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山風清涼吹去了白日的酷熱,黃泥坪的五幢泥巴屋一磚小洋樓,在月色之下顯得影影綽綽。若不是其中一幢白牆青瓦的泥巴屋裡傳來喧鬧聲,這就是一幅幽靜的山鄉月色圖。

「五哥哥,你耍賴!你說了我們自己賺的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的!」

「對,哥哥你耍賴,說話不算數!」

剛給幾個妹妹算完帳的李家明樂了,自己爽快地給了二百四十七塊錢,只是不答應帶她們去縣城買溜冰鞋,就成了說話不算數?

「哎哎,講點道理好不好,你們都能自己賺錢了,當然車費要自己出嘍。沒道理,你們在我這賺了這麼多錢,還要我另外出錢買車票吧?」

滿妹和小妹的小臉糾結起來,要是她們自己出車費,兩個人來回就是二十塊錢,溜冰鞋又買不成了。溜冰可好玩了,上次在縣城,莎莎姐帶她們去玩過,穿上那種帶輪子的鞋子蹲在地上,由她拉著跑象開車一樣。要是學會了,那就更好玩,輕輕一滑就可以跑得飛快!

差不多了,再逗就得撒潑耍賴了,這麼熱的天,可別讓她們起痱子。李家明剛想答應她們的要求,一陣腳步聲傳來,眉飛色舞的大毛伢和蘭姐上樓了,兩個最小的妹妹立即向大堂姐求援、討公道。

「嗯,就是家明不講理,他是哥哥,就應該帶你們去買!」

可李小蘭聽完旁邊更懂事的金妹小聲解釋,不禁嚇了一跳,一雙溜冰鞋就要二百四十塊錢?明伢也太寵她們了,那可是二百四十塊錢,買成米都夠她們吃大半年!

「好了好了,我給你們一個選擇,是想要一雙還是兩雙?」

剛才還憤憤不平的兩個小傢伙立即撲了上去,摟著哥哥的脖子撒嬌,李小蘭連忙道:「家明,太貴了!」

確實太貴了,兩雙就是四百八,別說節省慣了的李小蘭,就是能賺更會花的大毛伢都勸阻,可李家明依然笑眯眯道:「沒事,你們是想要兩雙對吧?」

「嗯!兩雙!金姐,你要不要買,一百二十塊錢買一雙哦。」

兩雙比一雙多,她倆又不是不識數,立即要求要兩雙,李家明這當哥哥的在她們眼裡信譽還是相當不錯的。用辛苦半年的錢買雙溜冰鞋,金妹猶豫了一陣還是堅決搖頭。

「哥哥,金姐不要,我們明天就去不?」

哪知李家明搖頭晃腦道:「不,把錢寄給大姐,讓她幫你們買。」

「啊?那不是要很久嗎?」

李家明將兩個熱哄哄的小腦袋瓜子從脖子上扒開,打趣道:「那就隨你們嘍,我們縣城賣二百四的東西,在她們那邊肯定只要百來塊錢的。想好了,一雙還是兩雙?嘖嘖,兩個人玩一雙多沒意思,兩雙就不同了,想什麼時候玩就什麼時候玩。」

大一兩歲的金妹眼睛一亮,立即拉著兩個妹妹到角落裡去,三個小腦袋湊在一起嘀咕一陣,很快達成了統一意見。不用偷聽,李家明都知道她們打的什麼算盤,肯定是想用二百四買三雙。就大姐那大方性子,妹妹們會讀書,家裡又不要她寄錢養家餬口,還不是一人獎勵一雙,錢不夠就自己貼?

「行行,你們自己寫信,錢和信都讓毛砣去幫你們寄。」

哄走了三個想買溜冰鞋的小傢伙,李家明起身倒了杯涼茶給大毛伢,過戶就是客,這是山里人的禮數。

「大毛伢,你不去尋我阿姨,跑我這來幹嘛?」

「毛砣、細狗出去!嘿嘿,家明,表哥尋你有點事。」

別看毛砣比大毛伢高出一個頭,還粗壯得多,可旁邊站著個李小蘭,他就不敢不聽未來姐夫的話,連忙跟想聽八卦的細狗伢下樓。不過,這兩傢伙肯定是下樓後再溜上來,躲在吊樓上聽動靜。

聽完未來姐夫、姐姐的煩惱,李家明忍俊不禁,好笑地推脫道:「蘭姐,我一個伢子,哪懂你們女子人的事?」

李家明這堂姐不說話的時候,也有幾分顏色,算得上水靈靈的山裡妹子,可她若是性子上來了,那就是個毒舌潑婦。在她心裡,既然自己是堂姐,那堂弟就應該幫自己,如今見他推脫,眉毛一豎說話就難聽了。

「明伢,你少來這套,屋裡就你最聰明、最有辦法,我不來尋你尋誰?明伢,我跟你講,以後你跟文文肯定在大城市裡做事,等傳林叔叔老了,還不是指望我們在面前的侄子、侄女來端茶送水?你今日要是不幫我,以後傳林叔叔的事,你也就莫怪我不管!」

這話聽著就有氣,可又不能不說人家話粗理不粗,就父親那閒不住的性子,日後在黃泥坪養老是板上釘釘的事,還真得靠在家的堂姐、堂兄們時常照看著。

「蘭姐,你說話可真難聽,也虧得大毛伢受得了你。」

「不要你管閒事,給我想辦法就行!我曉得你腦殼好用,這些事難得住我們,還難得住你?」

確實不難,兒大分家、樹大分杈,這是常有之事。難的是大毛家父母不同意分家,農村裡唾沫星子都能殺人,蘭姐、大毛伢都不想落個不孝之名,才想尋個兩全齊美的辦法。要說起來,大毛伢家裡不願意分家,說了那麼多理由、道理,其實就是利益之爭,只是這種利益之爭與親情糾纏在一起,讓人沒法乾脆利落地處理。

大毛伢生意做得不錯,一個月能賺千多塊錢,這在農村裡是不得了的大錢。蘭姐跟大毛伢肯定在他父母面前允過諾,可那管什麼用?農村裡為了錢米打架的兄弟多了去,人家哪會信你幾句空口白牙的諾言?

為人父母的、當人姐姐的,當然想著有能力的兒子(兄弟)幫沒能力的兒子(兄弟)成家立業,錢在他們手裡就能儘可能幫還小、沒本事賺錢的毛伢,真要是全到了媳婦手裡,那就得看人臉色嘍。

真要是說起來,王家的幾個姐妹、姨娘也真有點心眼,吃准了李家小姓人家更重名聲,對孝字看得重,才拿這事來逼蘭姐。

權衡了半天,李家明無奈道:「蘭姐,我要是說,讓大毛伢在毛伢結婚之前,交一半錢給屋裡,你們想在街上做屋肯定不願意;可要是不答應表叔他們的條件,他們心裡也不放心,這事真沒辦法兩全齊美的。」

這話說得很委婉,也說中了大堂姐的小心思,幫兄弟也要力所能及,自己連幢象樣的屋都沒有,哪有交一半錢出來的道理?再說了,農村裡幫兒子成家,那是父母的責任,哪有全部推給兄長的?

當然,這也未必不是大毛伢心裡說不出口的心思,人非聖賢,哪能沒點小算盤?兄弟感情再好也得明算帳,沒道理父母都在又正當壯年,還要他這當兄長的管弟弟成家立業。

沉默了一陣,李小蘭的潑辣性子上來了,也不管堂弟說得句句在理,霸蠻道:「明伢,我不管那麼多,你跟我想個辦法出來!」

求人得有個求人樣,要是旁人說這話,李家明能甩手不管,可大堂姐剛才都說等他父親老了,得靠她們在面前的侄子侄女照看,就不得不受這窩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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