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友、同學、校友，這都是些很有人情味的圈子，只要沾上這三個圈子，人與人之間就多了些親熱，即使是功利的親熱那也是親熱。
趙維剛能憑著校友的關係，從以前比他高几級的凱爾那得到幫助，章昭洋也能從老顧那得到人情，從聯想那弄來廣告費。反過來，被李家明嘲諷得臉上掛不住的老顧，也能用章昭洋來當台階下。
「切，你跟他玩，玩死你有多！知道嗎，剛子被他逼得裸游未名湖。看看，這就是當初的照片，一個台灣明星特意給的特寫，這小子本錢雄厚吧？操，跟那些黑鬼有得比了。」
胖胖的老顧盯著筆記本螢幕，猥瑣地將那幾十張黃色照片仔細看了一遍，長嘆道：「明白了，難怪當初這小子能騎大洋馬，器大活好啊！」
「操，你沒騎過？」
「別提了，小蝦米游大海，說多了都是淚啊。」
「我給你支一招」，同樣猥瑣的老章跟老顧小聲耳語幾句，讓這老顧驚為天人，半晌才道：「禽獸！」
「你就裝吧，等老子發達了，弄艘遊艇到公海上開天體Party，有種你別來！」
「你不叫老子，老子就干/死你！」
笑罵完之後，老顧又感慨道：「老章，說實話，這次我看好你們。」
這話老章可不會完全當真，大家是朋友、校友不假，但目前還是對手呢。
「真的，我回來五年，感覺就象是坐火箭。我仔細分析過李家明的融資方案，雖然非常激進，甚至還有異想天開的嫌疑，但至少有一點是對的：只要全國性大網開通，網民的數量將以幾何指數倍增。我們的人口是美國的六點三倍，而且一台電腦可以幾人甚至十幾人合用，幾年之內產生上億網民，又有什麼稀奇的？
肉食者鄙啊，總糾纏國民人均可支配性收入與PC機價格的比例，那玩意有參考價值嗎？現在的小孩，為了打電子遊戲，連早餐錢都能省，只要網絡上有年輕人喜歡的東西，他們不會勒緊褲帶攢錢買PC？」
這是什麼意思？狐疑的章昭洋遲疑道：「老顧，你這是？」
知道了李家明其實是真正的有錢人，而且是白手起家的狠角色，被人家削了面子的老顧也不生氣了，感慨道：「沒什麼，這些東西都是方案上的，你們既然推算得出來，還不許我說說啊？老章，有一點你不如李家明那小子，那混蛋嘴皮子是損了點，但做事可真大氣。風險他一人承擔，好處大家都有份，象你們公司這種情況，恐怕是國內第一家。」
「你知道個屁，知道我刷了多少信用卡嗎？」
社會經驗遠比章昭洋豐富的老顧，端起旁邊的速溶咖啡抿了一口，戲謔道：「那你後悔嗎？那小子有句話是沒說錯的，人生苦短，該賭的時候就要敢下注。你那ISI駐華首席代表的職務，一年有三萬美刀嗎？」
『咳咳咳』
尷尬的章昭洋咳嗽兩聲，把這話題打住，反問道：「老顧，你有意加入我們？」
「得了吧，方案永遠是方案，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別看你們現在好象過得不錯，但若融不資金，哪怕李家明那小子傾家蕩產，最多一年也會死！」
這事是沒法否認的，現在的伺服器廠商，全球都是IBM一家獨大，東西賣得死貴死貴。網絡建設得越快，網站就要跟得上步伐，需要的資金量也就越大，光靠李家明那點錢跟公司的廣告費，無異於杯水車薪。
這話要是在一個月前說，老章會很著急上趕，可李家明又注資了210萬美金，他心裡就有底氣，反嘲道：「得了吧，聽說過華容電子嗎？就是去年幹掉三星和京瓷，搶掉HP、DELL還有方正電容的粵省那家公司，人家董事長吳建國跟家明是叔侄，上次我們還一起吃過飯。你們聯想是有錢，還能有那幫粵省佬有錢？」
華容電子？這事麻煩了，那是家粵省的公司，規模不大卻技術了得，而且跟深城幾個大電子企業是合作關係，資金雄厚得很，還正在跟自己集團談業務。
沉吟片刻，老顧不繞圈子了。
「合作吧，你們在未來需要大量伺服器，我們的萬全II5/133伺服器採用雙CPU，完全可以滿足你們的需要；明年推出的萬全2200伺服器，更是基於PentiumII處理器開發的，你們的網站目前的訪問量，最多兩台的性能就滿足得了。」
這算盤珠子打得響啊，不用現金而是設備，既推銷了產品又討好了董事會，不愧是復旦、MIT兩所名校出身的老顧，這智商少說也有130吧？
老顧聰明，老章也不傻，立即把這活推給了李家明：「這事是家明管的，上次因為跟你們合作的意向，我們還吵過一架。」
「切，你們公司，還不是你說了算？」
老子磨了你幾天，就那八台快落伍的垃圾才同意降十萬，家明那樣的狠人一出馬，你就主動示好？打定了主意不再揚短避長的章昭洋雙手一攤，洋派十足道：「沒錯，除了國內融資、拉業務外，都由我說了算。那小子是個狠人，又扔了210美元買走20%股份，投票權卻還是40%！人家投之以桃，老子就得報之以李。」
「操，有病吧？」
「你自己說的啊，那小子雖然嘴損了點外，做事可夠大氣的。說不要控制權，那就真不要控制權，老子只剩下30%不到的股份，照樣握著49%的投票權！」
費了半天唾沫，最後還是要跟那混蛋打交道，無奈的老顧只好道：「打電話給他，總不能跑學校里談吧？」
老章看了眼手腕上的電子表，搖頭晃腦道：「沒用，那小子摳門得要命，連個BP機都沒有，得等他陪完女朋友拍戲，才能聯繫到他。」
「戴幾萬的表，連台手機都捨不得買？奇葩！走了，讓他來公司找我。」
「別啊」，老章連忙拉住他，胡扯道：「那小子記仇得很，當著我的面放了話，要是你不主動過來，他這輩子再不踏進你們公司半步。
你以為他真有那麼厚的臉皮，在你們公司蹭九天飯，那是憋著火在等機會，就是想削你們的面子！」
「媽的，老子特意安排個漂亮姑娘陪著，他還不知好歹？」
放屁，晾人家九天，還好意思說好歹？難怪家明說，這老顧面帶豬相心中嘹亮，而且臉皮厚得很！
「算了算了，你跟他一般見識幹嘛？在舊社會，你都能當他爹了！」
「那倒也是，早五十年，我孩子都有他這麼大了。」
話是這麼說，老顧還是有些怵李家明那種風格，為了能達成合作協議，那小子能在會客室里耗九天。可當合作的曙光出現了，他又能毫不留情地扇你幾巴掌，絲毫不怕雙方一拍兩散。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老章特意把電話打到蘇友朋的手機上，李家明的回答是趕不過來，正在承德陪女朋友，最早也得過兩天。等到第三天，他倒是沒耍花樣，下了火車就背著包過來了，在飯桌上直截了當地給人下蛆，離間人家公司內部關係。
「老顧，合作就要有個合作的樣，你我都不想這公司失敗，那就得精誠團結！這麼說吧，你們公司是大樹，能讓我們乘涼，但我們公司成長起來了，也能給你們豐厚的回報。
你也別蒙我，若是柳老爺子真有意搞這一行，根本不是你們董事會能阻攔得了的，無非是取捨而已。你們的主業是IT設備製造，IBM、Dell、HP那樣的大公司都不做我們這行，肯定是有他們的道理，他老人家能不懂？因此，你們只是一次投資行動，遠非你自以為是的試水或為今後積累經驗。
不是我說你們這一群理工男，搞技術是你們的強項，玩權術、琢磨人心還真不怎麼的。象柳老爺子那種白手起家的人，哪是你們這些搞技術出身的人能琢磨的？不是我背後說人壞話，跟他混，你還不如跟我們干。瞧著吧，你在那干一輩子，也就個分公司老總到頭。」
這話說得夠狠毒的，老顧臉色極不好看道：「李家明，嘴上要積德。」
積個屁的德，打工仔就是打工仔，哪怕是做到分公司老總的位置，還是得仰人鼻息，能做決定的，還是他後面的人。李家明自己當老闆，對老闆的心思太了解了。當老闆的人不怕合作夥伴厲害，就怕他不厲害、沒本事。只要老子和老章夠厲害、夠霸道，才有可能成功，聯想的投資才不會打水漂，才能獲得豐厚的回報，至於些許面子又算得了什麼？
「老顧，各人位置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就不同，這就是所謂的屁股決定腦袋。你是以一個高管的角度去看，而我是以公司老闆的角度看，若換成我是柳老爺子，根本不會放棄目前的大好形勢，跑去趟網絡這混水。
矽谷的硬體、軟體設施夠齊全了吧，能成功上市的公司有多少？
1%！
做這一行，如果本身沒有傳媒實力，就得比誰跑得快！你們自己瞧瞧，有了AOL後，除了NBC、ABC這些大型傳媒集團能做門戶網站外，偌大一個美國還有誰能做得起來？就算我們公司是國內的NO.1，沒徹底成為這一行的霸主之前，誰能擔保後面沒有追趕者，誰他媽/的又能保證，那幫兔崽子追不上我們？
你們要是沒合作意向就罷，要是有合作意向就必須全力支持我們，而不是指望以最小的代價拿到最多的股份。我也不瞞你，如果你們沒合作意向，我們會立即去聯繫方正。你們有國內的社會資源他們也有，無非是比你們差點而已，但也強過這樣不咸不淡地拖著。你們拖得起，我們可拖不起，我們得以最快的速度長大！」
剛才還談笑風生的老顧面如黑鍋，這麼不給人留面子，以後還怎麼合作？
可李家明還沒完，死皮賴臉地熬了九天，不把這仇給報了，那他就不是睚眥必報李家明。剛才老章就說了，萬全II5/133伺服器明年就要被萬全2200取代，估計人家正愁著庫存呢，此時不趁火打劫，自己不就是蠢貨？
「很不爽是吧？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被你們晾了九天，哎，你他/媽的就是來打個招呼也行啊，你們可倒好，讓個小文員陪著老子玩。操，又不是讓她在賓館陪老子玩，這算什麼待客之道？
行，老子給足了你們大公司的面子，在你們那厚顏無恥地賴足了九天，現在輪到你們給點誠意了吧？別給我扯那些沒用的，拿設備入股算什麼狗屁誠意？別以為我不知道其中的貓膩，IBM的伺服器賣我們三百多萬，你們又想賣多少？
成本八十來萬的東西，居然賣二百多萬，你們這一行可夠黑的啊！」
媽的，誰告訴你成本才八十多萬的？研發費用不是錢嗎？
老顧剛想發火，可一看旁邊的兩個MIT校友，立即閉上嘴巴。一個人跟一幫人吵，吵得過嗎？
一起吃飯的幾人爽啊，平時去拉個廣告都得陪笑臉，連老章去聯想有老顧帶著走通關，那一路上都沒少陪笑臉。沒曾想過，李家明這小子居然敢這樣談判，而且看樣子還十有八九談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