有效實現正向流動,那麼銀行就將是梁總最衷心的朋友、合作夥伴和交易對象,他凌煜就是他梁鑫的走狗,他們銀行的領導就是梁鑫的忘年交,他們銀行里最漂亮的姑娘……咳!

可是反過來,如果半年之內,梁鑫的房產公司毫無生意上的起色,那銀行就會馬上變成梁鑫的仇人,他凌煜到時候,也免不了要拉下臉來,和梁鑫割席斷義,恩斷義絕。

所以梁鑫說「穩」這個字,凌煜是無法相信的。

慢則半年,快則一個月,很多事情,就能見分曉。

凌煜現在,只不過是站在走狗的立場上,不方便和梁鑫這個獵人正面嗆聲而已。

做生意的人,都能迷信的。

這個節骨眼上,凌煜相信梁鑫和其他所有老闆一樣,只能聽得進去好話。

可他不知道的是,梁鑫心裡頭,根本就不在乎別人說什麼。

甚至還很惡趣味地希望,別人說的話,越難聽越好。

這樣他才好體驗裝逼打臉的快感。

然而可惜的是,自打有錢之後,梁鑫現在的身邊全特麼是「好人」,半句閒言惡語都聽不到不說,整日裡聽別人說的,還全特麼是充滿善意的祝福。

搞得他一點當壞人的機會都沒有。

兩個人心裡雜念一堆,很快又陷入了沉默。車子在路上開了將近五十分鐘,在越來越尬的氣氛中,終於在下午四點半出頭,駛入陳光建的步光鞋業園區。

梁鑫熟門熟路,作為工廠里人盡皆知的「老闆私生子」,進門後就把凌煜安排在樓下的茶水間等候,廠里的管理人員也只當凌煜是梁鑫的跟班,表現得很是淡然。

這做派,倒是把凌煜給吃了一驚。

心說原來梁鑫的實力這麼雄厚,難怪特麼的不怕爆雷。

區區八百萬,對陳光建來說算個毛啊!別說八百萬,十個八百萬怕是都不在陳光建眼裡。光是他們銀行邊上的那幢潤鑫大廈,目前的市場價格就高達足足3.8個億!

陳光建光是03年投資這幢大廈,目前的浮盈就將近有兩個億了。

比起陳老闆的操作,梁鑫的這一連串花里胡哨的動作,簡直就跟過家家一樣。

更不用說,除了潤鑫大廈,陳光建在全市範圍內,還有好幾處類似的產業。

「陳總是你的……」凌煜很想多打聽打聽。

梁鑫直接道:「不該問的別問。」

然後扔下凌煜,就徑直上了樓。

片刻後,一個多月沒來這邊的梁鑫,敲響大樓頂層陳光建那間巨大辦公室的房門。可屋裡頭陳光建還沒說話,卻先傳出一個少女清脆歡快的聲音:「進來吧!」

梁鑫奇怪推門而入,就見偌大的辦公室里,陳光建一臉無語地坐在他的超大辦公桌後面,在他身邊,則站著一個明艷動人的姑娘。

安安眼睛明亮地看著梁鑫,笑著大喊一聲:「大神!」

「你好……」梁鑫走上前,艱難地把視線從她的大G上挪開,不自然地抬手搓了搓鼻子,對陳光建露出笑臉,「爸……」

「嗯。」陳光建捂著額頭,也不知道在頭疼什麼,直接沉聲道,「你這幾天,是在外地炒房嗎?還是在本地炒?」

「首都。」梁鑫很是直接,又反問道,「阿獻叔知道嗎?」

「你說呢?」陳光建還是老樣子,根本不給梁鑫掌握主動權的機會,這話說了相當於沒說,沒好氣地問梁鑫,「你拿什麼當的抵押?你在公司的股份嗎?還是公司的未來收益?」

「這個……說起來有點複雜。」梁鑫看看安安。

陳光建道:「你看她幹嘛?她能聽懂個屁!都是自家人,只管說!」

安安一點也不生氣,還小聲地鸚鵡學舌,「自家人,只管說~」滿滿的學渣氣質。除了有一對大G,和江玲玲那種高考分數比梁鑫都高的姑娘,根本沒法比。

梁鑫沒法子了,只能緩緩開講。一張口,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深邃起來,跟特麼講故事似的,「一開始,我先哄著我爸……我家老梁,把我們家的房子給賣了……」

陳光建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輕輕一跳。

看梁鑫的眼神,瞬間變了。

居然變賣家產去炒房……

這小子,我原以為他只是個騙子,沒想到啊……

他竟還是條賭狗?!

有前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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