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崢笑道:「前些時日還聽聞司馬太傅固辭丞相之位,天下稱頌,元凱莫要詆毀太尉。」

杜預卻是苦笑,「興云何必誆我,司馬懿權變詭謀,不在魏武之下,今不過以退為進而已,且司馬師有虎狼之志,司馬昭亦為一時之人傑,天下士族十之七八與司馬氏聯姻,四方將吏半數為其故舊,大將軍一敗,夏侯都督入京,大魏終不可免。」

這次輪到楊崢微微錯愕了。

沒想到杜預看的如此之深。

只要司馬懿活著,杜家就不可能有出頭之日。

歷史上杜預短暫入仕司馬昭,依舊不得志。

後羊祜臨死前力薦,杜預才被相對寬仁的司馬炎重用。

杜預對司馬懿的用心如此洞悉,楊崢也就放心了。

有心招募杜預,感覺有些唐突,開不了口。

杜預這樣的人與魯芝其實一樣的,他真的心在自己這邊,不用多說,他也會知道怎麼做。

若心不在,縱然開口又能如何?徒增隔閡而已。

而且司馬家的騷操作還沒完。

楊崢遂換了一個話題,聊了一些西海的地理,羌胡的風俗。

也就告辭而去了。

此後又巡視了鹽場,公孫甫與馮琦都不在,不過馮琦的人來了不少。

在鹽湖邊修了一座小城。

吸引了不少商賈,車水馬龍的,吵吵鬧鬧。

有人氣就說明生意不錯。

楊崢沒看到什麼問題就準備去伏羅川巡視張特部。

還未起行,幾名斥候風風火火趕來。

「報將軍,金城郡有使者前來求見!」

楊崢很快就反應過來是金城太守王金虎。

夏侯霸投蜀之後,金城郡恢復舊制。

這個時間段找自己,莫非是王凌準備動手了?

楊崢心中一陣莫名的躁動。

王凌無論在朝堂上的聲望,還是在士族中的聲望,都僅次於司馬懿。

也的確只有他能跟司馬懿掰掰手腕了。

或許可能趁著兩位大佬動手的時候,做些什麼?

「回西平!」楊崢拔轉馬頭。

兩百騎兵緊隨其後。

回到西都,見到金城的使者,楊崢頓時呆住了,瞬間大喜,「子謙!」

來人正是令狐盛!

有些人認識了一輩子,永遠是泛泛之交,有些人相逢不過數日,卻能託付性命。

楊崢沒忘記在駱谷中的艱難求生。

正是令狐盛在身邊輔助,楊崢才逃出生天。

故友重逢,楊崢喜不自勝。

「屬下拜見將軍!」令狐盛還如多年之前一樣行半跪之禮。

楊崢一把拉起他,「子謙怎會在金城?」

不過令狐盛的變化有些大,唇上蓄了兩撇鬍鬚,以往的金戈勇武之氣消散大半,眼神卻變得更加銳利。

最主要的氣場,沉穩如山,與往日大不相同。

「金城太守王金虎乃我舅父,我受叔父令狐愚之令一同赴任金城。」令狐盛眼神動了動。

令狐愚原是大將軍曹爽的長史,後外任兗州刺史。

也是揚州都督王凌的外甥。

這層關係,天下恐怕無人不知。

楊崢心中一動,「子謙此來莫非是承王太守之意?」

「正是!司馬懿誅大將軍三族,不臣之心天下誰人不知?我叔父為大將軍故吏,大魏忠良,怎可看大魏江山淪喪?興雲亦是大將軍部曲,是以王太守召將軍共舉大事!」令狐盛開口就是一道驚雷。

王金虎派他來,說明王凌也參與其中了。

歷史上的淮南一叛即將降臨。

但令狐愚和王凌是司馬懿的對手嗎?

楊崢靜靜的看著自己的故友,「可否詳述一二?」

令狐盛已經不是自己故友一重身份,他代表的是一個巨大勢力。

而楊崢的任何決定也關乎很多人的性命。

令狐盛目光卻閃爍起來,「王太守派我來,只是徵詢將軍心意。」

楊崢心中不禁大為失望,造反可是掉腦袋的勾當,尤其是造司馬懿的反,你總得給我露露底吧?

就這麼一句話,要自己提著腦袋跟王金虎干?

未免有些兒戲了。

而且從令狐盛的語氣中,似乎王金虎並不怎麼看得起楊崢。

連基本尊重都沒有合作,不就是一個大坑嗎?

「子謙可否聽我一言?」

「將軍請講。」

「司馬太傅辭丞相之位,天下稱頌,此時舉兵,並非良機,而且司馬太傅今年七十有餘,時日不多……」楊崢委婉道。

隱隱記得,高平陵之變三四年後,司馬懿就死了。

現在正是司馬懿威望、聲望如日中天之時。

誅除曹爽集團,也是順應人心之舉。

且司馬懿對王凌禮遇有加,王凌連起兵的理由都不好找。

令狐盛拱手道:「此等大事,非是我能決斷的,將軍心意,盛已知曉,這就回稟王太守,只是將軍以為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以司馬懿之陰毒,必不會放過將軍,願將軍深思。」

時間沖淡了一切。

楊崢忽然覺得令狐盛也變得疏遠起來。

當然,這是必然的。

令狐盛屬於令狐家,與王家有血親在,然後才是自己這個朋友。

他有他的立場。

楊崢也有楊崢的立場。

「子謙,此事一定要從長計議!」楊崢苦口婆心道。

令狐盛愣了一下,在那一瞬間,他的目光仿佛重回三年之前。

輕輕點了點頭,便告辭離去了。

楊崢看著他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似乎王凌也是中了司馬懿的攻心之計,相信司馬懿的人品,自願放下刀子。

他自己都不堅決,跟他一起往前沖不是找死?

而且看王金虎的樣子,似乎只想利用自己,連一點細節、內幕都不透露,還口口聲聲召自己共舉大事……

連基本的尊重都沒有,空口白牙。

金城經過多次打擊,大不如前,王金虎能有多少實力?

其次,自己手上的西平、西海百廢待興,打仗是需要錢糧的。

再者,門口就是鄧艾、陳泰、郭淮,現在又來了一個鎮西將軍司馬昭。

敵人太強大,怎麼看都沒有勝算的可能。

雖然郭淮是王凌的女婿,但郭淮這個人心思深沉,未必會跟著王凌往坑裡跳。

或許司馬昭入長安,就是在盯著郭淮。

楊崢記得令狐愚與王凌身邊也是一群豬隊友。

令狐盛前腳剛走,魯芝後腳就來了。

「伯父。」楊崢連忙起身相應。

「興雲這是要做大事啊。」魯芝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

「伯父這不是取笑小侄麼?」楊崢乾笑道,心裡卻納悶了,怎麼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要搞事。

死鬼李彌這麼想,杜預、陳泰、魯芝也是這麼想的。

造反搞的人盡皆知,實在有些丟人。

楊崢乾笑,魯芝一臉嚴肅,話中有話道:「我記得你今年也才二十四,路還很長,不可逞一時之氣,司馬太傅前後經營四十餘載,攻無不勝戰無不克,你憑何?」

楊崢一震,這是在警告和提醒自己。

自己手上的根基太薄弱了。

憑什麼跟司馬家斗?

「小侄謹記伯父教誨!」楊崢恭恭敬敬的拱手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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