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抵達寧遼安東市的臨江小鎮浪頭鎮,這個小鎮緊挨著鴨綠江,與朝鮮隔江相望,空氣也變得愈發寒冷,車廂本來是溫暖的,但隨著車門被打開,冷空氣灌進車廂,不少戰士都被凍醒了。

「以連為單位,下車集合!!集合!全體集合!」

遠遠的聽到車站傳來集合的聲音,整個車廂都震動起來,戰士們從車廂里下來,在車站的空地上集合。

車站上沒有打燈,四周一片漆黑,風就像是刀子一樣刮著戰士們的臉,生疼生疼的。

雷連長的聲音從前邊傳來:「一營一連集合!一營一連集合!」

夏遠輕輕踢了一腳還迷糊的戰士,大喊道:「快,下車集合!」

戰士們抱著武器下了火車,好奇的看著這個邊境小鎮,可惜天太黑了,又沒有照明設備,看到的只是模糊的建築影子,隱隱約約能看出來他們所在的是一個邊境小鎮,但火車並未開進鎮子之中,而是在鎮子外停了車,這裡是一個簡易的火車站。

估計也是為了防止被美軍的飛機轟炸,甚至連燈都沒有開。

戰士們都是摸黑集合,有的戰士站錯了隊都不知道,直到聽見自己的連長喊著自己連的番號,這才尋著聲音摸過去。

一營一連都在一個車廂里,下了車就聽到了雷連長的聲音,集合之後,就被帶著前往休息的營地,三月十三日出發,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三月十八日,他們要在這裡進行為期三天的休整。

在前往營地的途中,從極遠的東南方向傳來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聲音持續了足足一分鐘,戰士們警覺的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負責給他們帶路的戰士抬起頭說:「這又是美國鬼子的飛機發現了我們的後勤運輸部隊,正在對後勤運輸部隊進行轟炸呢。」

雷連長問:「這大晚上的,美軍飛機也能飛?」

戰士道:「能飛,但是視野不好,我在這裡待了兩個多月,經常聽到後勤運輸部隊被飛機轟炸的消息,運輸部隊一般都在深夜運輸物資,美國鬼子知道咱們是晚上運輸物資,特意在晚上也出動一些轟炸機,對我們的後勤路線進行轟炸,美國鬼子的飛行員轟炸的也很準,我經常聽到咱們的車隊被美軍飛機炸壞的消息,損失了不少的物資,有的時候在車裡都找不到司機同志的遺體,都被美軍的炮彈炸碎了。」

王小亮捏著拳頭:「咱們不光要給王鬍子的娘報仇,還要給犧牲在朝鮮戰場上的同志們報仇!」

戰士們義憤填膺道:「對!一定要給美國鬼子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咱們也不是好惹的!」

那位戰士說:「你們去了那邊可要小心美國鬼子的飛機,他們的飛機會投下一種燃燒彈,落下去之後能爆炸出一片火海,我聽從前線下來的傷員說,那種燃燒彈能直接把人燒成灰,連人都找不到,你們去了一定要小心。」

戰士們內心一凜。

雷連長說:「多謝同志提醒。」

帶路的戰士又說:「不用謝,很多第一次跟美國鬼子交手的同志就是不知道,還以為那是普通的炮彈,結果唉。」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些都是教訓,連長告訴我,在讓我接赴朝作戰的部隊時,一定要把這方面的知識告訴大家,不過你們在這裡休整的時候,上級也會派一些跟美國鬼子打過仗的戰士來給你們講美國鬼子的一些手段。」

這名戰士把他們帶到休息的營房裡,說道:「同志,你們就在這裡休息吧,明天上級就會下來人的。你們去了前線,一定要小心。」

邵指導員感激道:「多謝同志,你們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放心吧。」

那名戰士揮揮手,轉身離開了。

邵指導員轉身對著一連的戰士們:「進入房間挑選一個床位大家就趕緊睡吧,床位不夠兩個人擠在一塊睡。」

有些疲憊的戰士們進入房間,隨便挑選了一張床位,把棉被褥一鋪,衣服也不脫,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翌日。

天空有些昏沉。

夏遠起了個大早,帶著戰士們跑操,這個鎮子已經變成了一個軍事化小鎮,道路上隨處可見的是裝有物資的汽車,上邊用雜草作為偽裝,各類物資在山野中偽裝著,後勤運輸的戰士們正在忙碌,看到夏遠他們,紛紛駐足。

一名後勤小戰士問:「同志,你們是哪部分的?」

老楊喊道:「我們是六十軍一八零師五三八團一營一連。」

那後勤戰士又問:「同志這是要去前線?」

老楊回:「是!」

那後勤小戰士趕緊跑過來,說道:「同志,可以麻煩你個事情嗎?」

老楊道:「同志,你說,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會幫忙。」

那名戰士趕緊從懷裡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相片,遞給老楊,熱切的說道:「同志,這照片上的人是我哥,他參加部隊後就沒了音信,我娘臨死的時候,一定讓我找到我哥,我聽說我哥跟著部隊前往了朝鮮,我也就過來了,但是由於我是後勤兵,不能上前線,就麻煩同志,能不能幫我問一問,要是找不到就算了。」

老楊看了眼照片上的人,是一個沒有見過的生面孔,這件事情他也不好定奪,扭頭看了看夏遠,夏遠接過照片看了眼,不由分說的揣在口袋裡,說:「同志,這件事情我幫你!」

小戰士臉上露出激動:「同志,謝謝你們,我叫陳樹湘,我哥叫陳樹生,應該有二十七了,如果同志找到了他,就告訴他,娘很想他,就是再也不能見到他了,等日後打跑了美國鬼子,讓他去娘的墳前看一看娘,我娘已經七年沒見我哥了,她臨終前最後的願望就是見一見我哥,可是也沒見著。」

一排的戰士們心情突然有些沉重,當了兵,就是忠孝兩難全,最終,他們都選擇了報效祖國,卻讓家中的老母親等了他們一年一年又一年,不少戰士都未能在老母親臨終的時候趕回家而錯過見老母親的最後一眼。

夏遠鄭重道:「同志,你放心,到了前線我一定會幫你問一問的。」

陳樹湘『哎,了聲,說道:「我是六十七師戰炮營三連的一名汽車兵。」

「陳樹湘,陳樹湘。」

遠處的後勤又叫他,陳樹湘便跑過去,跑到一半又轉身揮揮手,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同志,謝謝你們。」

夏遠揮揮手。

老楊有點焦急的問:「老夏,咱們跟這件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怎麼去找啊,如果找不到,我們該怎麼給人家交代呢。」

夏遠說:「人總是得抱有希望,他既然找到了咱們,咱們就不能讓他的希望破滅,那是他母親去世的時候交代的,你我都有母親,都有親人,他日以後,母親去世的時候也有這般遺言,我們去尋找失散的親人,尋求幫助,到處遭到拒絕,那心中的希望就會漸漸破滅。」

頓了頓,他又說:「這件事情交給我就行。」

王小亮在一旁說:「排長,還有我。」

戰士們齊齊喊道:「排長,還有我們呢。」

老楊張了張嘴,說道:「那行,我就陪你一塊尋找。」

夏遠重重點頭,喊道:「繼續跑步!」

遠處的陳樹湘把物資搬到車上,聽著遠方傳來『一二一,的口號,忍不住駐足眺望。

車上的戰士問:「陳樹湘,你把尋找你哥的事情告

訴那邊的同志了?」

陳樹湘點點頭:「告訴他們了,他們答應幫我去尋找了。」

戰士說:「可朝鮮那麼大,他們怎麼能找得到呢?」

陳樹湘回頭,把懷裡的彈藥箱抱起來遞給他,說道:「不管能不能找得到,總是有點希望不是,昨天晚上一連的運輸部隊又被美國鬼子的飛機給炸了,我擔心我有一天也會犧牲在朝鮮的土地上,到時候就沒人記得我哥。」

戰士把彈藥箱裝上車,心頭突然變得有些沉重了,他安慰道:「沒關係,我相信你哥一定還活著,他一定會回家的。」

陳樹湘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我也相信我哥還活著,咱們快點裝車吧,晚上還有運輸任務呢。」

戰士點頭:「好!」

一個星期後的夜,陳樹湘執行運輸任務,他所在的車隊被美軍的飛機發現,遭遇到美軍飛機的轟炸,為了保護車上這一車來之不易的物資不被敵人的炮彈炸毀,車隊里的戰士們都未選擇跳車,而是踩著油門,選擇迎著敵人轟炸機落下的炮彈繼續往前開。

一輛輛汽車被炮彈擊中,劇烈的爆炸發出巨大的轟鳴,滾滾濃煙飄蕩起來。

陳樹湘雙手緊緊的抓著方向盤,目光帶著堅定,面對敵機的狂轟濫炸,重機槍掃射,心中誓要保護這一車物資的念頭從未動搖,踩著油門的腳未曾鬆開,駕駛著汽車在公路上疾馳,身旁的卡車也未曾停下,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卡車上的物資。美軍飛機俯衝,一串長長的火鐮從天空掃下,泥土飛濺,碎石崩裂,子彈射穿了汽車的前擋玻璃,擊穿了他的身體,大腦嗡鳴,他只感覺到自己像是被一根長鞭抽中一樣,沒有任何疼痛感。

陳樹湘低頭看去,驀然發現自己的肚子已經被撕裂,鮮血侵染了棉褲,內臟早已經破碎,口腔里充斥著一股鐵鏽的味道,一口鮮血噴吐出來,灑在方向盤上,身旁傳來轟鳴聲,爆炸形成的衝擊波震盪著他的汽車,陳樹湘憋著一口氣,趴在方向盤上,保證著車子不衝進一旁的溝里。

他已經開始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變得模糊起來,但車子還沒有安全,他的車子上拉著大量的彈藥,不能在這裡被摧毀了,少了這一車彈藥,前線同志的作戰會更加艱難。

陳樹湘似乎是感覺到自己快堅持不住了,腳緩緩的鬆開了油門,意識消散的最後幾秒,他在心裡哀求著:「閻王爺,我這輩子沒求過人,但為了黨和人民,求你了,再給我幾秒吧!」

汽車在偏離路線,即將衝進一旁的溝里時,穩穩的停了下來。

陳樹湘卻閉上了眼睛,在生命的最後盡頭,他將這一車彈藥保住了。

那些被美軍飛機追著轟炸的卡車司機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著車裡的物資,他們清楚,這些物資是全國人們省吃儉用,捐給前線作戰的戰士們,他們不能讓這一車物資被美軍飛機炸毀,每一輛卡車被美軍飛機炸毀,都伴隨著一名卡車司機的消逝。

而這僅僅只是運輸路線上的車隊。

清晨的早操結束,上級下來一些從戰場上回來養傷的老兵,來到一八零師,給即將開拔到前線的指戰員們講述他們在戰場上應對敵人飛機的方法。

「很簡單,挖坑道,挖避彈坑,不能挖太淺,太淺依舊會被敵人的炮炸死,敵人的炮厲害的很,有的炮能覆蓋幾十米,隔著老遠就被炮彈的彈片打死。但也不能挖太深,太深了要是被埋了,身邊要是沒人給你挖出,你自己就埋死了。」

這些受傷的志願軍戰士們給一八零師的戰士們講述他們的遭遇,並時刻提醒著一八零師的官兵們。

「美國鬼子的武器很厲害,但是他們的人不行,很怕死,我們連長就讓我們把敵人放到跟前,然後用手榴彈去炸,敵人

被手榴彈這麼一炸,就不跟我們打了,全跑了,緊跟著就用炮在炸我們的陣地,就跟犁地一樣,犁一遍之後再繼續沖,他們的衝鋒還不如小鬼子呢,人都擠到一團,就我們那個連守得陣地,美國鬼子一個營一個營的往上沖,三五成群的,只要躲過了炮彈和飛機,那傢伙,好打的很,傷亡一大,他們就不打了。」

「美國鬼子長得很高,看起來很壯,但是別被他們的表面嚇到了,完全就是紙老虎,外強中乾,拼刺刀不行,他們拼不過我們,我一個人,干翻了三個美國鬼子,他們最害怕的就是跟我們拼刺刀,那號子一響,還沒等我們從陣地上站起來呢,他們就跑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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