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的整合近在眼前。

河西諸部的青年子弟陸陸續續抵達姑臧,有四千多騎。

禿髮部也派來三千輕騎。

從這些騎兵的外表,就能看出他們日子過的怎麼樣。

一頭蓬亂的頭髮,仿佛腌菜一樣披在頭上,幾隻綠頭蒼蠅飛來飛去,身上穿的衣服早已失去了本來顏色,黑的冒油,人和馬都瘦的像竹竿。

背著一壺骨箭,箭杆上光禿禿的,連個羽毛都沒有。

大老遠一股酸臭氣息撲面而來。

「這是材武過人、驍勇善戰的青年子弟?」楊崢感覺像吞了一隻綠頭蒼蠅。

也不能窮成這樣吧?

難道是河西諸部在故意跟自己上眼藥?

彭護尷尬的笑了笑,「朝廷一向對西北課以重稅,這兩年武威不太平,胡奮東征西討,把這些部落都打窮了。」

「窮就窮一點吧。」楊崢無奈的搖搖頭。

河西諸部應該沒膽子合起伙來騙自己。

而且這些騎兵都頗為年輕,在馬上身手矯健,能騎這麼瘦的馬大老遠趕來,騎術自然不錯。

禿髮部的三千騎兵倒有些樣子,清一色的皮甲,腰懸刀劍,背挎弓箭,精神抖擻。

「宰些羊,讓他們吃上兩頓好的。」

當初在枹罕收攏羌人的時候,差不多也是如此。

當時的羌人比這些人還窮,別說瘦馬,一大半的人光著屁股……

現在的楊崢別的沒有,錢還是有不少的。

西平最突出的就是皮革業,弄出些皮甲不難。

彭護用匈奴話對他們吼了一通,立即引起一片鬼哭狼嚎的歡呼聲。

「讓他們下河洗一洗,再弄些乾淨衣服來。」楊崢實在被他們身上的氣味熏到了。

似乎這時代的人都不怎麼洗澡。

接連幾天,楊崢親自安排他們的衣食住行。

一日兩餐,頓頓有肉,麥餅敞開了肚皮吃。

換上新的單衣後,羌胡青年們仿佛過年一般歡呼雀躍。

不過住的地方,就有些為難。

這幾天軍營正擁擠。

士家豪強們的部曲也聚集在姑臧。

楊崢只能下令修建新的軍營,就在姑臧城側,谷水河邊。

雍涼軍奴隸一招手就來,在掘子軍的配合下三下五除二就建了六座軍營,按照楊崢的要求,還建了廁所、澡堂、食堂等建築,雖然簡陋了些,但住著還算舒適。

宣義郎也很快跟進。

楊崢花這麼多代價,不僅要得到他們的人,還要得到他們的心。

草原牧民相對心思單純一些,不難相處。

你對他們好,他們也會對你好。

楊崢就住在軍營之中,公務一般由魯芝、杜預、衛瓘處理,索靖、張甝等新進的才俊輔佐之。

重要事務都會由魯芝挑出,送到軍營之中,交由楊崢蓋印。

一切都井井有條。

楊崢與諸部子弟的感情也在迅速攀升。

多少學會了幾句匈奴話,而他們在宣義郎的幫助下,漢言學的更快。

與草原人親近了,沒想到也會引來一些小意外。

一日,楊崢正在批閱公文,卻聽到外面打鬧起來。

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便忍不住與劉珩等親衛外出查看。

卻見軍營之外,上百名雍涼軍奴隸與草原子弟扭打在一起。

「怎麼回事?」軍中沒有命令禁止鬥毆,只要不抄傢伙,一般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彭護慚愧道:「屬下失職,這些雍涼軍奴隸前來滋事,諸部子弟一時氣憤,忍不住出手……」

連彭護都制止不了,說明事情不小。

手心手背都是肉,楊崢對雍涼軍俘虜的看重還在草原諸部之上。

不過這段時間,又是拉攏士家豪強,又是整合草原諸部的,有些遺忘他們了。

楊崢揮了揮手,劉珩、林森領著幾十名親兵沖入人群之中,三下五除二就打倒了一片,場面頓時被壓制下來。

眾人這才看見一身細甲的楊崢。

「為何毆鬥?」楊崢一臉平靜,在眾人眼中卻是不怒自威。

面前之人紛紛半跪於地,卻沒有人敢說話。

「有膽量打,沒膽量說嗎?雍涼軍都是如此膽怯之輩?」楊崢故意刺激他們。

「雍涼軍不是膽怯之輩!」一人怒吼起來。

十幾個人響應。

卻被劉珩等親衛按住,推到前排來。

這幾人都是標準的關西大漢,肌肉虯結,在盛夏的烈日下泛著古銅色的光。

「今日本將在此,雍涼軍若不是膽怯之輩,可以明言。」

如果是單純的鬧事,楊崢就不得不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將軍為何重蠻夷而不重我等?我等亦能上戰場廝殺!」一個漢子挺著頭道,滿頭大汗,也不知是太陽曬的,還是出的冷汗。

楊崢一愣,瞬間就明白過來。

一定是這些時日重視諸部子弟,讓他們心中不是個滋味。

以前給他們機會,他們不珍惜。

現在不給機會,他們又眼紅起來。

雍涼這百年時間,就沒停止過戰爭。

雍涼軍也算曹魏老牌勁旅,廝殺了這麼多年,心氣還是有的。

這半年來,奴隸和士卒之間的巨大差距,也足以讓他們眼紅了。

楊崢心中一喜,不到三年,雍涼軍就被改造過來,宣義郎們功不可沒。

「你們真的願意入本將麾下?須知本將的軍法可不是吃素的。」

「願意!」在場的一百多雍涼軍奴隸同時大吼一聲。

嚇的其他人臉色一變。

彭護目光複雜又敬佩的看著楊崢。

「你們憑什麼加入本將麾下?本將要的忠勇敢戰的血性漢子,你們是嗎?」

「是!」

這一百多人的吼聲都快把營房掀了。

越來越多的草原子弟出來觀看。

而這吼聲也引來了遠處更多的雍涼軍,烏壓壓的半跪在楊崢面前,仿佛一片快要成熟的莊稼。

「雍涼軍不愧是天下勁旅,不愧是當年隨白地將軍虎步關右的豪傑,不愧是隨曹大司馬橫掃西域的勇士!」

白地將軍夏侯淵,大司馬曹真,都曾是這支軍隊的統帥。

楊崢抑揚頓挫的話語不斷點燃他們的激情。

連同他自己的情感也投入其中,「那麼你們現在願意追隨本將否?」

「願!願!願!」

吼聲比剛才更加猛烈。

有人用拳頭狠狠錘著地面。

軍人都是有榮譽的,奴隸和俘虜本身就是對他們的侮辱。

當初若不是楊崢以鐵騎突擊郭淮,恐怕鸇陰之戰最後的結局,會是另一番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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