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從西海吹來的風變大了。

狂風怒吼。

人亦在怒吼。

一千騎兵被壓抑了許久,早已血脈賁張,終於等到了出擊的機會。

他們跟著狂風一起衝鋒。

雖只有一千騎,但戰馬卻有三千多匹,順著狂風席捲而下。

大地亦為之顫動。

戰國孫臏言:夫騎者,能離能合,能散能集,百里為期,千里而赴,出入無間,故曰離合之兵也!

凡在離合之中,不管是騎兵還是空馬,都會形成一個整體。

不是人控制戰馬,而是戰馬作為一個被引導的群體。

騎兵的出現,成為壓垮敵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鐵蹄直插敵後。

而胡人已經感覺到不妙,有些怯懦之人,開始逃離戰場。

楊崢拔出華鋌劍,「全軍進擊!」

敵退,我當進。

步陣向前推進,長矛向前,刀盾涌動,殺聲震天。

此前的戰鬥,要麼以眾擊寡,要麼突然一擊,要麼扼守地形,待敵之衰,猝然反擊。

今日之戰,沒有任何花俏,只憑戰力,只憑武勇!

先有強者之心,然後才能有強者之姿。

心理優勢,就是這麼打出來的。

士卒們鬥志高昂到無以復加。

沒有什麼比戰場上的勝利更能激勵人心。

「殺!」

吼聲直衝雲霄。

楊崢亦挺劍在前陣殺敵。

胡騎們徹底崩潰了。

向部落營寨瘋跑,試圖逃的一命。

或許在出戰之時,胡人就沒想過會輸。

畢竟兵力是魏軍的一倍。

還是以騎對步。

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騎兵固然強大,卻不是這麼用的。

以輕騎衝擊成建制的步陣,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也許在西海草原對付其他部落,可以這麼玩,但遇到真正的強者,只能兵敗如山倒。

胡人營寨中本來有千人左右的防守兵力,卻被惶恐的己方騎兵沖亂。

沒有陣列,步卒形不成合力,各自為戰,被追殺上來的騎兵砍倒。

營寨中哭喊震天。

女人孩子到處瘋跑。

頭髮花白的老者持刀欲戰,卻被自家戰馬踩翻在地。

騎兵之後,是步卒。

羌營賨營湧入營寨,血光滿地。

一場屠殺在所難免。

凡是站著的人,無論婦孺老弱全被砍殺。

一個時辰後,戰爭進入尾聲。

負隅頑抗者逐漸被清理。

俘虜一群一群的趕往營寨之外。

冶無戴在西海稱雄這麼多年,占據絲綢之路的南線,手上家當不少,黃金、寶石、香料、絲綢……一箱箱的放在楊崢面前,金光寶氣琳琅滿目。

難怪這世道強盜多,比起生產,掠奪要輕鬆的多。

楊崢正在感慨,斥候來報,臨羌城的援兵到了。

「屬下願領一千人,擊斬來軍!」尹春激動道。

周放、袁效二人亦請戰。

連劉珩也不知疲倦的還要再戰。

部下有此鬥志,楊崢大為欣慰。

不過現在人困馬乏,即便擊破敵人,也會自傷八百。

但臨羌城的守軍主動出來送死,若不成全他們,有些對不起這麼好的機會。

「將俘虜捆綁上戰馬,驅趕在前,尹春領騎兵在後,周放、袁效各引五百步卒在後。」楊崢下令道。

「遵令!」三人大喜而去。

營中留下一千人防守足夠了。

俘虜們被捆綁上馬。

很多人都知道了自己命運,或嚎啕大哭,或咬牙切齒,或垂頭喪氣。

但也有人大呼,「給我們武器,願為將軍征戰。」

楊崢大感有趣,本來這些人要被全部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但這些人的話,讓楊崢心動了。

這時代人最寶貴。

不管是羌人還是胡人。

只要能為我所用。

「我憑什麼相信你們?」楊崢望著喊話那人。

雖然也是藍眼珠子,但面相卻趨近漢人。

西域百族林立,戰爭也是一種融合。

匈奴早已為之。

「我們原本就是焉耆人,祖上也是大漢子民,後被冶無戴俘虜,為他征戰,將軍不需要相信我們,我們會在戰場上證明。」這人倒也聰明。

「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邵提磾。」

「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但願你們不要讓我失望。」楊崢面無表情道。

這年頭對於每個人來說,活下去才是最大的事,草原比中原更野蠻血腥,今天是匈奴,很可能明天就成了鮮卑。

草原上不存在忠誠。

弱肉強食才是真理。

楊崢很能理解他們。

「多謝將軍!」邵提磾大喜。

當場就有六百多人願意如此。

楊崢給他們一人發了一支繳獲的長矛。

再令尹春率騎兵持弩在後,這些人一旦有其他心思,可隨時射殺。

準備好一切之後,被捆上上馬的俘虜在前,邵提磾等協從軍在中,尹春騎兵在後。

周放、袁效引騎馬步卒在最後以防萬一。

楊崢在營中閉目養神。

很快,營外殺聲遠遠飄來。

半個時辰後,斥候在營外大呼:「擊破敵軍,擊破敵軍!」

首先響起的是俘虜們的哭泣聲。

然後是士卒的喝罵聲與歡呼聲。

攜大勝之威,士氣高昂,又有俘虜在前消耗,協從軍衝鋒陷陣,不贏就沒道理了。

過不多時,尹春帶著邵提磾返回營帳,半跪在楊崢面前,「我軍大獲全勝!」

楊崢睜開眼,伸了個懶腰,「你們做的很好,你沒有辜負我的信任。」

「多謝將軍。」邵提磾單手撫胸,用的是匈奴禮。

楊崢有意無意道:「從今往後,你自由了。」

「將軍不可……」尹春拱手道。

卻被楊崢揮手打斷。

這是他給邵提磾最後的考驗。

不是自己人,就只能是敵人。

此人有勇有謀,放過他,說不定將來就是一個禍患。

如果他點頭同意,恐怕今天走不出這座營寨。

邵提磾垂著頭,誰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帳中安靜下來。

幾個呼吸之後,邵提磾抬頭,目光中滿是誠懇之意,「小人祖先原本就是大漢子民,今日遇將軍,願效犬馬之勞,望將軍收留。」

楊崢盯著的他臉。

他臉上神色沒有絲毫變動。

一時讓楊崢無法判斷他真實想法。

不過這番話倒是挺大義凜然的。

聖人云,聽其言而觀其行。

說什麼不重要,關鍵看他以後的言行是否一致。

當然,不一致也無所謂,自己手上有兵有將,難道還怕一個投靠的胡人嗎?

刀子狠了,投靠的人也就會增多。

隨著實力的壯大,以後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多。

「請起,今日之後,你便是我軍中屯長。」楊崢微笑道。

「多謝將軍。」邵提磾長長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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