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黃葉遍地，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向幽靜的鬱金香林深處。路的盡頭，有一座陳舊的茅草小亭，亭內正喝茶的三人神情悠閒隱有古人之風，只是其中一個是白人。
談不上『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這喝茶的Kyle是個華國通，早年曾在北平工作過七八年，還能說一口流利的國語。以前的Kyle將喝茶當成是一種文化，喝久了就成了習慣，品得出與英國紅茶截然不同的那種意境之美。用他的話來說，約翰牛的紅茶過於直白，而華國的茶文化有含蓄之美，很適合他這種已經沉靜的中年人喝。
近墨者黑，Kyle的沉靜也與李家明脫不了關係。以前在華國任職時，Kyle是標準的美國人，除了精明能幹之外還喜歡熱鬧，經常在三里屯的夜店裡跳猩猩舞。然而，上了李家明的船之後，在巨大的工作壓力之下，加之老闆幹什麼事都從容不迫，這位前IBM大區經理越來越沉穩，居然有些象他名義上的另一個上司王志棟。
用Kyle本人的話來說，其實美國式的工作風格不好，尤其是那種熱衷於表現的性格。熱衷表現便難免浮躁，思考的時間就少，也沉不下心來將事情做得更好。
或許真誠的吧，也或許是一種商業技術，更或者是生存的智慧。這種言語不能細究，只能當成是朋友間的閒聊。神情自在的李家明又給這位夥伴、朋友添了點茶，岔開話題聊研究院分院選址的事。
與FL的談判結束了，雖然漢華掌握了主動權，最終卻沒能從楊至遠那沾到多少便宜。對於雪莉她們來說，確實是大失所望，但對知曉內情的李家明和Kyle來說，卻並不怎麼意外。
應用技術不比純理論，那是可以用資金和時間堆砌出來的。漢華已然是一隻龐然大物又有自己的銀行，現金儲備超過千億美金，如今又想進入晶片領域，換成他們是FL或Intel，也會千方百計地阻止。如果不是漢華捏住了FL的命門，或許他們連過時的技術都不願意轉讓。
可是，對於沒有設計基帶晶片經驗的漢華來說，即使是過時的技術，仍然有借鑑價值。資金確實可以堆砌出技術，漢華不缺資金缺的是時間，要怪只能怪當年太短視，只研發用於iPod的普通晶片。
面對Kyle的自責，李家明卻不認同，開解道：「也不能這麼說，我們當時也是迫於無奈。」
「不不，只怪我們當初太保守，太信奉社會分工了。要是當初按你的想法，勒緊點褲腰帶，不至於有今天的被動。」
這話還是不能這麼說，當初李家明確實有那想法，但也同樣認為當時的漢華沒那個實力。那個時候正是研發iPhone最關鍵的時候，他也沒那個信心去多線開花，才沒有過於堅持。
「謝謝」。
Kyle舉杯致謝，讓李家明不禁莞爾，玩笑道：「Kyle，我們是夥伴更是朋友，你不用把自己的位置放得這麼低。」
或許吧，舉著杯子的Kyle也不禁好笑，但仍然感謝老夥計替他分擔責任。漢華走到今天這一步，Kyle固然出力良多，但也被李家明的光環所籠罩。當年李家明決定大力研發晶片，王志棟他們一干技術人員是支持的，但以他為首的行政管理層反對。未曾想，當時看來是正確、穩妥的事，如今看來是因為保守而錯失良機，責任自然也就落在了當時持反對態度的Kyle頭上。
「打住，這事過去了！我們還是說分院的事，你有什麼想法？」
Kyle的想法很多，卻又必須為當年的保守而道歉。
幾年前，李家明動過遷址的念頭，而且還提交到了董事會表決，結果被Kyle他們用投票給否決了。如今看來，又是一次錯誤的選擇，而且錯得非常麻煩。
漢華在北平有占地1500畝的研究院、商業地產，可以不受日漸高漲的房價影響，但那只是表面的。隨著近年來漢華的高速發展，總員工數已經突破了二十萬人，而且近半集中在北平本部，那十萬人要住房、要交通、還要舒適的工作環境，但北平的污染日趨嚴重不說，而且房價已經漲得讓人絕望。
漢華的薪資很高，國內的員工年薪十萬是起步，二三十萬更是普遍現象，但面對動輒五六萬、甚至七八萬/平方米的房價，即使是年薪四五十萬的中層管理人員也不禁望樓興嘆。漢華是高科技企業，必然要重視員工的生活質量，如此高昂的房價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員工住房、出行、健康等方方面面，怎麼辦？
房價高漲是大環境，漢華沒有那個實力解決，而且政府也不可能象十幾年前樣，象買蘿蔔白菜一般提供土地，允許漢華自建員工小區。解決的辦法只有離開，找一個房價不是那麼高、環境保護較好、基礎設施不錯、有產業基礎的城市，將大部分人員搬遷過去，只把北平的總部當成象徵。這樣操作，除了能解決那些問題之外，還能將那些商業地產給挪騰出來，產生新的經濟效益。
可Klye的想法與李家明有分歧，而且是他沒有想到的。
「潯陽？」
不但是李家明，就連來這接受新指令的張全保都愕然，他們怎麼會相中潯陽？如果這麼選址的是李家明本人，還能說是桑梓觀念重，但Kyle他們這些白人是沒什麼故鄉觀念的，為了工作轉輾於幾個城市甚至是國家之間都是平常事。
「對，我們認為潯陽是最合適的，地價與環境不必說，關鍵是它有了完整的產業鏈，而且我們的iPhone也在這生產。將分院設在這裡，一方面有利於研發與生產實現無縫對接，另一方面是為人工智慧奠基。
明，你們國家的人力成本也開始上漲了，未來幾年內將吞噬掉大量的代工費用。到時候，富士康它們都必須引入大量的機器人，而我們在柔性機器人方面已經有了不小的進展。」
「可是，可是」，李家明『可是』了兩聲，最後還是沒有『可是』出來，反而同意了Kyle他們的計劃。
選址在潯陽除了有Kyle所說的這些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漢華總部的那些商業地產很值錢，Kyle他們作為公司的股東、董事，不可能沒有一點想法。現在國內的房地產業太瘋狂，說它綁架了整個國民經濟都不為過。如果將分院建立在某個一線城市，等房地產泡沫破裂時，公司勢必承受巨大損失。
對，就是這個原因，不要說是李家明，即使是旁聽的張全保也猜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