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矢石如雨。

長街上,也是箭如雨下。

沒走出十步,鄧艾軍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鄧艾舉起環首刀,身邊甲士持盾為他遮擋。

但越來越多的人倒下,讓形勢已經一邊倒。

「父親!」

終於,鄧忠也來規勸了。

鄧艾可以打田續,但不會打自己的兒子。

回首望去,不少士卒已經轉身逃跑。

「莫要走了鄧艾老賊!」幾乎是全城都在呼喊,喊聲夾雜在弓箭之中。

鄧艾急火攻心,朝天大吼道:「楊崢小兒休得猖狂!」

越來越多的人倒在箭雨中,鄧忠一把架住鄧艾,「父親速退!此仇來日再報!」

這也是大多數士卒的想法。

鄧艾怒不可遏,段灼也上前架住另一邊,兩人合力,將鄧艾提了起來,慌張退走。

退到城門裡,段灼一拱手,「將軍可退,屬下斷後!」

鄧艾為人嚴苛,但終究還是有幾個心腹部下的。

段灼便是其中之一。

涼州段氏出身,文武雙全,從軍之後,受鄧艾提拔,擢為司馬,今日以命報之。

「休然!」鄧艾也從瘋狗狀態清醒過來,「田續何在?」

田續本來已經快逃出城門,又被鄧艾盯上了,不能不回來,也不敢不回來,「末將在!」

「你來斷後。」鄧艾扔下一句話就與鄧忠、段灼離去。

田續與幾十名甲士呆呆的站在城門裡……

「老賊休走!」劉珩一身盔甲武器,差不多六七十斤,根本追不上。

在中陣里的楊崢也想不到鄧艾居然轉身就跑,「羅虎子騎兵追殺!」

吁――

戰馬一陣嘶鳴,幾十騎從步陣中衝出,殺向城門之中。

城門一條甬道,本就狹窄,幾十騎沖入之後,更加擁堵。

而城門之中燃起了大火,人縱然不懼,戰馬卻不受控制的後退,擁擠成一團,一時進退不得。

楊崢直接登上城牆。

望著北城,連綿的土丘石山間,鄧艾已經退出城外。

北城的地勢,騎兵不好追,追上了,也不一定打得過。

楊崢心中一嘆,還是差了一點!

鄧艾這廝怎麼就在最後關頭退走了呢?

若是能留下鄧艾,那麼雍涼之局……

雍涼之局只會變得更複雜。

雍州刺史都死了,自己與洛陽朝廷便徹底翻臉,再無轉圜餘地。

即便司馬父子不想弄自己,一個刺史被殺,迫於朝中壓力,也會加大對西平的圍剿,那將是真正的三面圍攻,整個雍涼都會壓過來。

到時候郭淮一定會被推到前排,涼州刺史也會換人……

而鄧艾的存在,也能間接制衡郭淮。

雍涼維持現在局面,對西平是最有利的。

至少目前為止,楊崢還沒有叛亂的勇氣與實力。

此戰之所以能贏,

也是充滿了大量的僥倖。

一方面是自己對鄧艾的認知,所以步步謹慎,沒有中鄧艾的計。

另一方面,也是鑽了陳泰、郭淮、姜維的空隙,找到了立足空間。

若是公然叛亂,陳泰在北,郭淮在東,西平無所遁形。

做人不可妄自菲薄,但也不能盲目自大。

斗而不破,才能撐下去。

所以鄧艾不能死在自己手上,至於會不會死在其他地方,那就另當別論了,楊崢管不了那麼遠。

就看姜維有沒有這個眼色了。

「不用追了。」楊崢下令道。

此番擊敗鄧艾,已經讓他信心高漲,任何勝利都是有心理優勢的。

既然能打贏他一次,就能贏第二次。

如同能翻過一座高山,就能翻過第二次。

這一戰之後,會引來一個短暫的和平。

望著北面群山,楊崢心曠神怡,西平將迎來一個新的階段。

「鄧士載,後會有期!」楊崢大吼一聲。

聲音在山壁間來回傳動,「後會有期、後會有期……」

山丘上的人影忽然停住了,依稀可見一人轉身,吼了一聲,「吾之不慎,豎子成名……」

接著那人忽然翻倒在地,被身邊人抬走。

只有「豎子成名」的回聲繼續傳盪。

被自己氣死了嗎?

楊崢一陣愕然,萬一司馬父子算在自己頭上,可就有些冤枉了。

鄧艾已經五十多歲了,在這時代絕對算是「高齡」。

劉珩等人卻不管不顧,扯著喉嚨,哇哇大笑。

「萬勝!萬勝!」城內響起震天般的歡呼聲。

這場大戰持續了近一個月,前期一直被鄧艾壓著打,淒風苦雨受夠了。

蒙押著俘虜入城,把城內的氣氛推向頂點。

而斥候來報,孟觀與龔飛稚相互配合,攻下了西面的營壘,俘虜鄧艾軍四千人,將佐十一人。

只余鄧艾四千人向東北潰逃。

「將軍此戰,足以名動天下!」蒙大笑道。

鄧艾是司馬懿親自提拔起來的,打了他,差不多就是打了司馬父子的臉面。

只是現在的鄧艾遠沒有達到歷史中的高度。

「名動天下,吹噓過重了,若非諸位苦戰,焉有今日之勝?」楊崢向周圍將士拱手施禮。

「將軍……」士卒們一個個感動非常。

這時代的人沒那麼多花花腸子。

將心比心,你對他們好,他們就為你賣命。

當年董卓為了招待羌族豪酋,殺自家耕牛來接待他們。

楊崢下令打開破羌府庫,除了必要的糧食,其他財物和繳獲的物資,全都賞賜給士卒。

破羌城中再一次響起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上。

郭淮不鎮隴西,而屯兵於天水,被很多有心人看出了心思。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洛陽三百步騎全部被殺,王凌之妹被送回長安。

不得不引發很多人想像。

內中真相是什麼,其實不重要。

重要的是王凌之妹還活著,郭都督不想自己的夫人死。

郭淮手捧一封縑帛,目光在龍飛鳳舞的字體上穿梭,臉色卻陰晴不定。

「都督世受國恩,今陛下與太后陷於司馬父子之手,都督豈能袖手旁觀……」

郭淮將縑帛懸於銅爐之中,火苗升騰而起,迅速吞沒縑帛。

郭淮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恍惚之間,深沉的疲憊爬上他的臉。

往日的威嚴退化成了老態。

鄧艾五十幾許,而郭淮時年六十有四,東漢末年便被舉孝廉,始任平原府丞,後被召入曹丕門下為賊曹,被曹丕推舉給魏武,轉任丞相兵曹議令史。

其後,郭淮便步步高升。

跟隨魏武取漢中,跟隨夏侯淵戰定軍山,與張a收攏潰兵,扭轉漢中危局,再後來直接曹丕提為雍州刺史,封射陽亭侯。

這層身份才是司馬父子忌諱的關鍵。uu看書

郭淮與司馬懿之間能做到互信,但與司馬師之間很難。

「父親,又有信來。」郭統急匆匆入內。

這已經是近期的第三封信。

內容大同小異。

朝廷和地方忠於曹魏的不少。

而且隨著司馬懿病情的加重,很多人心思活絡起來。

「燒了。」郭淮閉上眼睛。

「多些盟友總是好的。」郭統猜不透父親的心思。

「我們郭家沒有盟友,也不需要盟友。」

「聽說太傅已經一個月沒有露面了。」郭統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郭淮冷笑道:「你何不問問大將軍曹爽與太尉王凌?」

郭統驚訝道:「父親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你最好也什麼都別做,郭家處於風口浪尖之上,稍有不慎,有滅族之禍。」

「但若是撫軍大將軍執意針對我郭家……」

「他?還差了些!」郭淮睜開了眼,一抹微光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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