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臨時的軍用帳篷里,收到各連呈上來傷亡消息的一八零師的鄭師長、段副師長、王參謀長、政治部吳主任四人臨時開了一個會。

鄭師長開門見山說:「這次空襲很突然,但也在我們的預料之中,只是這次我們沒有進行任何有效的防備,先穩定好各團情緒,我們目前才剛剛出發,五四零團許正方營長犧牲了,各連也都有受傷的。我們臨時做一個調整,目前現下發各連隊,一定要加快行軍速度,派出偵察兵在前方偵察,在遇見敵機,以哨子聲為信兒,聽到哨子,先將隊伍分散後,再臥倒。敵人飛機炸彈會往隊伍密集的位置投擲。」

頓了頓,他又道:「這次遭遇空襲我們損失的原因主要是對美國飛機的經驗不足,美國飛機儘可能的低飛,投擲的炸彈威力也確實大,聲音也大,很多戰士還處於炸點周圍,他們完全蒙掉了。」

第一次遭遇空襲,其主要原因還是志願軍戰士們處於對付日軍飛機和***飛機的固定思維下,日軍飛機和***的飛機投擲的炸彈威力較小,彈片散射範圍沒有美軍飛機那麼恐怖,不少志願軍戰士躲避的位置在對付日軍飛機投擲的炸彈已經是相對安全的,只可惜他們面對的是武器裝備先進的美軍飛機。

段副師長說:「是啊,目前只能晚上行軍,軍部要求我們十五天行軍一千五百里抵達前線,說明前方戰事非常吃緊。我們要儘快把方案下發各連隊,命令他們加快行軍速度。」

吳主任也說:「師長,五四零團還失蹤了一個宣傳隊員,叫鄭小軍,就在遭遇空襲的時候。」

鄭師長用手揮了一下,表示她知道了,額頭上鎖出了一道皺紋。

他們一八零師赴朝作戰的時間是三月二十一日晚六點出發,這一時間正處於第四次戰役末期,志願軍前線收縮防禦,撤退至漢江北岸轉入運動防禦,為第二番部隊開進爭取時間,不僅僅前線部隊需要運動,他們這批赴朝作戰的隊伍更需要加快時間投入到前線作戰中,十五天行軍七百公里,這的確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此時,帳篷里的死人都是一樣的心情,夜間遭遇空襲犧牲的同志,還沒有到陣地上就被敵機炸死了,在他們當中,有很多都是八年抗戰中有著豐富實戰經驗的老兵,他們都是百里挑一的棒小伙、好戰士。

隊伍只是短暫的休息,開拔的命令從師部下達,戰事上,可不會給一八零師多少休息的時間,他們需要抓緊時間,繼續趕路。

空氣寒冷,風一吹,仿佛夾雜著刀子一樣,接近四月的天在國內溫度已經開始逐漸的回暖,甚至部分地區已經穿起了短袖,而在朝鮮戰場,這裡的風就跟刀子一樣割的人臉生疼生疼的。

一排的戰士們擠成一團,來對抗寒風,踩著前方戰士的腳印,一步一步朝著前線。

夏遠心中思緒萬千,這次穿越到一八零師前往前線準備打第五次戰役,而長津湖戰役是第二次戰役,不知不覺間,聞名世界的朝鮮志願軍開展的五次戰役自己已經參與了兩次,不知道未來是否會參與剩餘的三次戰役。

心中伴隨著期待和沉重的矛盾,經過一天一夜的時間,隊伍在天亮的時候抵達了朝鮮新義州。

隊伍開拔到山頭,前方的戰士停住了腳步,目光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新義州,在各連連長和指導員的招呼下,戰士們開始翻山越嶺,進入新義州,夏遠一腳踏上山頂,陽光照射在臉上,有著一絲絲幾乎感受不到的溫度,寒風一吹,溫度蕩然無存。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廢墟,沒有一棟完整打的房子,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和被燒焦的房子,地面上都是碎瓦礫和碎石頭,大地上看不到農田的模樣,全部都是凹凸不平,大大小小的彈著點,有的彈坑上還冒著煙霧,說明投下的炸

彈間隔時間並未隔多長時間。

頭次看到這幅景象的戰士們心頭沉重了幾分。

越往前走,狀況越慘,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戰士們還能夠看到完整的樹木,但是到了下邊,已經看不到一棵樹了,地面上是被翻過的焦土,遍地都是被炸壞的殘缺樹根,讓人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

隊伍進入了新義州,行軍速度明顯下降了,戰士們抱著槍,沉默的看著廢墟,腳下發出踩踏瓦礫破碎的咔嚓聲。

最前方的一名戰士看到了一個趴在地上對的小女孩,穿著一身紅花衣,已經被染成了黑色,他跑過去,把槍背在身後,小心翼翼的抱起小女孩,小女孩已經凍僵,抱起的時候身子都是平展開的,眼睛緊閉,頭上扎著鞭子貼在頭上,髒兮兮的小手攥在懷裡,戰士看到了,她抱著一個髒兮兮的,用粗布簡易縫製的布娃娃,被炮火熏成了黑色。

戰士哭了,指戰員脫掉了帽子,一邊哭一邊罵:「他奶奶的!」

越往前走,倒在路上的屍體越多,老人的、青年的、小孩的、婦女的,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有的被炸斷了身體,有的被掀到了房子上,戰士們沉默的走著,眼中帶著淚花。

王小亮用力的捏著拳頭,牙齒緊緊抵住,眼眶帶著血絲和晶瑩。

那些逃難的人甚至連自己同胞的屍體都顧不得收,就這樣血淋淋的擺在地上,讓看到的戰士們心中升起了對美國鬼子的恨意。

鄭師長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第一個抵達的城鎮,新義州。

他說:「這就是我們即將要面對的敵人,我們必須抗美援朝,這是我們必須拯救朝鮮勞苦大眾的責任所在。不用做戰前政治動員,來朝鮮一看就全明白了。」

頓了頓,他又道:「命令各連,將朝鮮人民的遺體收起來,就地掩埋。」

「是!」

一連的戰士們站在幾塊微微凸起的墳前,他們沒有把墳堆得太高,堆太高很容易遭到美軍飛機的轟炸,王小亮捏著拳頭,罵道:「美國鬼子真不是人!」

夏遠把工兵鏟背在身後,說道:「要不然為什麼叫他們鬼子呢,收拾裝備,準備出發吧。」

經歷了這件事,一八零師全體官兵對美國鬼子心中充滿了恨意,一些戰士內心也明白了為什麼要抗美援朝,如若不抗美援朝,他日發生在朝鮮的這幅慘狀會出現在他們的家園裡。

隊伍並未在新義州做修整,美軍飛機隨時可能會發現在新義州做修整的一八零師,他們只有在進入一片山林之中方才安全。

只是為了掩埋路面上的屍體,一八零師浪費了一些時間,在抵達休息的山林里時已經是晌午了,戰士們又累又餓又渴。

「停止前進!原地休整十分鐘!」

傳令兵的聲音從師部開始擴散,一直傳到隊首和隊尾。

雷連長道:「大家原地休整十分鐘,順帶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物品。」

一連的戰士們聽到這樣的命令,他們放下身上的負重,紛紛坐在地上,有的打著哈欠伸著懶腰,有的喝水,有的抽煙

王小亮困得不行,隊伍已經開拔了兩天時間,他們還沒怎麼休息過,靠在樹幹上,準備眯一會兒,劉鐵柱提醒他:「這個時候可別咪,天太冷了,容易睡過去,再堅持堅持,師部會給大家休息時間的。」

「可是好睏啊,感覺閉上眼就能睡著一樣。」

王小亮連連打哈欠,睜開眼的眼睛裡布滿猩紅的血絲和淚水,劉鐵柱說:「這樣,你站起來跺跺腳,跑一跑。」

王小亮說:「那不得累死我啊。」

老楊走過去,道:「行了劉鐵柱,你就別給新同志出餿主意了,看到那溝里的雪沒有,抓

一把搓搓臉就好很多。」

王小亮看了眼,發現他們的排長正抓著一把雪搓著臉,臉頰被搓得通紅,他有些疑惑:「排長不冷嗎?」

老楊說:「把雪在臉上搓一搓,剛開始會冷,但後邊又會熱起來。」

連里的戰士聽到他們的談話,紛紛去嘗試,他們把雪在臉上揉搓,剛開始冰冰涼涼的,但是沒一會兒,他們就驚訝的發現,被揉搓的地方竟然熱乎起來。

五三八團三營機炮連,馬舜耀把翻卷的帽子披散在臉頰兩側,用一根細繩子綁住,這樣那如同刀子一般的冷風就很難再吹到他們臉上。

「嘿小鬼,你是新兵吧?」

做完這一切,馬舜耀又在問他一旁的一名步槍手,應該是隔壁連的,他沒見過,這名步槍手放下自己剛吃一半的壓縮餅乾,說道:「啥子?新兵就不會打仗了嗎?我一九四九年入伍的,正兒八經的老兵。」

他領會錯了馬舜耀的意思,認為他在小看新兵。

馬舜耀說:「呵呵,小鬼,我沒那個意思,別這麼著急吃東西,餓了就先挺一挺。我是一連二排排長,馬舜耀。」

「你就是排長也不能不讓吃東西不是。」

這名步槍手狐疑的看著馬舜耀,「吃完了再去後勤領唄,再說了,我的確有點餓了,這壓縮餅乾耐飢,糧食條里的麵粉乾巴巴的,還嗆喉嚨。」

馬舜耀知道對方又領會錯了自己的意思,便解釋道:「等打起仗你就知道了,這朝鮮比不上國內,子彈和吃的都得省著點有,信我准沒錯。」

馬舜耀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他憑藉著自己的經驗完全能夠判斷出來,志願軍在抗美援朝的戰爭中後勤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當然,即使馬舜耀沒有這樣的預見,作為一名久經沙場,經常在一線作戰的老兵,也要高度重視節約手中的糧食彈藥。

這名步槍手也許是明白了馬舜耀說的意思,又或者是因為馬舜耀是個排長,把那吃的只剩下半塊的壓縮餅乾又揣回了懷裡。

一連這邊來了個漂亮的么妹,梳著個小辮子,小巧玲瓏,典型的四川妹子。

「請問一營一連二排馬大個同志在哪裡?」

「一營一連怎麼走?」

夏遠抬起頭,看了眼,是《戰士生活報》的特約記者李夢琪,專門負責收集一八零師的新聞,先前他在講三國的時候,就採訪過他。

李夢琪看到了夏遠,意外的說道:「咦,夏遠同志,你怎麼在這裡?這裡是一營一連嗎?」

夏遠點頭道:「這裡是一營一連,李夢琪同志。」

「夏遠同志,我找馬大個。」

馬大個,是二排長馬舜耀的綽號,馬舜耀長得人高馬大,大家都問他叫馬大個,但也只有幹部會這麼叫他,普通戰士都問他叫馬排長。

夏遠指了指後邊,說道:「馬大個應該就在後邊,你去後邊瞅瞅。」

李夢琪『哎,了一聲,說道:「謝謝你,夏遠同志。」

老楊笑了笑:「馬排長的號子怎麼還差傳到了李夢琪記者那邊了。」

夏遠想了一下,說道:「估計是剛入朝的時候,老馬對美國鬼子的轟炸機開槍的原因吧。」

往後邊,李夢琪邊走邊問。

「請問一營一連二排馬大個同志在哪裡?」

「一營一連怎麼走?」

這個聲音越來越近了,那名四川的步槍手聽明白了,是在找他旁邊這個休息的大個子,他便大喊道:「馬大個在這裡,在這裡!」

還伸出了手臂對李夢琪晃了晃。

「媽的,就你話多。」

馬大個踹了他一腳。

「哎

呦,你個龜兒子」踹***什麼?你是排長就能踹人了?」

馬大個說:「找我准沒好事,你瞧著吧。」

「排長,找你的是個么妹,過來啦,找你的就是她呦,太漂亮啦。」

馬大個一聽,抬起頭瞅了眼,「嘿,這不是小李同志。」

「你認識我?」李夢琪一眼就瞅見了人群里這個尤為顯眼的大個子。

「你採訪的一排長,那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馬大個說道。

「原來是這樣,你好,我是《戰士生活報》的特約記者,我叫李夢琪,在師部野戰醫院工作,很高興認識你。」

李夢琪伸出右手。

馬大個站起來,得有一米九了,李夢琪站在他身邊,就跟一個小人一樣,但他有點敷衍的意思,簡單的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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