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其實敗落了。」

陸從夏帶陸靈蹊先入悟道塔,「當年你進來的時候,是一百零三位,現在還是一百零三位。」

後繼無人,對一個超級世家而言,才是最致命的。

「林蹊,你……」

「別問我。」

陸靈蹊沒管其他人,徑直走向陸望老祖的境畫前,「得了陸望前輩的傳承,我對陸家當然也有我的責任。」

她也只是這種責任。

「聽說陸東前輩閉了死關?」

對那個老頭,陸靈蹊還是有些好感的。

她不想管陸家的事,可是陸岱山糊塗,陸從夏輩份太低,陸傳因多年際遇在陸家沒有一點威儀,「我這裡有一顆兩百年的壽元丹,回頭你幫我給陸東前輩吧!」

啊?壽元丹?

「……多謝!」

陸從夏接過她以靈力送來的壽元丹,若說心潮沒有起伏那絕對是假的。

千秋荷就是四太爺爺傳給他的,他老人家在,她做什麼才更有底氣。

「我們之間謝就不必了。」

她手上兩百年的壽元丹居多。

兩百年怎麼也夠陸傳和陸從夏成長起來了,「我還要問你一件事,陸家這麼多年,有多少人在陸笑前輩那裡得了悟道或者悟功的機會?」

陸笑老祖?

陸從夏看向一個又一個祖宗留下的境畫,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塔就是陸笑老祖從一個古仙洞府帶出來,並且修補之後,誤打誤撞地形成了特別道基,可以自動吸收周圍悟道悟功者的『悟』程,形成境畫。

有緣者,觀摩境畫可以自動帶入跟隨悟道悟功。

陸家能有今日,此塔功不可沒。

但是……

陸家在此的一百零三位祖宗,只有陸笑老祖的眼睛始終閉著。」

陸靈蹊的眉頭不自覺地攏了攏。

為了家族不至於被特殊血脈所誤,陸笑帶頭獻祭了身與魂,那他知不知道,那樣剝除陸家的特別,子孫後代是什麼樣?

如果知道……

陸靈蹊忍不住懷疑陸笑老祖閉著眼睛的真相。

「陸家有記載的,共有三位前輩在陸笑老祖的境畫前得了機緣。」

陸從夏臉上有些傷感,「但是,林蹊,你相信嗎?除了他老人家的兩個重孫輩,這麼多年,陸家這麼多人,只有陸信伯父得了他的緣法。」

她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不對。

「七層悟道塔對陸家子孫開放,對太霄宮也開放過數十次,可是,陸笑老祖的緣法和陸望老祖的一樣,特別特別難得。」

陸從夏看向陸靈蹊,「但是,和陸望老祖不一樣的是,陸笑老祖在藏書樓留下了很多功法玉簡,還有他老人家悟道的詳解,全加一塊,都超過了百枚,好像……好像他老人家早就知道,我們不能在他的境畫前,得到任何緣法一般。」

好早好早以前的兩位老祖宗就不提了,陸信伯父倒是得了他老人家的緣法,可是,得的卻只是鍊氣決。

那功法表面上看著好修,可事實上,難修的要死。

陸家早就沒人習煉了。

但換成林蹊又快的不可思議。

陸從夏心裡有很多猜測,「林蹊,你說,陸笑老祖在境畫那裡……會不會留有一絲微弱的本體意識?」

陸靈蹊:「……」

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往三樓的樓梯。

「咳咳!」

真是怕了這些祖宗。

陸望老祖的問題,她還沒解決,又冒出來一個。

「你去印證過嗎?」

她小心地問陸從夏。

陸從夏面色一白,輕輕搖頭,「我不敢!」

她哪裡敢?

第一次進悟道塔,她第一個看到就是陸笑老祖的境畫,可是,他老人家的眼睛一直閉著,根本就沒睜開過。

後來的幾次,也是一樣。

陸從夏懷疑自己在陸笑老祖那裡,也並不得喜歡。

想到這裡,她好像生怕那位老祖宗在豎著耳朵聽她們說話,乾脆就傳音了,「林蹊,你說陸笑老祖的緣法與你們家的暢靈之脈是不是有些關係?」

陸靈蹊心下一跳。

如果陸笑老祖在這裡遺有一絲意識,那麼,陸望老祖兩次因果劫後,跑到這裡來靜心就說的通了。

「林蹊,陸望老祖這裡,你若是沒收穫,要不我還是陪你到陸笑老祖那裡試一試吧?」祖宗們的行事,都太奇怪了,陸從夏不自覺地想要探詢。

陸靈蹊心下一頓,沉默了好一會,才悶聲道:「你跟我說話說到現在,又曝這些亂我心緒的秘密,是成心不想讓我靜心了吧?」

她本來就有些慌的心,被她這麼一攪和,更慌更靜不下來了。

「我的姑奶奶,求求你,暫時離我遠一點行嗎?」

遠一點啊?

自認就是她姑奶奶的陸從夏很聽話地離她遠一點。

陸靈蹊不知她所想,站在滿是花海的境畫前,呼氣吐氣好一會,才平復心境,努力想當初自己是怎麼無意進了境畫,看到陸望老祖的十戰。

此時境畫上的少年,還沒有後面的威儀,她當初因為旁邊的陸傳,誤以為他是信老祖……

陸靈蹊到底亂了,直到外面的修士湧進來,她也是沒有一點能再進境畫的跡象。

唉!

只能往三樓去了。

陸靈蹊只覺自己的腳有千金重。

有些秘密,不知道比知道幸福。

陸家人大都是糊塗著過,感覺就比現在的陸從夏自在。

偏偏她比陸從夏知道的還多。

陸靈蹊慢慢往三樓去。

陸家和太霄宮的築基弟子們,都從長輩那裡知道她是誰,非常自覺地避開。

三樓,左首,第六幅。

蒲團上的老者閉著雙目,一如當初她看到他的樣子,沒有一點改變。

臉上無悲無喜無憤無怨……

陸靈蹊摸出當年青主兒幫忙收著的蒲團,在當年同樣的位置坐了下來。

「老祖,我又來了。」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當年您還用這蒲團砸了我,後來,我老懷疑這蒲團暗藏玄機,若不是要修習十面埋伏,時間始終不夠,我差點就把它拆了。」

可惜,那都是她少年不知事,自個想像的。

「後來想想也是我自個蠢,您拿它砸我,都把我砸暈了,這蒲團真要有玄機,肯定也不是給我的。」

陸靈蹊嘆了一口氣,在心裡接著道:「可是,我還是把它保存著,小心保存到現在。」

小心到讓青主兒幫忙收著,生怕放在自己手上,不小心弄丟了。

「老祖,我用您重孫陸望的十面埋伏,為天淵七界立下好大的功,您知道嗎?」

「……」

境畫上的老者就靜止在畫里,沒有一點動靜。

「他老人家在仙界,一定得罪過不少人,當然,也立過很多功。」

陸靈蹊望著老祖宗始終閉著的眼睛,「大家都說十面埋伏同階無敵,但是老祖,別人這樣說的時候,您說,到底報了一種什麼樣的心態?

您說,有沒有可能想讓我們自個膨脹?」

沒有人回應她。

已經有人從二樓上到三樓了。

好在,他們都繞開了這裡。

陸靈蹊輕輕打了個幻結界,很小心地摸出裝著三顆瓜子的玉盒,「我在心魔劫里看到過它。」

放在玉盒中的第二顆星辰果也沒影了。

「或者說,」陸靈蹊盯著這三顆瓜子,「出現那樣的心魔劫,就是你特意拉我進去的?」

境畫上的陸笑緩緩睜開那雙似深又似淺的眼睛。

陸靈蹊若有所感,抬頭正好看到,嚇得差點扔了手中的玉盒,「老祖……」

「不用怕,說說你的心魔劫。」

陸笑的眼睛在三顆瓜子上留連,聲音即蒼悲,又疲憊。

不過,陸靈蹊還在那聲音里,聽到了一絲顫抖。

「我……我不知道怎麼說。」

陸靈蹊的聲時,也有些抖,「我忘的差不多了,只記得一具骸骨,那骸骨的主人可能在心魔劫里跟我說了很多話,可是,我都不記得了,我只知道埋那具骸骨的時候,很難受很難受……」

在這個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祖宗面前,她把自己的不安,自己的猜測,全都說了出來。

時間也許很快,但也許很慢。

三顆瓜子始終靜靜地躺在那裡。

不過始終盯著它們的陸笑,眼裡卻慢慢升起一片水光,「我跟你說個故事吧!」

他似乎想伸手,大袖動了動,卻無法突破境畫,只能無奈放棄,「很多很多年前,有一個修士在心魔劫的因果劫中,窺探到天地對家族血脈壓制的一絲緣由,為了躲避天地的壓制,他費盡千辛萬苦帶著族人離開族地,遠涉他鄉。

一百三十七口人,真正安頓下來的時候,只剩三十七人。」

陸笑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在祠堂親手給族人立靈牌的時候,臉現痛楚,「三十七人有三十三個是離開族地後,新出世的小輩。為了他們,那修士在重孫兒也出生的那一年,跟他被族人保護,僥倖活下來的兒子孫子說,為了家族後輩不被血脈所牽,他要用某些禁忌之法獻祭自己的身與魂,與天……搏一個『將來』。」

陸靈蹊懷疑他說的就是他自己。

陸笑始終看著玉盒中的瓜子,「那『將來』想要成功,不僅他要獻祭,他們兩個……也要獻祭。」

陸靈蹊心下一顫,她突然感覺,這瓜子跟獻祭的人有關。

「當時,他的兒子是元嬰中期,孫兒是結丹後期。」

陸笑的說的很慢,「身、魂同獻,就再無輪迴轉世的機會,好在那修士曾有些機緣,無意中又得一位木靈相助,在重孫兒十六歲進階築基的時候,獻祭了身、魂,遺下一抹轉世契機,那轉世契機……就是你手上的瓜子。」

陸靈蹊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你猜到了?」

陸笑看著面前的女孩,臉現悲憫,「老夫獻祭之前,以斬三屍之法,藏了一抹神魂借道塔境畫苟且偷生。

但我的兒子、孫兒,卻無有我之機緣,他們……全部的生機,只在這瓜子之上。

三枚,代表了我們祖孫三代。」

陸靈蹊捧著玉盒,變坐為跪,跪倒在陸笑面前。

「心魔劫的因果劫,到底是天道對我們的憐憫還是天道對我們的懲罰,老夫始終參不透。」

他的心魔劫是因果劫,他說動族人離開祖地,以為可以為大家爭下一份好的生機,可是,他死的時候,陪著一起出來的族人,幾乎全死了。

境畫中的陸笑連腰背都佝僂了些,「更讓老夫意外的是,老夫的重孫兒,與老夫走了同樣的道,他的心魔劫也是因果劫。

老夫當年,窺視因果之後,是想逃開天道的壓制,他卻……想反了這天。」

說到後來,他卻又有了一抹驕傲,「他很厲害,十面埋伏同階無敵。」

「……」

陸靈蹊張了張口,一時間,很想問他,陸望老祖當年所看到的因果劫是什麼。

可是,她又害怕。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陸望老祖殺性之重,萬多年來,無人能比。

那份殺性里,與他在因果劫中看到的到底有沒有關係,陸靈蹊根本不敢猜。

「不要怕!」

陸笑好像看到了她的心靈深處,「你告訴我,他本人現在還活著嗎?」

「活著!」

「呵呵!我猜也是。」

陸笑笑了,「從一開始,他就在做各種準備,沒道理會輸。」

這小丫頭到這裡的那天,他就知道,他的陸望沒輸。

雖然過程……

想到曾經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孩,陸笑又努力地想要突破境畫,可惜還是沒有成功。

經過了這麼多年,他已經與境畫溶於一體了。

「靈蹊,當初你說你的蹊字,足與奚相連,是走在祖輩道路上的意思。」

天地氣機,隨願起,亦隨願滅。

陸笑很想把他知道的全都跟她說出來,奈何,他卻又感覺到道塔的某些壓制,只能道:「你現在聽好,你在因果劫里埋的骸骨,沒意外就是陸望,他雖然死了,可也是算沒死。

世上法寶機緣,千千萬。

你現在要做的是,幫我們。」

怎麼幫?

陸靈蹊的眼睛,好像閃著這三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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