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之北,寒風更加凜冽。

孟觀感覺自己的臉漸漸失去了知覺。

不過還好,他還年輕,能扛得住。

看向周圍的羌胡士卒,不禁大為敬佩,這些人仿佛壓根就不知道什麼是冷,騎在漠北馬上生龍活虎。

其實這麼多年來,秦軍中的漢人也有很多不畏嚴寒。

雍涼苦寒之地出生的人,抵抗力強一些。

天地之間一片昏沉,只有白毛風在大地上拖曳出一條長長的白線。

沿途的晉軍都縮在城池中,即便聽到了馬蹄聲,從城牆上探出腦袋,也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繼續縮回城中。

秦軍就這麼撲向清河。

還有三四十里的時候,卻忽然遇到了裹足不前的劉珩部。

「怎麼回事?」孟觀疑惑道。

劉珩一向敢打敢沖,這次卻一反常態。

「鮮卑人在城外設有暗哨,發現了我們,三四萬人全都縮回城中……」

孟觀吸了一口涼氣,沒有機會了,這種天氣攻城不是找死?

何況還是兩萬多人攻打三四萬人防守的城池。

劉珩氣憤道:「這幫賊子膽怯如鼠,三四萬人,不敢跟我們七千人打。」

好不容易爭取到一次機會,就這麼回去,孟觀不甘心。

臨行時楊崢還殷切叮囑,孟觀實在不願讓他失望。

「也就是說,他們只知道你這七千人?」

「一見到我們,掉頭就跑回城中,難道你還有良策?」劉珩眼中充滿了期待。

「你率軍去城下叫戰,我在後面接應,試試看。」孟觀不抱多大希望。

從遼東那塊兒崛起的部落,一個個都猴精,腦子不好使的早就被人吞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而鮮卑此次出兵,不過是壯一壯司馬炎的聲勢,做做樣子,真要他們衝到前面玩命,當然不可能。

劉珩帶著騎兵在城下叫罵,除了殺人放火,罵人也是他的特長之一,什麼難聽的話都能出口。

不過鮮卑人顯然沒有漢人的禮義廉恥。

而且言語不通。

怎麼罵都沒用。

甚至有鮮卑人站在城牆上,嬉笑著朝秦軍指指點點。

反倒把劉珩氣的不輕。

城牆上,慕容吐谷渾自然聽得懂劉珩的罵聲,不過無所謂,敵人越是氣急敗壞,說明越是無計可施。

「漢人的事,漢人自己去辦,最好秦晉殺的兩敗俱傷,到時候就是我們鮮卑人崛起的時機!」慕容吐谷渾面無表情道。

「大人所言甚是!」段日陸卷的一臉忠厚,很容易讓人忽視他崛起時的殺伐決斷。

一介家奴成為一族之主!

在任何人面前,他都是低著腰,仿佛一條忠心的老狗。

雖然是段氏鮮卑的族長,卻在慕容部庶長子面前極其卑躬屈膝。

「集合我三部之力,到也能吃下這支秦軍。」宇文去疾道。

慕容吐谷渾冷笑道:「那頭功就讓給你們宇文部,你們當前鋒,我們在後面接應你!」

宇文去疾乾笑兩聲,一臉奉承之色,「出兵之時,族長讓在下一切都聽你的,你不讓打,我們當然不打。」

慕容吐谷渾滿意的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邪笑,「這麼冷的天,不如去崔家喝喝酒吃吃肉,聽說崔府的小娘一個比一個嫩……」

鮮卑三部駐紮在清河,糧草自然全都歸當地供應。

崔氏作為清河最大的士族,當仁不讓,這也是司馬炎的詔令。

不過鮮卑人的渴求不僅僅是糧食而已。

一說到女人,三人同時咽了咽口水……

劉珩灰心喪氣的回來,孟觀也是無奈,「既然清河不可取,那就退兵吧。」

「這麼回去怎麼像陛下交代?不行,要回你回!」劉珩驢脾氣又犯了。

孟觀勸道:「出兵前陛下有言,若事不可為,全軍為上,冰天雪地,傷亡太大,我軍能支持多久?」

劉珩死活不走。

孟觀沒辦法,「既然不走,那就攻一次試試,若攻不下來,必須退軍!」

劉珩一拍大腿,「合該如此,就算攻不下來,殺幾個賊胚子也能解解氣!」

大軍走在清河的半路上,斥候卻提了一個細作前來,「兩位將軍,此人聲稱有要事稟報。」

「一個細作能有什麼要事?推下去砍了,人頭祭旗!」劉珩不耐煩道。

馬背上的細作聞聽此言不斷掙扎,不過他的嘴被麻布堵住了,支支吾吾的,聽不清在說什麼。

「等等。」孟觀終究細心一些,讓斥候解開此人,「你是何人?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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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作大口的喘著氣,噴出陣陣白霧,「在下崔隨,家父前司空、安陽鄉侯諱林,伯父前魏尚書令諱琰,家兄……」

「說事!」不止劉珩不耐煩,孟觀都一陣頭疼。

司馬炎篡魏,不知封了多少公侯,孟觀知道清河崔氏,但沒興趣知道他的家門。

細作再喘了一大口氣,望著兩人,忽然嚎哭起來,「將軍救我崔家滿門!」

「你這廝到底在玩什麼明堂?」劉珩提著刀就上來了。

細作不敢囉嗦,趕緊道:「清河崔氏願歸附大秦,獻清河與將軍,只求將軍與我家誅殺鮮卑人!」

清河崔氏是河北有名的望族,若得他們相助,清河就到手了。

孟觀心中一喜,臉上卻維持鎮定,「到底怎麼回事?」

崔隨這才仔細說來。

原來鮮卑三部一直駐紮在城外,糧草由清河供應。

本來井水不犯河水,還算守規矩。

但秦軍一到,鮮卑三部二話不說,藉口協助守城,沖入城中,賴在崔家不走了,要崔家伺候吃喝,還要崔家的女卷作陪。

這等奇恥大辱,別說名門望族的崔氏,就是尋常百姓家也忍無可忍。

崔氏不從,鮮卑人每日以刀兵相逼。

最終崔氏決定投靠大秦。

「哈哈哈,好!」劉珩仰天長笑,脖頸上竄起猙獰的血紅之色。

孟觀沒有輕信,盤問諸多細節,鮮卑人的首領,多少兵力等等,崔隨都對答如流,還交出了家主崔述的親筆信。

以如今的形勢,崔氏沒必要拿全族的性命來誆騙秦軍。

秦軍一統河北是大勢所趨,士族比誰都有眼力價。

大秦或許只是要壓制他們,但異族卻是要敲骨吸髓!

而且鮮卑人寫不出這麼工整的字,上面還有崔家的印章。

「你們崔氏可知道大秦的規矩?」孟觀盯著他。

崔隨道:「崔氏舉族願遷入關中!」

到這個份上,已經不需要多說什麼了。

孟觀不再猶豫,沉聲道:「全軍立即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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