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學家認為『黑社會』起源於弱勢群體抱團取暖,這個說法在城市裡肯定是有道理的,可放在地處偏僻的同古而言,絕對是個謬論。

同古偏僻、人口不多,即使經濟不發達,可只要勤快,養家餬口還是沒問題的。最起碼,那些年紀大的下崗工人可以去私人廠子裡、工地上做工,青壯勞動力可以外出打工,都能賺得到錢。要說弱勢群體會讓人欺負,可同古人少就熟人多,隨便拐幾個彎,兩個不熟悉的人總能扯上點關係。這是一個人情社會,只要你不惹事生非,哪會有人吃飽了沒事專門欺負你?

所以說,那些在街上混的人,純粹是好吃懶做慣了的,

別看小小的縣城只有兩三萬人口,可在街上混的少說也百八十號人。這些人裡頭,除去一些有正式工作喜歡在街上混的外,剩下的則純粹是無業游民,靠給人打架、鏟事、偷雞摸狗、幫老大看場子混日子,平時偶爾吃頓霸王餐、抽包霸王煙。

有人處即有江湖,有江湖則會有派系,何況混混們的世界,就是文人筆下的江湖。同古的混混們也不例外,雖然v如同一盤散沙,可也隱隱分成兩個山頭――老九、蚊子。平時混混們起了衝突,開始呼朋喚友地準備群毆時,總是這兩個頭子出來調解,以免打成了糊塗架。

「家明,老九以前當過公安,到處都有熟人、朋友,蠻有勢力的。蚊子更差些,不過人夠惡、夠義氣,手下也有五六個信得過的兄弟,每次森林公安捉了他的人,都是他連夜花錢保出來的,還安排小姐給他們壓驚。

上次背地裡收筍的黃毛他們,就是老九的手下,我估計蚊子也肯定曉得了!」

嗯,這就對上了,那個姜景山沒騙自己。至於那個什麼蚊子,也是明擺著的事,聽到了風聲不插一腳,人家當什麼混混頭子?不過相對於收筍的事,李家明更關心木材走私的事,反問道:「現在森林公安捉走私嚴不?」

「嚴!要是上次你沒提醒我,搞不好就被捉了。你不曉得,以前都是罰錢,現在不但罰錢,連木頭都要沒收。嘖嘖,那幫森林公安的人,不曉得幾賺錢!」

這事不對,柳老師是想做事、想往上爬的人,不可能放任他的手下如此亂來。那只有一種解釋,那些森林公安的幹警都是人家塞給他的,他這是想清除那些公安油子了。

「森林公安里,是不是有些從別單位調進去的?」

「嗯,那些年輕的公安,要不是從林業系統選調進去的,就是從社會上公開招聘的,開出的罰單都不能講價。嘖嘖,要是告伢那蠢貨聽你的,早買個國家糧戶口,這次不要去當兵,都能招得進去.」

那就對了,柳老師夠陰得啊,先放任那幫油子撈,到時候一起算總帳,不說將他們送進監獄,也能將他們清理出去。木材走私這種事,病根在於體制,不進行體制改革,那就只有頭疼醫頭,帶出一支過硬的隊伍,短期內就能整頓好現在的亂相。至於以後他走了,這支隊伍會以多快的速度再次腐化,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

毛伢是個心思活泛的人,見李家明對木材走私的事這麼感興趣,打聽得越來越詳細,心裡開始發寒。自從李家明登上神壇之後,旁人看到的是他如何會讀書、如何講義氣、性子有多硬,可毛伢卻曉得老大平時教他的那些東西,很多都是如何防人、害人的!

老九和蚊子可不是一般人,手下兄弟夠多不說,單他們認識的當官的、公安也不在少數,若是讓他們曉得了是自己兄弟背後搗鬼,自己這一伙人還能落著好?

毛伢的臉色逃不出李家明的眼睛,好笑道:「怕了?」

被李家明一激,毛伢骨子裡的強蠻冒出來了,痞聲痞氣道:「我怕個屁?惹發了我火,我就剁死他!家明,我還真看不上那伙東西,打個架還要吵半天,打不贏就喊人幫忙,好象誰喊得人多就有本事似的。」

這還差不多,出來混就要膽大包天,若是做什麼事都瞻前顧後,還不如不要去混社會。小混混想出頭,除了要心眼活泛之外,關鍵還是要自己狠。狠才有人怕、才會有敬,你說的話別人才會聽,才不會當你放屁!

「家明,我估計過段時間,老九肯定會來尋我談的。他們那種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打架的,你覺得我們要幾大的地盤?」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那個什麼老九不仗勢欺人,那就大家好好談,做生意求的是財又不是氣。不過,李家明不太好看那個老九會跟毛伢談,換成自己實力雄厚、高人一截,不也會跟競爭對手好好談,最多是分人家一點殘茶剩飯。

「你覺得呢?」

情緒一上來的毛伢,就如以前在學校里一樣,牛皮哄哄道:「從花山往裡走,崇鄉、高橋、幽居、港口、茶山,四個鄉鎮一個林場,要是他不答應,那就莫怪我們跟他對著干!在同古街上,他人多,進了山,我分分鐘鍾都捻死他們!」

牛皮鬼,而且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牛皮鬼。不過李家明就喜歡這樣的牛皮,這樣的牛皮代表著朝氣蓬勃,代表著敢打敢拼!

街上那些混混,打個架都先吵半天,打不過還到處喊人撐場面,能頂個什麼用?難怪前世這伢子帶著兩三個半大伢子,幾刀下去就成了縣城一霸,要換成前世自己剛起家的時候,毛砣和細狗挨了刀,照樣沖在自己前面。

一窮二白的人,又不會讀書,想出人頭地就得拼,李家明有資本不象前世樣拿命博前程,但並不反對發小走這條最快的路。

「你自己拿主意,要注意分寸,莫把自己送進班房就行。」

「哎」

得到了李家明默許的毛伢喜笑顏開,眉飛色舞地說起他在縣城的光輝戰績,直到出門送錢的毛砣黑著臉回來。

「家明,告伢真是堆扶不上牆的爛泥巴!」

「怎麼了?」

「他不是欠五百,而是欠三千,還不是欠端伢一個人的!端伢講,沖你的面子,告伢欠他的一千三就算了,別人的,他就沒辦法了。」

『啊』,旁邊的毛伢嚇了一跳,驚訝道:「三千?還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一個半大伢子,要是沒人慫恿、帶著,敢賭得這麼大?哼,王端啊王端,以為這樣就能瞞得過人?李家明臉色一黑,想了一陣才陰鬱道:「告伢呢?」

「哼,那隻蠢貨不曉得在哪借了百多塊錢,又在那裡玩。」

不知死活的人,還有什麼屁用?咎由自取!

「莫管他了」。

「哎」

這是個機會!

一直想在崇鄉打出名聲的毛伢興奮地搓著手,請示道:「家明,我早就看端伢不順眼了。前兩日/嫂嫂進門,他在我們那賺了千多兩千塊錢走,要不我去搞翻他來?」

這個理由好,豐坦王家是從游沅分過去的,同是一姓人還搞一姓人的錢,可以當成藉口打一架了,可李家明還是搖頭道:「人家有娘有耶(爹),關我們什麼事?」

「家明?廟伢跟他是堂兄弟,我要是不幫,會對不住廟伢的。」

「你們不懂,升米恩,斗米仇。再說,這事要不鬧大來,告伢不會吸取教訓的。」

喜歡動腦子的毛伢想了一陣,連忙道:「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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