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進入了秋季，永遠都處於戀愛季節的校園裡，瀰漫著愛情的味道。
今年又修改了軍訓政策，大批曬黑了的學妹一回來，就迅速成了學長們追逐的對象。連水仔也終於能跟在孫慧屁股後頭，不會惹她反感了。追求愛情嘛，除了李家明那樣的老手，膽大、心細、臉皮厚真的是金玉良言。
可李家明不太好過，在他視線里消失兩年多的柳莎莎終於出現了，就讀於清華的建築專業。本以為上次喝了升學酒、送了個CD隨聲聽，倆人又不在一個園子裡會相安無事，可沒想到人家就光明正大找來了，施施然地把他堵在宿舍門口，還把一張高考成績表扔在他臉上。
有好戲看嘍，其他班的男人一擁而上，桂銘他們急忙想將兩人推進宿舍，可被柳莎莎用能吃人的眼神瞪住。完了，這麼漂亮的女生找上門來，還把一張破紙扔他臉上，可能、也許老大真乾了點始亂終棄的破事。
英語一百二十七，黑色的數字在李家明眼裡就是紅色的，太刺眼了！一個從小拿英語罵人玩的女孩，英語會考127？就連王聰菊那樣的正宗山里妹子，這次高考都考了131！
「李家明，看清楚了，我不欠你的，一開始就沒想著欠你！」
眾目睽睽之下，同樣被曬得黑乎乎的李家明也不慌亂，將那張紙揣進褲兜里，笑眯眯地盯著人家倔強的眼睛一陣，突然『卟哧』一笑。
「哎，我什麼時候說過，你欠我了？」
「你心裡有數！」
小丫頭片子，還對付不了你了是吧，我就不信你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吵大鬧。
「我有個鬼的數！我要真誤會你，就不會讓毛砣給你寄資料，還去喝你的升學酒。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妹子摻和幹嘛？」
「那」
一身臭汗的李家明將這氣沖沖的姑娘扯開，自己進宿舍拿衣服洗澡，還玩笑道：「哎，我跟蘇友朋交上朋友了，要不要去跟他一起吃飯？」
「沒興趣！」
黑天鵝一般的姑娘黑著臉氣鼓鼓地走了，光著膀子的李家明卻沖這幫圍觀的鳥人笑罵道：「沒見過兄妹吵架啊？這是我老師的女兒，想追的趕緊賄賂老子，不想追的滾蛋！」
這姑娘漂亮，哪怕是曬黑也漂亮得嚇人，旁邊馬上有人湊趣：「大舅哥，抽只煙。」
煙叼在嘴裡還得讓人點上，人被李家明一把推開，打擊道：「就你這種歪瓜裂棗，也好意思湊熱鬧？長相在銘子以下的，就別湊熱鬧了。你們看看水仔，長得夠清秀了吧，也就是矮了點，照樣被孫慧罵來喝去的。」
醜人罵醜人，被罵的醜人鄙薄道：「操，班頭，就你這模樣，還追了個電影明星呢！」
「潘驢鄧小閒，老子好歹占了『驢』和『鄧』，你占哪樣？」
得意的李家明在一片哄罵聲中去洗澡，清涼的水流噴洒而下，站在那讓水衝擊臉龐的他覺得心裡酸澀難當。
誰高考不是全力以赴，誰又敢不全力以赴？母親與妻子同時落水，自己會毫不猶豫地先救母親，可人家面對相同問題時，會先救母親然後再跳下水和丈夫一起死。
唉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人生不過是取捨而已。舍了，就要承擔舍的代價。
現在李家明才弄明白，為什麼那天趙微來吃飯，三姐居然會遲到，遲到後又會急匆匆地走，壓根沒有跟她親熱的打算。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唉！
洗了個足有平時一倍時間的冷水澡，李家明趕緊去校門的滷菜店買點豬耳朵、豬頭肉之類的，去給公司里的那幫混蛋加菜。現在形勢不好，更得聚攏人心、鼓舞士氣，老章忙得手腳不停，就得自己這二把手來干這些活。
唉，上頭沒一點關於網際網路建設的動靜，倒是瀛海威的動靜不小。他們在八個中心城市用電纜鋪通了網絡節點，號稱三年之內將全國所有省會城市聯入全國性大網。
吹牛皮！那玩意根本不行，在北平打開Sohu的網頁要43秒，在深城要117秒而且還不一定能打開，自己公司的硬體都尚且如此，其他網站就可想而知。
解決的辦法，只有用信號衰減極微弱的光纜。可目前的64芯光纖不包鋪設費用，單進口價格就是130元/米，一公里的材料成本就是13萬塊錢。如果加上鋪設費用，即使是架空不地埋，怎麼也得20萬塊錢吧？光一條從京城到滬市的主光纜，就能讓他們破產！更要命的是，中央政府以文件形式確定了網際網路建設不得引進外資，香港的金融市場又哀鴻遍野，他們去哪籌集這筆數以百億計的資金？
相比於遲遲沒動靜的國家網際網路骨幹網建設，全國的網民數量卻在急劇增加。哪怕是一台16M內存、1.2G硬碟、14寸顯示器的電腦售價就在八千塊錢以上，即使是自己攢機也得六千出頭，想上網還得加上一台兩千多塊錢的33.6K傳輸速度的MODEM，也阻止不了年輕人對網絡的嚮往。
麻煩了，網民數量的急劇增加，公司的設備購置支出也隨之增加，李家明剛剛弄來的錢又成了幾台伺服器。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凱爾他們幾個洋鬼子恪守承諾，主動按訪問量將廣告費提高到了12萬美元。雖然明知人家是為日後可能的融資買保險，但李家明他們還是感激不盡，IBM、HP、Dell三家公司總共才不到40萬美金的廣告費雖然不多，但讓SOHU十月份的營收鐵定了會突破70萬。
或許技術人員出身的企業家，比傳統行業的企業家都更有情懷，利方在線收縮回去做BBS，更讓一干IT大佬佩服SOHU的勇氣，但也僅是佩服而已，最多是繼續投放廣告再加點廣告費，並沒有其他的援手。難啊，錦上添花歷來容易，想要雪中送炭，可比登天都還難！
好在李家明和老章再心急，也看起來一派輕鬆自在的樣子，才讓公司上下沒多少壓力，反而盼著國家趕緊建設骨幹網。這要是各大城市之間的聯接由電纜改成了光纖，每天的點擊率和訪問量不暴漲一百倍才怪！
士氣不跌就好，困難總是暫時的，性格剛強的李家明在吃飯的時候，甚至還揮舞著勺子，語態輕鬆道：「弟兄們，形勢一片大好，我們公司到十月份，終於收支平衡了！」
這就是個笑話，那個平衡是把設備購置剔除了，賺的錢剛好夠日常開支，但不妨礙趙世清他們一夥趁火打劫。
「大俠，要不你明天再去弄幾隻鴨子嘗嘗？」
被耗得口袋精光的李家明拱拱手，抱歉道：「不好意思，口袋裡只剩下800大洋，馬子的車票錢都是她自己掏的。」
話音剛落，一陣烤鴨的香氣飄來，緊接著就是清脆的高跟鞋聲音，大家回頭一看，都不懷好意地沖李家明笑了起來。
聯想公司這妞執著啊，剛開始是在樓下等，現在終於到樓上來了；剛開始，大家以為人家是為戶口，現在看來人家的目標遠大得很，壓根就是沖人來的。今天更好，大家剛想抓個冤大頭打牙祭，人家就拎著兩大袋子烤鴨來了。
戶口的事，李家明給她解釋過難處，這姑娘也表示了理解，可人家就是這樣一星期兩趟的過來，可真讓人為難。臉皮夠厚的李家明回過頭來，訝然道：「孫小姐，今天這麼好，請我們吃烤鴨？」
「李董，我是來賄賂你們的，招我作文員？」
呃？眾人面面相覷，緊接著就是哄聲四起，七手八腳地接鴨子、分鴨子。
「同意！」
「嚴重同意！」
「鍾老總，趕緊給人辦手續！」
連剛從利方那邊過來的幾個憨貨，都嚷嚷著趕緊辦入職手續，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何況還是大美女。
「吃你們的鴨子吧，當心以後變鴨子！」
笑眯眯的李家明扯了條鴨腿，拉著這位不知真實來意的美女去旁邊。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聯想與自己這小廟比，那就是天堂與地獄，人家放棄天堂主動來地獄，該不是有異樣心思吧？
這可真不行，柳莎莎那樣的女孩，自己都能狠心拒絕，這女孩就更不可能。愛情那玩意錯過了，路上還多得是，事業錯過了，那就真的錯過了。趙微雖非良伴，可人家明年一爆紅，自己家的產業都能跟著沾光。幫男友拍廣告、作宣傳、站台促銷，還好意思談價錢？
來到大家聽不到聲音的遠處，李家明小聲勸道：「孫姐，你可想清楚了。別看我們每天鬥志昂揚的，其實連我自己都心裡沒底，只是大家在拚命爭取一個機會而已。」
北漂兩三年，愛過、恨過，孫茹也早不是那個靠著理想打拚的小姑娘，從一聲『孫姐』就明白李家明的潛台詞。
「李董，我只想賭一把。我們公司的落戶名額公布了，全是技術、業務骨幹人員，我在聯想努力乾了三年，連進審核名單的資格都沒有！我已經為別人浪費了三年，我不想再浪費三年，人生沒幾個三年的！」
負心多是讀書人，聽說過這姑娘一些事的李家明默默點頭，愛情是虛幻的，只有事業才是真實的。
以這姑娘的學歷和個性，在聯想很難干出頭，在自己這樣的小公司干，只要成功了就是青雲直上。何況利方在線退回去做BBS，卻把幾個技術骨幹推薦到自己這來，讓她這樣的底層白領看到了希望。對於自己這樣還沒出頭的小老闆來說，名聲是日後東山再起的本錢，若自己失敗了，也會盡力幫員工們安排好出路，不會象其他的公司老闆樣說散夥就散夥。
也好，公司多個打雜的，鍾朝誠也能輕鬆點，可以抽出時間去跑路子。他也是蕭大人的研究生，總不能黃志剛可以到處鑽營，他就被綁在公司里，連去打聽消息都得擠時間。
「那行，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人生就是一場豪賭，只要敢下注，總有賭中的那一天！」
「謝謝李董！」
自己公司里可奇葩不少，李家明笑著打預防針道：「呵呵，你得有心理準備，我們公司沒品的人可不少。」
「沒事，我有心理準備。」
確實得有點心理準備，這公司里大部分是技術狂人，忙起來幾天不洗澡的多著呢。更奇葩的是，兼職負責娛樂版的幾個小子，經常寫完代碼就看老外的不雅網站，專挑那些誘人卻不違規的圖片，還拉旁邊的人作參考，那幾小子騷著呢。
不過，孫茹也不象外表那樣柔弱，來公司的當天就把雜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將娛樂版那幾條騷棍的電腦螢幕當無物，可算是把鍾朝誠解放出來了。
解放出來的鐘朝誠，也顯示出了他的活動能量，他本科在燕園、工作在海淀區法院、研究生又在燕園，前後七八年里畢業了多少學生？
經院的畢業生，歷來是各中央部委的搶手貨，早幾年畢業的學長不少人，已經是各部委的業務骨幹。何況學長上面還有學長，打聽起各種小道消息來，有時比那些大人物還方便。
可傳來的消息，還是讓他們大失所望，郵電部不死心地又提出一個一百二十億的建設方案，結果讓那位固投司的司長大人直接扔進了廢紙蔞。
等李家明從內蒙古探完班回來，公司的帳上又只剩下十來萬，這次壓之下能裝作胸有成竹的章昭洋都坐不住了。這下麻煩了，連續被駁回三次，難道郵電部的人還會第四次遞交方案？
「家明，你趕緊回老家一趟，看這速度我們今年最少還得籌幾千萬！」
幾千萬？開國際玩笑吧？
李家明把自己家的情況仔細一盤算，苦笑道：「老章，收縮一下吧，我們撐不住！」
「家明，做這一行如逆水行舟！」
那又如何？總不能真讓自己家賣公司、賣廠吧？
可話到嘴邊，李家明又咽了回去，咬牙道：「我盡力，你這邊也暫時扛住。」
「行，在十一月底，你得幫公司拉至少一千萬投資來！老顧答應了，萬全2200賣我們成本價。」
賣不動的東西，還想賣成本價？媽的，那就是條賴皮狗！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好歹比凱爾那洋鬼子強點，連讓他打個折都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