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肯說?」馬修對格雷戈里的轉變而愕然,他不怎麼喜歡喝酒,也就不懂酒鬼對酒的病態需求。

「當然,為了酒,我可以倒向秘法會,為了酒,出賣他們也正常嘛。」

老人打了個噴嚏:「交易趁早,不然就會死很多人,這是我給的一個免費提醒。」

馬修從藥箱裡翻出一袋酒遞給他,同時也將羊毛毯丟過去,避免他因為過度寒冷而被立即凍死。

作為一名藥師,隨身帶酒是常識,消除膿液和剔除瘡斑時都要用酒消毒,這點在羅斯特大陸也是同樣適用。

格雷戈里喝了一口馬修皮袋裡的酒,砸吧砸吧嘴:「沒想到最後,喝的還是冰原鎮這種難喝得要命的酒,酸澀,發苦,就像是在喝苦水……命運總喜歡和人開玩笑。」

「好了。」老人裹住羊毛毯,手拿酒袋:「這時候,冰原鎮上已經活屍再次出現了,大概有一百頭的樣子,目的嘛,就是為了對冰原鎮的普通人進行滅口。如果沒有全殺掉也沒關係,至少毀了那裡,也就沒人會來得及來冰原查看。」

馬修心裡咯噔一聲,這老頭好狠。

「不過目前我解除了魔藥狀態,也就沒法控制它們,馬修你乾得漂亮,它們應該在鎮子上大殺四方吧……真是讓人遺憾。」

格雷戈里咧嘴一笑,搞了馬修心態一手後又喝了一口酒:「好啦,回去也遲了,不如趁著現在我還有一點時間,告訴一些你們肯定想要知道的事。」

馬修心裡嘆了口氣,如果可以,真不想要和格雷戈里成為敵人,哪怕是到現在,他居然都還能掌握一部分節奏,簡直難纏。要不是用低語幼體出其不意陰了一手,說不定自己只能和吉賽爾跑路。

「冰原上活屍增多不是意外。」

格雷戈里慢吞吞說:「秘法會很早就想要搞清楚冰原活屍的成因,當然,真正目標是掌握活屍的力量。但由於這裡的魔靈過於詭異,而且魔術反應強橫,實在不好惹,於是他們就轉換了思路。」

「他們開始解剖活屍,分析活屍,帶著屍體和活人在冰原做實驗,試圖模仿屍化的手段。」

格雷戈里吸了吸鼻子:「秘法會成功了,至少算是部分成功。他們研製出了特殊的魔藥『猩紅詛咒』,能讓人屍化或者接近屍化一樣的狀態,我之前的模樣就是猩紅詛咒屬第一序列服用後的結果。」

「猩紅詛咒有三種序列,第三序列效果最差,只能製造上次出現的那些劣質活屍,是很多年前遺留的殘次品,埋起來主要是用作記錄和對比。」

「第二序列就和冰原上的正常活屍沒區別,擁有非常優秀的力量和速度,互相之間能夠識別,聽從第一序列指令,還可以完成一些複雜動作,比如說殺死特定人物,搬運,活動,排列陣型,甚至是參與建造和部分試驗……」

老人咳嗽了兩聲,嘴角溢出些許鮮血,被他用手指揩掉。

「我這個活屍頭子,在冰原鎮的任務就是監視這裡的狀況,避免有人打擾冰原上秘法會的進一步試驗,或者被人發現端倪。他們將研製的活屍投入冰原,發現能夠融入冰原活屍群體,這就是為什麼數量增長了。」

「可惜。」格雷戈里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附近庫存的屍體數量不夠,就讓我從鎮上找活人。我認為這是非常危險的舉動,冒險得毫無意義,不過那些傢伙根本不管,他們只關心他們的實驗和秘法。」

「所以我只有用『猩紅詛咒』第三序列的魔藥去找一些人給他們送去,沒想到被埃爾東·麥基從酒上看出了問題。恰巧那枚被組織送來傳遞情報的戒指被放在瓶子下,連我都不知道,被埃爾東發現了。」

馬修反應過來:「你把『猩紅詛咒』放在猩紅佳人里,所以讓人產生了一部分過敏紅斑反應。」

「不然呢?」格雷戈里哼了一聲:「當時讓你喝下,結果你沒有任何異常,我就知道不對勁,看來是吉賽爾告訴了你什麼。」

馬修臉上強裝平靜,心裡卻明白,當然是因為自己本來就是活屍,根本不在猩紅詛咒的作用範疇。

吉賽爾看來還真是秘法會的人。

可他有點想不通,吉賽爾那種性格的女人,竟然會和聲名狼藉的秘法會沾染關係,吉賽爾有某種人格分裂?還是說,秘法會也有一部分如吉賽爾這樣的,純粹專注於求知和探索的學者?

慢著,秘法會有人將信息放在戒指里,藏在格雷戈里的瓶子下……難道說,鎮上還有秘法會的人?

馬修心裡各種念頭閃過,只希望是自己多慮。

「後來就只有處理掉埃爾東·麥基。」格雷戈里喝光皮袋裡最後一滴酒,舔了舔嘴唇:「這就是全過程。」

馬修問他:「你是什麼時候加入秘法會的?」

「帝國曆610年,也就是三十年前吧,剛到冰原鎮成為駐地聖光騎士,秘法會就找到我,開出報酬,我也就同意了。」

「冰原鎮上發生的事,秘法會還有別的人知道嗎?」

「你是說活屍襲擊,還是你們知道秘法會在這裡出沒?」格雷戈里拉了拉羊毛毯,手指揉了揉鼻子:「不用擔心,沒人關心,秘法會的人只關心秘法和試驗,他們都在搗鼓魔藥和比對冰原活屍……不過。」

「吉賽爾小姐的事是例外,高層似乎非常關心。」

格雷戈里眼睛看著馬修:「我得到的最新任務就是找到吉賽爾小姐,將她帶到指定地點。如果找不到她,那麼至少要找到她離開的痕跡。」

「吉賽爾……在秘法會是什麼身份?」

「不知道。」

老人攤開手:「我只是一個為了喝酒加入組織的局外人,本來想要安靜地在冰原鎮上生活,盯著活屍,盯著活人,再盯著秘法會的實驗,就這樣喝著酒度過餘生而已。」

「我喝過很多地方的酒,都是很稀有的美酒,猩紅佳人,金色憂鬱,海洋之星,長夜將至,巫妖呢喃……不過到現在我最後想的,還是那杯藍色日出。」

格雷戈里抬起頭,看著影子將自己籠罩的男人:「真想再喝一杯埃爾東·麥基親手調的藍色日出啊。」

滿臉是血,顱骨左側塌下一片的拉穆爾石頭般站在他面前,聲音里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但你殺了他。」

「是啊。」格雷戈里眼神變得有幾分迷茫:「所以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殺了他。如果說,我是為了美酒的話,應該要不惜一切代價救下埃爾東才對,可我殺了他,沒有絲毫猶豫。」

他咧嘴一笑:「大概我的腦袋已經被魔藥腐蝕壞掉了吧,說不定秘法會裡也有某個人,在控制著我這個第一序列的大腦。」

格雷戈里看著黑黝黝槍口:「我記得,巫術火銃只有六枚火彈,使用完畢,需要特殊的魔術反應爐來重新裝填。」

「我有兩隻。」拉穆爾說。

「原來如此。」

格雷戈里渾濁的眼微微抬起,看著眼前瀕死卻保持站立的男人:「你離開聖光騎士團,就是為了今天對不對?聖光騎士禁止對任何嫌疑者下死手,離開騎士團,你就不用遵守這一點了。」

「不錯。」

拉穆爾摁下紐扣扳機。

嘭!

巫術火銃的黑色槍口閃過一道火光。

沉迷邪惡美酒的老邁騎士終於倒在冰原上,腦袋破開,鮮血流淌出來,就像是一杯被打倒的紅酒。

拉穆爾身體抖了抖,巫術火銃從手指間滑落,他人也朝前跪倒。

馬修一把抱住他,朝遠處喊:「吉賽爾,出來救人。」

藏在冰丘暗處的女巫這才像是天敵離開後的倉鼠一樣,忙忙慌慌從洞穴里出來。

「他需要緊急醫治,馬修,酒,針,刀,馬修,快,不能浪費一點時間。」吉賽爾套上白色僧侶袍,就像是變身為戰士,整個人也變得雷厲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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