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廳里。

惠特曼·萊斯利拆開火漆,逐行閱讀了裡面的內容,他依舊是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兩條極深的法令紋讓這位巫師教授有一種生人勿近的嚴厲面孔。

他前後看了兩遍,合上信紙:「科尼形式非常緊張,巫師團傷亡嚴重。」

「兵蝗的優秀抗性,讓重複的巫術很難傷害到它們,持久戰到現在,巫術庫存已經消耗殆盡,兵蝗也適應了大多數大規模巫術,局面已經越來越難掌控。」

「火元素部長厄休拉·亞當斯被劍角重傷,陷入昏迷。」

「兩名巫師教授被劍角所殺,巫師團人手變得很緊缺。」

「所以,比魯斯令我去科尼,和他一起抵抗冥蝗劍角。」

馬修不置可否:「那惠特曼先生你的決定呢?」

「索伊小姐,能否給我一支鵝毛筆,一瓶墨汁,一張紙。」

惠特曼看向管家助理。

索伊從一旁拿來筆和墨。

惠特曼將筆尖沾了墨,沉穩地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馬修這個位置能看得很清楚,惠特曼是選用的卡爾馬文。

——緋蝗之災,並非單純入侵戰爭與物種禍亂,必須搞清其背後基礎,從而破解其抵抗巫術的機制。我已退休,也不善作戰,在莊園裡對緋蝗進行研究,能更好發揮我所長。祝好。

落款:惠特曼·萊斯利。

惠特曼將信對摺,遞交索伊:「索伊小姐,勞煩將這封信交給元素之眼的巫師,他們會用特殊手段將信送過去。」

馬修對此倒不意外。

親筆信函本身代表了一種重視,作為羅斯特大陸正式禮儀的象徵。

這也是為什麼擁有元素之眼這種傳遞消息的巫術裝置,依舊會有信函來往的原因。

不提惠特曼被比魯斯從真理之眼核心層踢出局的事,光是真理之眼陳舊和限制重重的固有規章,以及和貴族們藕斷絲連的利益關聯,就讓惠特曼很多想法無從施展——他最引以為傲的「元次巫術」還是從普朗克那裡得到的靈感和啟發。

可在俾斯麥莊園,馬修一直都在提倡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只要不是反人類、反倫理,都是可以盡情提出各自思路,進行嘗試。

這也是馬修的底氣所在。

比魯斯或許有時候都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畢竟他作為真理之眼的副會長,已經站在了山頂,規則對他約束很少。必要時,他可以直接修改規章。

真理之眼對組織里的巫師各種命令,不論是獎勵還是懲戒?都已經變成了一種理所當然。

巫師們在外界普羅大眾眼裡?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但又超然於外的。

可真實的內部情況中?巫師們必須遵守名為「真理之眼」這個軀殼的一切指令,這個光鮮高傲的外殼內里是嚴苛的等級制度?背後是貴族們無處不在的影子。

或許最早的巫師曾經掌握了真理,並且試圖真正將真理展示給所有人。

但現在?他們已經再次被貴族們控制影響?所剩餘的,只有昔日遠去的輝煌殘影,以及如今對王國官僚制度拙劣的模仿。

惠特曼內心深處依舊有著真正巫師的理想,這一點和奎恩一樣。

不同之處在於?奎恩是還未曾深入巫師體制?所以仍舊抱有幻想與熱情,惠特曼是見過了巫師內部的殘酷與壓抑,將內心那一縷不肯熄滅的火苗藏在冰冷麵孔下。

俾斯麥莊園的存在,讓他們有了一個能夠突破貴族影響控制的環境,儘可能施展所長?為了所有人類而研究巫術。

越是有強烈追求的人,越是需要這樣的環境。

「這樣回復?似乎不符合真理之眼規矩。」

馬修說:「我記得真理之眼內部,是必須遵守發布的特殊命令的。否則就有被註銷巫師資格的後果?還會遭到真理之眼在五大王國的封殺。」

「是的。」

惠特曼回復簡練:「所有結果,我都接受。」

馬修笑了。

挖人才就得這樣?不僅經費給夠?還要儘可能給予發揮才能的寬鬆環境。

讓人心甘情願過來?捨不得離開,看著對方無能狂怒,這種成就感是一種別樣的樂趣。

「馬修大人,最近我和普朗克一直在用『巫術計算機』進行一項新式研究,杜莉也發揮了很大作用……」

馬修擺擺手:「別叫我大人,雖然我有卡爾馬王國的爵位,不過在俾斯麥莊園,還是叫先生這種大眾稱呼吧。」

他看向索伊:「這一點通過書面文件進行告知,莊園裡,不要再稱呼我為大人,這裡沒有高高在上的人,就叫馬修先生。」

「是。」

雀斑姑娘扶了扶黑框眼鏡,迅速在記事本上刷刷寫下。

「抱歉,打斷了你一下,惠特曼先生,請繼續。」

馬修示意。

「是這樣的。」

惠特曼接著之前的話說:「兵蝗進攻埃里克城時,『巫術計算機』就暫時交給了研究所進行相關研發和利用,普朗克和我就產生了一個想法。」

「既然巫術計算機能夠將巫術進行固定編譯記憶,再以精準的重複編織成巫術捲軸,那麼反過來思考,它或許也能作為巫術的破解工具。」

馬修眼睛一亮。

對勁了,就是這個感覺。

新式工具的誕生,激發了莊園學者們的各種新思維和嘗試。

這才是馬修最想看到的!

惠特曼沉穩地敘述著:「基於這個想法,我和普朗克進行了大量計算,以已經成熟的『聚光術』和『風眼術』魔術迴路進行逆向破解,得到了之前從未有過的新魔術迴路優化方式。」

「巫術構成,本身是魔術迴路和魔術反應兩個基礎上的力量現象,這個現象大體是有一個標準的,不過大多巫術卻不止是一個迴路。」

「就如普朗克所說,我們知道1+1=2,但1+2-1同樣等於2,結果確定並不代表過程確定,這就是魔術迴路奇妙又充滿可能性的地方。」

「在這個基礎上,我突然有了一個不成熟的奇怪聯想。」

惠特曼下意識比划著手勢:「緋蝗一族最引以為傲的抗性原理,也是它們核心戰力的機制就是這樣。」

「通過得到的結果迅速反饋到體表魔術迴路,進行迅速排列重調,從而不斷拓展它的巫術防禦序列,只要是已知結果,那麼它們就能調整出相應序列進行防禦。」

「它們體表魔術迴路能夠迅速記憶並且形成特定應對形態,『四元素抗性』是表現出的結果,但本質是識別特定得四元素變化規律。」

「就如普朗克所說,緋蝗一族的抗性總能得到特定的抗性效果,變化過程迅速得匪夷所思。我們沒法改變緋蝗一族防禦序列的產生和調整,那就只能嘗試改變巫術的結果。」

惠特曼眼睛發光:「假設有一種巫術,能夠不斷製造出幾乎不重複的四元素變化,那麼緋蝗一族最核心的抗性就不再有用。近乎於無窮的巫術結果,會讓它們的計算與記憶反應完全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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