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皺眉注視著因藍龍而展露醜態的輪廓。
「你是誰?」
他不是李維斯。
安南扮演李維斯和家族通信,勾勒出的李維斯是個正義、開朗的男孩。即使因為仇恨轉變成復仇者也不會被藍龍嚇得尿褲子。
男孩周身的猩紅倏地收縮,轉向腐敗的灰光。在安南意識到發生什麼之前,一條耀眼的湛藍電流鑽出空間裂隙,劈啪作響地裹住男孩,讓他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就化做焦黑。
安南站在裂隙後,藍龍的閃電吐息只是讓皮膚微感酥麻。
「他怎麼了?」
相比血光的不詳,那種灰敗透著純粹的可怖的灰敗讓他驚魂未定。
「人類,他在被腐化吞噬。」
腐化……
許多名詞只用來形容特定存在。比如污染用來形容邪神的侵蝕。
腐化也只代表著混沌。
安南的認知里,混沌天然與所有神祇,所有生靈對立。即使無底深淵那些混亂陣營的惡魔也不喜歡它們……
相比整天找樂子取悅自己而肆意殺戮的惡魔,只想腐化、毀滅生靈的混沌更加恐怖和使人絕望——
起碼當一個人死去,他的所作所為與信仰會決定他升上神國,還是墜入深淵。但只要被混沌和邪神侵染一點,肉體與靈魂將完全屬於它們。
甚至沒法通靈回靈魂質問。
還在平林鎮時,安南就知道這個世界沒自己看到的這麼平靜。
不說北方的魔潮,南方的鼠潮,南方北方都有的獸潮,以及世界之外的蟲潮。但剛離開鎮子就撞進詭譎怪異的漩渦多少讓他難以適應。
「附近還有他的同伴嗎?」
「連老鼠也沒有。」
它們已經撤離了?還是從始至終只有這個被腐化的冒牌貨?
藍龍的龍爪伸出裂隙,安南知道因為什麼,從法師袍掏出二十枚金納爾擲進龍爪。
美麗而威嚴的豎瞳倒映著金燦燦的金幣,數來數去,發現多了10枚金幣。
藍龍難以按捺貪慾,但契約和先前還算滿意的合作還是讓它開口:「……你多給了10金幣。」
龍母在上!
藍龍感覺這一刻自己的正直簡直能與金龍媲美!
「我想再觸碰一下那枚棋子。」
鍍金山上的蒼白幽靈飄然起舞,捧著那枚棋子伸出裂隙。
倒計時顯示為三十天。
這是安南觸碰「天啟預報」後浮現的新倒計時。
九月初,安南能想到的是九月秋收……但這與自己的重要節點有關嗎?
趁著低等召喚術還維持著,安南在莊園搜尋一圈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安南牽著韁繩,思索「冒牌貨」這時跳出來的原因。
弄清自己是真的李維斯還是冒牌貨?還是確認自己確實可以召喚藍龍?
這時,安南拉了下韁繩,讓馬車停下。
他在街邊的武器鋪看見清道夫的隱藏標記,這代表這裡是清道夫的據點。
安南邁下馬車,徑直邁進鐵匠鋪,指著掛在牆面上的武器:「我想要一把鍛鋼……不,熟鐵劍,沒有鋒刃的。」
他不想聽到馬丁自己殺了自己的噩耗。
「8銀幣到56銀幣不等。」
最低也是正常平民的月薪,但作為術士,安南甚至想說這太便宜了。
「它們有什麼區別?」
鐵匠鋪「夥計」從庫房拿出一把沾滿灰塵的粗胚鐵劍,然後又摘下掛在牆上的鐵劍——這把劍精緻許多,表面鍍銀般呈現亮銀色,劍柄處還裝飾著彩色瑪瑙。
「我要這把。」
安南指著更貴的鐵劍,翻出一枚金幣,把它放在櫃檯上。
一枚黑鴉徽章也在其中。
「我是安南·里維斯,一個腐化者把我引到黑角街區的空置莊園想要襲擊。」安南維持著平靜,但壓低聲音快速說道。
「我們還有鍍金、鍍銀服務,您看您需要嗎?」夥計仿若未聞地熱情收起那枚金幣,將找零的銀幣堆在黑鴉徽章上。
「不用了。」
安南將徽章和錢幣一起收起,帶著鐵劍走出武器鋪。
他只是個弱小而無助的北境之王,專業的事還是要交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然後當安南帶著給馬丁的禮物回到莊園後,他收到了一個噩耗——馬丁離開了。
「你們沒有攔住他?」
女僕長為難地說:「我們攔不住……」
「黛菈呢?」
高挑的精靈從陰影中躍出:「我也攔不住。」
「馬丁真的有戰士的潛質?」
安南感到驚訝,連黛菈也沒法攔住馬丁……
「不是。」
女僕長浮現難以理解的複雜表情。
「他在那把劍上抹了屎,我們沒法靠近。」
安南逐漸理解了一切。
這的確是馬丁會做的事,而且別說黛菈,換成奧古斯塔·奧爾梅多也未必會攔——
「馬丁說要去哪了嗎?」
「沒有……」
安南大致猜得出來。
返回莊園沒多久,安南再次出發,不過這回帶上了黛菈。
再次來到奧爾梅多的家族產業,但這回安南被僕從拒之門外。
「抱歉,北境之王大人,馬丁讓我們不要給伱開門……」
「黛菈。」
安南微微偏頭。
黛菈靈巧地翻進莊園,揮舞短匕朝僕從划過數刀。僕從安然無恙,但他的衣物倏然脫落,只能抱著關鍵部位躲在灌木後瑟瑟發抖。
從裡面打開大門的黛菈回到安南身邊。安南提起韁繩,清脆的馬蹄鐵聲邁進莊園。
當馬車停在宅邸前,趾高氣昂的馬丁出現在露台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
這一幕似曾相識。
安南仰視著馬丁:「你為什麼要再次離開?」
馬丁拔出他在陽光下閃爍著彩虹的寶石劍,舉起喊道:「我要釋放內心深處的野獸!」
「蘇珊大嬸喊你回來吃飯。」
「告訴蘇珊大嬸,我不回去了!」馬丁抿著厚唇,猶如話劇里的悲劇英雄,「我說過要讓蘇珊大嬸住上大房子!」
「你覺得我現在的莊園大嗎?」
「大!」
「你可以把蘇珊大嬸接來住。」
「真的嗎!」
「真的。」安南從車廂里拿出價值56銀幣的鐵劍,高高舉起,「看吶,我給你買的長劍!」
「我來了堂哥!」
像是從控制系法術掙脫般,馬丁應聲從露台躍下,砸進下面的灌木,沾著滿身草葉飛奔而來。
只是這一回,安南不再有情緒需要宣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