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地處內陸的潯陽，也象那些大城市裡一樣開始鋪張浪費。到了春節的前幾天，全市各大主要街道都掛起了紅燈籠、中華結渲染著節日氣氛，各個商家也張燈結彩、玩命地吆喝著，想在年關之際狠賺一筆。
買年貨的人們也高興，花起錢來特別大方。這幾年經濟發展得好，市政府也越來越有錢，大片大片地改造棚戶區、徵收土地擴建城市，多少人因為家裡房子多發了財？又有多少城郊農民因為征遷暴富？即使沒發財、沒暴富，大家也至少能舊屋換新房吧？
當然，人們買高興了的同時，也順便把政府罵了一通。市裡搞這麼多建設，那幫當官的還不知吃了多少冤枉。還是當年的蔡書記好啊，那官帽子摘得痛快，幾個月擼了上百個人的帽子，當官的都說『官不聊生』，哪象現在樣無官不貪？
『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罵娘』說的就是如今的現狀，市委的副秘書長宋小軍混在購物大軍中，聽著市民們的不滿，完全當作沒聽到。可他旁邊的兩個精幹的年輕人，真想跟這些胡說八道的市民理論一番，告訴他們柳書記有如何清廉。不過他倆不敢這麼干，因為他倆在為領導警衛，領導身邊只有兩個警衛，不得不讓他們小心翼翼，生怕出什麼意外。
按理說，作為副部級的實職官員，出門是要有嚴密安保措施的，可柳本球從不來那一套。用他的話說，心裡沒鬼，還用得著怕老百姓？
這怎麼行？
以前當市長時，市府秘書長沒那個說話的份，身為市委常委的市委秘書長可不同。柳市長一代理書記，他立即從省公安廳借了兩位刑警過來，一個當司機、另一個當機要秘書，命令他倆二十四小時跟著領導。柳書記不比錢書記啊，除了是副部級領導外，還有個首富女婿，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其實真沒必要，公務繁忙的柳代書記哪有那麼多時間四處溜達，即使是下去視察也是前呼後擁，哪來那麼多危險？不過，今天是例外。也不知怎麼著，今天從會展中心視察完回市委時，柳代書記突然心血來潮，說要去買幾件小孩子的衣服。
兩個警衛覺得領導是心血來潮，貼身的宋小軍可知道領導煩著呢，這是想逛逛街散散心。港務局的事又有波折了，本想著香港的和黃來攪攪局，把談判價碼往上抬一抬。沒想到，本是競爭對手的兩家突然合流了，這下該如何應對？
錯！
正四處亂逛的柳本球一點也不操那心，他不看好那個公子哥兒，更不看好sohu的ceo趙世清。要論耍手腕，柳代書記對他女婿太記憶猶新，十幾歲能把一個常委副縣長整得灰頭土臉的人，哪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
他今天來逛街，純粹就是想看看社會各階層的真實情況。不管碼頭之爭結果如何，潯陽都要面臨城市擴建和改造，以容納新增的大量人口。作為這個城市的一把手，最應該關心的是這些事，而不是碼頭上那點小事。
在大街小巷逛了幾個小時，逛累了的柳本球終於回到了辦公室，端著宋小軍沏的茶問起潯陽碼頭對面的那片棚戶區，可他這位老秘書疑惑道：「柳叔，您？」
不是不明白而是格局不夠，柳本球遺憾地暗嘆了一聲，耐心地指點著自己這個女婿嘴裡的學生。自己的政治前途可能就此止步了，如果能象老師樣培養出一個青出藍的學生，那也不錯。
「小軍，我們不說廉政為民，也不說大公無私，但既然走上這條路就要建功立業。現在他們雙方合流了，正好給我們一個理由反悔，只要家明那小子不動，光憑趙世清一個人翻不了天。」
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別看李家明現在是領導的女婿，攤上公事照樣會翻臉的，宋小軍連忙提醒道：「柳叔，你跟家明商量過了嗎？」
「你覺得有必要嗎？」
那就是沒商量，宋小軍也不是當年那個坐冷板凳的宋小軍了，見領導如此問，立即明白了領導的潛台詞。既然李家明標榜公私分明，那就給他來一個公私分明政府的事務哪輪得到一個商人來指手劃腳？
「領導，鴻海集團他們不會也跟著反悔吧？」
聰明，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柳本球讚許地點了點頭，反問道：「在你印象中，李家明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話不好回答，宋小軍想了一陣，建議道：「他那人吃不得暗虧，要是我們反悔，可能正中他的下懷。領導，我覺得我們可以先把碼頭擴建完，再讓那些大廠持股，不但能快速回籠資金，還能最大限度地避免腐敗。」
冠冕堂皇又保障了李家明的利益，這小子有點城府和手腕了，疲憊的柳本球露出欣慰之色，又問起拆遷工作的事。
雖然有鐵腕的老蔡在前，又有喜歡高壓的他在後，潯陽的官場仍然是面四處漏風的篩子。有大企業要來投資的事，雖然還被控制在小範圍內知道，但遲早會人盡皆知。到那個時候，拆遷和徵收工作會難度加大，搞不好還會鬧出群體事件。
宋小軍眼中閃過一抹矛盾，沉聲道：「市裡總共有十一家拆遷公司，聽說他們招聘了一千三百多員工」。
老秘書眼裡的那一抹矛盾沒有瞞得過柳本球，反而很欣賞他眼裡有矛盾。人民群眾絕大部分是善良的，但也不乏刁民，跟善良的人講道理，跟刁民只能講策略，這是為官者必須有的手段，但是當官的也得給自己劃一根紅線。時代不同了，不比以前只有電視、報紙雜誌，現在網際網路這麼發達，沒有底線的官員遲早會出事的。
「給城管的老鍾傳個話，就說沿海出台了政策，可以讓臨時工享受參照事業編幹部的待遇。」
有了這根胡蘿蔔，那幫混蛋就會更混蛋了，可宋小軍立即恭順道：「明白」
下達了重賞的命令，柳本球又給港口的事上了個保險，吩咐道：「你去代替老田談判」。
宋小軍會意道：「是」。
「嗯，跟老孫聯繫一下，問問意向協議簽完了沒有」。
「明白」，見領導開始翻文件夾，宋小軍連忙幫他續了點水，自顧自地去了賓館宴請趙世清他們。他這副秘書長當得累也輕鬆，輕鬆是不要替領導操心那些烏七八糟的事；累的是他代表著領導，領導不方便表的態都要由他來吹風、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