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位女士的回答,龔強察覺到對方明顯是不想多說,他眼珠兒轉了轉,掃了一眼協議下邊的簽名,是何萍兩個字。

兩人又不咸不淡閒聊幾句,最後敲定等「寧寶隆」申請登記完成,一星期後何萍再來簽訂正式合同,而寧寶隆必須保證準時如數交貨,並按照要求,每雙襪子的包裝上必須印上大賽的徽標。

這次比賽是並原市政府牽頭,各單位組織報名,面向全市的第一屆青年國標舞大賽,參賽資格是全市工礦企業、機關部門,但不僅僅局限於此,社會青年也同樣可以報名,外圍賽劃出不同的選區,晉級後再進行小組賽,半決賽,決賽等以此類推,最後獲得冠亞軍和季軍的三組選手還要參加全國比賽。

從那時起,這樣的比賽一共舉辦過三次,後來隨著發展的深入進行,政府不再出面舉辦這類文藝比賽或者匯演之類的大型文娛活動,而這三屆比賽也成為九十年代並原年輕人心中永遠的回憶。

這次國標賽何萍也報了名,因為要求統一服裝,她便上街尋找合適的服飾,因為聽說新開張的足下生輝襪子品種既上檔次價格又便宜,進去一看果然還不錯,就給自己買了雙襪子,拿回去後同事看到,也連聲誇讚,恰好書記路過辦公室門口,聽到熱鬧後進來查看,也覺得無論質量,品種還有價錢樣樣都合適,於是單位內部適度進行了推廣,結果很快獲得一致肯定,就有有心人就提出乾脆統計一下,看看有多少人需要,這樣團購一批價格還能再下來一點。

那時候絲襪剛剛開始在並原流行,時值盛夏時節,是最暢銷的品類之一,並原當時有個著名的段子,何以解暑?唯西瓜絲襪也,西瓜是吃著痛快,穿絲襪的美感心裡愉悅,都是精神享受。

只是有一個小小的遺憾,就是穿著體驗並不好。

那時還沒有連褲襪,絲襪本質太過順滑,跟皮膚的親和度不好,穿上之後太容易起卷滑脫,同時由於是初代產物,並不太透氣,夏天穿在腿上,往往捂出汗水,好看不好受,而且還容易掛絲,何萍自己就遇到過一次,剪了指甲沒有注意,拉了一下襪子就掛起一條長絲,一氣之下又賣了十雙。

就這樣機緣巧合之下,參加外圍賽的大部分選手都報名參團,還有一些不參加比賽的也貪便宜湊熱鬧,很多人知道足下生輝襪子的檔次,一看團購價格相當給力,登記了何止一雙,這樣統計下來,一個單竟然達到四千雙之巨。

只是何萍沒有想到,這家店竟然是寧向東入股的。

她只知道寧向東在武漢培訓,今天了解了內情後,心裡沒來由湧起一股火氣,好你個寧向東,在家做的好大事,居然不說一聲,虧我一調到市裡,就巴巴的打你傳呼,卻連回也不回。

這次無意中幫他做成了一筆生意,何萍心裡忽然產生了顧慮,似乎不像一開始那麼坦蕩。

她有點後悔剛才不該在龔強面前流露出認識寧向東的信息,還好及時補充了一句不熟。

明明是誤打誤撞,這要是傳出去,說不定會給別人以口實,誤解為自己在裡面落了回扣,對她產生不好的影響還好說,萬一對父親產生不好的影響就得不償失了。

畢竟,父親也剛剛才從南榆調到並原任職。

偶然一次乘坐公交車,竟然跟那個傢伙扯不斷了,何萍想到這裡,不由有些失神。

暫且不說何萍胡思亂想,她剛剛離開足下生輝不久,龔強就立刻竄了出去,來到街角的公話亭。

最近,郵電局在這裡安裝了無人值守的插卡式電話,很是方便了打電話的人,不用再面對各種小賣店裡的老闆,擔心他們豎著耳朵偷聽自己的悄悄話了。

打了傳呼沒多久,電話鈴響,胖子迅速拿起聽筒:「向東,你認識何萍嗎?」

寧向東正在漢正街的炳叔那裡,鄭村民前幾天帶回來的阿四,是王大龍的人。

最近腦子裡一直在思索這裡面錯綜複雜的異動,直到給胖子回電話時,思路還沒徹底清晰。

聽到「何萍」兩個字,他茫然的點點頭:「認識啊,南榆縣團委的。」

胖子一聽有點傻,南榆縣?不是並原市嗎?敢情那個漂亮妞兒騙我?

當聽說何萍從龔強那裡訂了四千雙絲襪時,寧向東才回過神來,立刻覺得頭有點大。

還是因為資金的問題。

開店經營和擺地攤不同,賣拖鞋的時候,基本上是全部賣光才去進貨,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全流通,每一分錢都在參與創造價值,開店後裝修僱人,雖然這些錢也參與流通,但是創造的價值是隱形和長期的,這就出現了時間成本的堆積。

這次訂單,嚴格說利潤巨大,但整個訂單的標的並不算大,放在一些老店和老商戶眼裡,簡直輕飄飄,但對這哥仨來講,卻是一筆甜蜜的負擔。

寧向東嘆口氣,看來又得麻煩炳叔了。

掛掉電話後,寧向東想好解決進貨的事情後,腦子裡空閒下來,才感覺似乎有什麼遺漏的事情,想來想去才恍然,何萍怎麼調到市團委了?又怎麼誤打誤撞到他們店裡訂了這麼多絲襪?

回到炳叔房間,他才看見輝伯和夢風也來了。

鄭村民那天在街上遇到的扁擔是王大龍的人,帶他買的那兩件皮衣是用黑色塑料布做的。

不過這種假貨只能反季銷售,矇騙想占便宜的外地人,因為一旦到了冬天氣溫下降,塑料布在低溫下變得很硬,傻子也能知道是假貨。

最早這種貨是從廣東流過來的,同時過來的還有「星期鞋」。

所謂星期鞋,是一種鞋底用厚紙板做的鞋,鞋面也是特殊處理的過紙漿做成,名謂「紙皮」,但是新鞋通過噴塗表面完全以假亂真,這種鞋只能穿一個星期就完全破損了,而且售價極為便宜,進貨商販都集中在火車站附近擺攤,宣稱店鋪拆遷或倒閉,揮淚跳樓出血大甩賣。

火車站人員流動性極強,而且往往都是外地人購買,回家後發現是假貨也無法維權,只能自認倒霉,後來被央視質量萬里行曝光後遭到各地打假辦重拳清理,從此消失了,沒想到如今在漢正街居然出現。

炳叔和輝伯盯著桌子上的皮衣沉默不語,表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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