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銀,群山綽綽,雪白的燈光、汽車的引擎聲,刺破了山裡的寂靜。

年齡是最好的偽裝,這話不太適合李家明,正在開車的張仁全絲毫不把他當伢子看。

可人心裡的私心雜念,依然方便李家明種下一粒種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些混混能認出洪伢,會認不出自己?象老九那種老江湖,即使是森林公安關他年把,瞧著跟自己沒關係,但出來後肯定會查出來誰在搗鬼,還能有自己的好?既然這樣,那就毀了他唄,江山尚且要輪流坐,何況是個小小的同古縣的混混頭子。

「全哥,你想過沒有?那個老九跟你們公安關係那麼好,後面肯定有不少人,還幫人干過不少髒活吧?」

嘴裡叨著煙的張仁全嫻熟地打著方向盤,感嘆道:「那是肯定的,他離開我們系統都七八年了,光靠他姐夫幫襯著,能混得這麼好?」

「蠢貨!」

「什麼?」

「我說那個老九就是個蠢貨。」

有點意思了,這伢子可不是凡人,腦子比大人都好使。好奇的張仁全將車速放慢了些,疑惑道:「家明,你不曉得吧?那個老九有錢得很,街上屋都幾幢,還買了輛桑塔那呢。」

那當然,走私木材、包賭包嫖,他沒錢誰有錢?

「嘿嘿,曉得上海灘的杜月笙嗎?他講:黑/社會就是夜壺,當官的離不開,又嫌它腥臊惡臭。要我講啊,他還是沒生在這個時代,只講對一半。」

「什麼意思?」

「嘿嘿,我們是黨天下,黑/社會其實除了象夜壺之外,還象街上人炸油條,黃了、熟了,就得起鍋嘍。要我是他啊,賺了錢就轉正行,開廠子、做生意,哪怕是一時虧本,也莫在街上混了。看著吧,象他這樣不知收斂,遲早不是讓人剁死,就是在牢里老死!」

這話張仁全不信,跟那麼多當官的關係熟,還會坐牢、橫死街頭?這伢子不是看多了錄像吧?

「全哥哎,人心是不足的,他乾了那麼多髒事,肯定手裡也有不少當官的把柄。他又不想走正行,要是沒事還好,要是出了事誰都會怕他亂講話,誰都會晚上睡不著覺啊!要我是當官的,又有把柄在他手裡,只要有機會,肯定會讓他永遠閉嘴!」

危言聳聽,絕對是危言聳聽,但話里有『亂講話』這三個字眼,就有了說服力。當官的人,哪個沒點破事?莫講別人,就是自己當個小小的所長,照樣有些見不得光的事,何況是那些大領導。

「也是哦」

腦子不錯的張仁全也想到其中利害,心裡開始有些發毛,等把李家明送回了崇鄉自己回高橋,一邊想著對策一邊等著喜從天降。

可李家明回到家裡,看著書房裡的三個鋥亮的光頭直皺眉頭。媽的,這些混混都長了狗鼻子?也對,自己口頭答應了,這個時候不來尋自己,什麼時候來?

「家明,你總算回來了,我們都等你一夜了!」

「什麼事?」

見李家明沒事,看起來兇相的端伢長鬆了口氣,小聲問道:「家明,你是不是惹著同古街上的蚊子了?今日他託人給我帶話,講想來見見你。」

戲演過了,李家明好笑道:「端伢,莫跟我玩花,你玩不過我的,有事講事,沒事滾蛋!」

混混都皮厚,端伢也不例外,見被人識破了,索性直截了當道:「家明,帶我們一起發財,你答應過的!鵬伢老弟打聽過,你們去年的筍不可能運到羊城去,肯定是另外的銷路。我曉得,去年你們賺了大錢,銀子灘那幫小伢子都個個幾百塊,你們肯定賺得更多!」

不錯,還知道做生意之前派人打聽行情,也算是個有眼光的混混。

李家明玩味著看了他一陣,就是笑笑著不說話,想發財想瘋了的端伢只好咬牙道:「家明,我曉得你跟公安局關係好,手下又有一幫半大伢子,沒你點頭,崇鄉街上我做不了這門生意。

你放心,只要你答應帶我們做這趟生意發這次財,別的事你都不要操心,我們三兄弟幫你擺平!

再說,你答應過的事,我當時信你,才沒跟老九搞!」

擺平個屁!世上最不靠譜的人,一是當官的、二就是混混。他連高斌都擺平不了,還能擺平老九、蚊子?這些混混,就是個夜壺,離他遠點都來不及,還跟他搞在一起?

媽的,能混出頭的,都不是蠢人啊,連蚊子都知道了毛伢是自己的人,那就更得把他們全毀了!

「端伢,我就是個讀書伢子,哪會沾街上的事?以前答應過你什麼事?要我講啊,你看準那門生意,徑直去做就是,莫非做生意還有錯?」

能在街上混的人,除非是不入流的小混混,能攏得住兩三個手下的人,都是眉目通透的傢伙,王端也不例外。李家明的話音,他聽得明白,無非是慫恿他跳出來攪局,可他敢嗎?他要是敢跟老九、蚊子那樣的大混混頭子作對,還會窩在小小的崇鄉靠打打架、設設賭過日子?

王端眉目通透,憨人強伢可是一根筋,一聽李家明說話不算數,立即憤慨道:「家明,你當時答應了我們,會跟我們合夥的!」

「行啊,可以啊,你們收幾多我要幾多,只要你們收得到,我哪會不要?」

這又繞了回來,可財帛動人心啊,端伢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沉默良久咬牙道:「家明,能有幾大的利?」

好笑,沒多大的利,大家會冬至還沒到就這樣?

「我哪曉得?我都講了,我只是個讀書伢子,街上的事從不參與。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們收得到筍,有幾多我要幾多,絕對不會虧待你們。大家朋友一場,我做到這個份上,也夠意思了吧?」

李家明的性子,這三個混混是見識過的,見他如此作派,鵬伢、強伢還想爭一爭,可曉得他意思的端伢拉住兩人,咬牙道:「家明,毛伢在屋裡不?」

聰明,光憑空口白牙,怎麼能妄想分一份呢?富貴險中求,想要發財就得拿命去拼!

「應該在吧,我今日在同古沒看到他。」

「那我們先走了」

「嗯」

等了一會,李家明站在書房裡,看著三輛摩托車往游沅方向走,心裡暗暗發笑。那個老九和蚊子也太瞧得起他們自己了,連端伢這種小混混頭子都能收到風聲,都曉得派人去打聽行情,縣城裡的混混能聽不到?

混混頭子也就是對小混混們分而治之,才能鎮得住場面,若是下面的小混混都想發財,光憑他們兩個還能鎮得住?這種小混混,只要給他們種顆種子,到時候就會造反的。前世為了冬筍,連毛伢那樣在街上沒根腳的人都掄刀砍人,誰能壓得住誰啊?

一直沒說話的毛砣最喜歡看到李家明這種笑容的,但也是最怕看到這笑臉,擔憂道:「家明,不會出事吧?」

「你怕了?」

「我怕個吊!我是覺得不值,我們又不是沒錢,何必為了錢沾染那些混混?」

「不錯,毛砣也有進步了」。

李家明玩笑了一聲,打趣道:「沒事的,我們乾了什麼?明明什麼也沒幹嘛,就是坐在家裡讀書,招誰惹誰了?」

是哦,我們幹什麼了?擔憂的毛砣也呵呵直樂,「也是哦,毛伢要是沒本事,真不如回來作田算了!」

當然,給他找了保護傘,還給他找了一夥幫手,若這樣還不能提前上位,那真不如回來作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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