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七年撲面而來。

過了一個肥年的枹罕百姓們精神飽滿。

比起在羌地擔驚受怕,枹罕城的日子無疑太優渥了。

基本的信任已經建立起來。

漢民的春節讓全城蒙上了一層喜氣,門梁掛著兩塊桃符,或寫神荼、鬱壘,或刻二神畫像。

煮上一罐肉食,攤上幾個麥餅,一家人團坐。

氐人、賨人有樣學樣。

大多數事,只要有人帶頭,自然不乏模仿者。

羌戶們也學漢人掛起了桃符。

移風易俗在潛移默化之間。

大過年的,楊崢也沒閒著,緊急為伍長、什長們進行培訓。

如何跟各族相處,如何管理編戶,如何調動他們的積極性等等,都有明確規範,嚴禁作威作福,欺壓羌人,否則趕出枹罕城。

這些殘卒們比老卒更加渴望得到認可,對楊崢的話奉若神音,執行的非常徹底。

前世楊崢好歹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自己也開過公司,基本的管理學還是知道一些的。

拿來應對羌人還是綽綽有餘。

羌人也不是天生的反骨仔,很多羌人其實願意融入華夏。

不過這需要一個強大的中原王朝鎮住場子。

西漢時代,羌人被漢軍暴打幾頓後,老老實實,連換個草場,都向朝廷稟報。

但到了東漢,實力下滑,管理邊地的水平也不行,羌人受不了壓迫,遂揭竿而起,結果發現朝廷的軍隊不堪一擊,於是野心者們嗅到了腥味,羌亂大起。

而這些野心者中很多都是漢人。

正月十五一過,楊崢踏著冰雪趕往狄道城,給領導夏侯霸送點貂皮豹尾等邊地特產,說上幾句吉利話。

夏侯霸頗為高興,渢中大戰,夏侯霸果斷出手,咬住姜維尾巴,間接救了郭淮一把。

後死守渢中,吸引蜀軍主力,力戰不屈,功勞遠在楊崢之上。

朝廷擢升其為衛將軍,增食邑一千七百戶。

若只論軍銜,衛將軍在郭淮前將軍之上。

不過郭淮還有雍州刺史、假節,夏侯霸還是差了一些。

曹魏第一代衛將軍是曹洪,此後都是由曹家親信擔任。

領導的門路還是經常走一走的。

楊崢將屯田、遷徙羌人種種舉措彙報給夏侯霸。

夏侯霸大手一揮,「你既為西部校尉,屯田、羌人都在你職轄之內,無需向我稟報。」

話是這麼說,但很多事情若不稟報,時間久了,會生出隔閡。

當手下就要有手下的覺悟。

這其中的分寸若不會拿捏,就是不會做人了。

「屬下今年開春想多擴屯田。」

夏侯霸略一思索,「羌地素不太平,你手上兵力夠嗎?開田容易,一旦成熟,賊人必來爭搶。」

「屬下正想訓練屯農,忙時為農,閒時訓練,應該能抵禦賊人,不過軍械盔甲有些短缺。」楊崢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夏侯霸哈哈一笑,「爾莫不是為此而來?」

楊崢老臉一紅,乾笑兩聲,「將軍英明。」

「駱谷戰敗,雍涼士卒、軍械、糧草十年之資,一朝空耗,關中各部都缺軍械,狄道現在也沒有。」夏侯霸的笑容忽然變為一聲嘆息。

曹爽畢竟跟他是本家,也不好多說什麼。

楊崢拱手道:「屬下明白了。」

夏侯霸頷首道:「某抽調軍中一千杆矛,五百口刀給你,多的我也沒有了。」

楊崢實在沒有臉拿這些東西,「多謝將軍,這些東西暫時用不上。」

兩人又寒暄了一陣,與夏侯霸喝了些酒,楊崢才告辭離去。

回到枹罕,再度頒下法令,每戶十五以上,凡五十以下,皆要參加訓練,由軍府負責一日兩餐。

這一次推行的異常順利。

一方面是威信已立,另一方面,一日兩餐對這時代的人有巨大吸引力。

伍長、什長本來就是駱谷之戰九死一生的傷兵。

受了傷,還能活著回來,已經說明他們的能力。

訓練由他們擔當大任。

冰天雪地中,諸族青壯四千三百人合成一軍,再不分彼此。

人是有了,但武器盔甲奇缺。

只能以長棍代矛,短棍代刀。

好在羌人們平常打仗也是這些玩意,棍子上有塊尖鐵,就算長矛了。

兵法中對士卒的訓練選取,都有嚴格標準。

管子中有記:一日教其目以形色之旗,二日教其耳以號令之數,三曰教其足以進退之度,四曰教其手以長短之利,五曰教其心以賞罰之誠,五教各習,而士負以勇矣。

六韜中早就對精銳的選拔提出標準:取年四十以下,長七尺五寸已上,走能逐奔馬,及馳而乘之,前後、左右、上下周旋,能縛束旌旗;力能轂八石弩,射前後左右,皆便習者,為武車之士。

後世常說北方熊國是戰鬥民族,其實華夏是真正的戰爭民族、戰略民族。

孫子兵法能為萬世之垂範。

近代西方才概括出戰爭藝術,而東方早在戰國時代,便上升到戰爭哲學層面上。

華夏歷史上真正安定的能有幾年?

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戰爭中度過的。

司馬法總結道: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能在西北生存,身體素質都不錯。

平常沒事的時候,也會與野獸搏殺,而部落間為了生存爭奪資源,動輒揮刀相向。

很多人都見過血,性情剽悍,稍加訓練,就是優質兵源。

缺點在於明號令、知陣法。

這些缺點都是可以克服的,楊崢為了增加對抗性,還把羌營、賨營的正軍拉出來,有了對比就知道差距。

冰天雪地里,訓練如火如荼的展開。

楊崢每日帶著百餘親兵巡視,也稍稍激勵了他們的士氣。

每過一天,楊崢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實力增長一分。

冰雪有消融跡象的時候,張特從西河大營送來一人,跪在楊崢面前,「求、求將軍救我阿爹!」

這人骨瘦嶙峋的,頭髮也不知多少天沒洗了,張牙舞爪像只螃蟹。

臉上一半血污,一半泥垢。

「你……」楊崢實在沒認出來。

那人淚如雨下,哭哭啼啼的,倒是把臉上污垢衝散了不少。

這不是姜伐野的兒子姜阿刀嗎?

楊崢趕緊扶起他,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的姐姐成了自己的女人,不過他的父親又是「伐野兄」,輩分已經亂了……

「你阿爹怎麼了?」輩分亂了,關係感情還在,楊崢不能不見死不救。

「我爹被俄何燒戈、伐同屢次偷襲,圍困與斷風谷,請將軍救他。」

俄何燒戈、伐同?

楊崢又是憤怒,又是欣喜,這廝來的太是時候了。

自己磨了一個冬天的刀子,轉眼就有人拿腦袋往刀口上湊。

俄何燒戈也是老相識了,自己沒找他的麻煩,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