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有兩個女兒,但這裡有六個。」楊崢好整以暇道。

俄何燒戈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我女兒就在其中。」

「你找出來。」

楊崢臉上的淡定神色讓他驚疑不定。

「這個,還有這個,不不,是那個。」俄何燒戈在六個女人之間指來指去。

兩個羌女服飾的女人被推上前來。

垂著腦袋,一頭亂髮遮蓋了面容,若不是胸前鼓鼓囊囊的,還真看不出是女人。

當然,這個時代也沒什麼化妝品,更沒有花里胡哨的新款髮型,邊地女子長得比男人還要粗糙。

「你確定這是你的女兒?」楊崢在「女兒」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俄何燒戈眼珠子亂轉,卻不回答。

楊崢笑道:「難道你連自己的女兒都認識了嗎?」

周圍漢民頓時大聲鬨笑起來。

「俄何燒戈,到底是你女兒還是女人啊?」

「沒聽說他有兩個女兒?」

……

俄何燒戈對周圍烏煙瘴氣的嘲笑聲置之不理,乾笑道:「就是她二人!」

楊崢笑了起來,「你再看清楚,莫要弄錯了。」

俄何燒戈黃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沒弄錯,就是她二人!」

「好!」楊崢大聲道,「一個父親,自然不會弄錯自己的女兒?」

「當然不會!」

「你們都聽清楚了,他說這兩個女人是他的女兒!」楊崢對著一眾羌人道。

「沒錯。」

「正是如此!」

羌人大小頭領跟著附和。

「那你們就看清楚!」楊崢大喊一聲。

那兩個「羌女」忽然抬起頭,攏起枯草般的亂髮,露出脖頸間的喉結,又一把扯出胸前塞著的雜草。

「羌賊看清楚!」從兩個羌女口中赫然說出的是男聲。

這年頭男人女人都長一個樣兒,天天吹西北風,女人比男人還粗糙。

一般人也分不出男女。

俄何燒戈目瞪口呆,指著另外四個「女子」支支吾吾道:「不不,我剛才看錯了,那兩個才是。」

楊崢冷笑一聲,令其他四個「女子」上前,攏起頭髮,全都是男人。

周圍漢民「轟」的一聲,笑的前仰後跌。

這就是楊崢給他挖的最後一個坑。

早在昨日,楊崢便選了六個長相斯文身子柔弱一些的士卒,穿上羌女服飾,胡亂「打扮」一番,送入段家塢堡,藏在地窖中。

從俄何燒戈經不住誘惑,進入塢堡中,他就輸了。

單是哄搶塢堡,就足夠治他的罪了。

但如此一來,其他羌人未必心服。

此計漏洞不少,也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

但對付俄何燒戈足夠了。

楊崢看透了他的貪婪,順著人性挖坑,自然無往不利。

此計能成功,另一大原因還在夏侯霸的虎威。

羌人們一看到魏軍氣勢,自己就亂了。

俄何燒戈的心思集中在夏侯霸會不會殺他,而不是思考計謀的本身。

即便他發現端倪,搜不出人,夏侯霸依舊可以治他。

「你根本就沒有女兒,只是貪圖段家的錢糧,是也不是?」夏侯霸手按劍柄,緩緩策馬走到俄何燒戈面前,居高臨下道。

俄何燒戈黃眼珠子四處亂瞟,似乎在給其他首領使眼色。

但眼下情景,他們自己尚且自顧不暇。

「是也不是?」夏侯霸大吼道。

猶如猛虎下山,周圍羌人自動後退兩步。

夏侯諸子,能繼承父輩虎威的,也只有夏侯霸。

「是!」巨大的壓力下,俄何燒戈不得不承認。

「鏘」一聲,夏侯霸拔出寶劍,兩眼閃爍著巨大怒火,「賊子何敢!」

生死一瞬間,俄何燒戈忽然匍匐在地,大聲哭嚎起來,「將軍恕罪、恕罪,今年少雨,收成不及去年一半,馬上就是冬天,寨中已經餓死人,我等實在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只為求一條活路,將軍若是怪罪,全在我一身,將軍可殺我一人,切莫怪罪其他……」

其聲甚是悲涼。

立刻引起羌人們的同情,紛紛跪在地上,「將軍饒命。」

就連漢民也頗為動容。

如此一來,即便夏侯霸心中怒火萬丈,這一劍卻無論如何也斬不下去了。

楊崢看著地上的俄何燒戈,俄何燒戈怨毒的眼神也飄向他。

心中頓時明白,他是故意借羌眾之心來為自己乞活。

這廝倒也有幾分急智。

不過,今日若是不殺此人,他日必有禍亂。

段奎也拱手道:「將軍,此人奸詭,今日若不將其伏法,他日必為後患。」

楊崢也站出道:「將軍!」

該仁慈的時候,不該仁慈的時候一定要心狠手辣。

然而夏侯霸終究是光明磊落之人,喟然長嘆一聲,「罪雖不赦,但情有可原,俄何燒戈,本將饒你一命!」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俄何燒戈不住磕頭。

「將軍仁義!」羌人也跟著磕頭。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俄何燒戈誣衊他人,哄搶段家糧食,罰軍棍三十!所有段家糧食放回原處!」夏侯霸沒忘段家。

周圍漢民也跟著跪拜,「將軍英明。」

在陣列森然的士卒面前,羌人只能老老實實的將糧食放回堡中。

楊崢嘆一口氣,事情也只能如此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夏侯霸不殺俄何燒戈,未嘗沒有他自己的考慮。

啪、啪、啪……

一記記軍棍結結實實打在俄何燒戈屁股上,令其發出陣陣慘叫。

不過他眼角的餘光始終帶著幾分怨毒。

楊崢知道自己被記恨上了。

羌人生性蠻勇,睚眥必報,當年提著木棍、披著獸皮與漢軍斷斷續續糾纏百年。

眾人散去之後,段奎對楊崢也千恩萬謝,楊崢也好言相勸。

夏侯霸拒絕了段奎的酒宴,領軍回狄道城。

「羌人日後必反,將軍何不斬之以立威?」路上楊崢實在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經此一事,夏侯霸對他更加另眼相看,「你初到隴西,不知其內情,隴右羌人極為團結,又與河西夷狄互通姻親,今日殺俄何燒戈等人容易,但傳回去,羌人必大動,朝廷剛剛經歷駱谷慘敗,雍涼軍眾十去其七,兵力空虛,若羌人動亂,後果不堪設想,所以郭淮才會坐鎮武都,以防不測。」

楊崢一陣默然,還是投鼠忌器。

興勢之戰是曹魏少有的大敗,一個國家能有幾個十萬大軍?

司馬懿破遼東,也才四萬大軍,集合匈奴、鮮卑、烏桓等眾合擊之,才滅了公孫氏。

倘若屋子裡的主人虛弱起來,屋外的僕從還會這麼聽話?

「興雲智勇雙全,可為吾之臂膀!」夏侯霸轉換話題。

「將軍謬讚,俄何燒戈蠻夷也,貪婪無度,是以中計。」楊崢自家人知自家事,剛才還不覺得,現在回想起來,這種計策簡直是漏洞百出,若拿到中土,早就不知道怎麼死的。

心中升起警覺,這種雕蟲小技以後還是少用。

若遇上真正的厲害角色,耍小聰明只會死的更快。

路還是一步一個腳印穩妥。

不過能得到夏侯霸的看重,也算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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