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們是志栓廠里的,過來看看。」裴頌連忙道,身後緊緊跟隨的老司機趕緊舉了舉手裡的東西。

「媽,我爸廠里的同事過來家了!」這女的衝著正屋喊了一聲。

這女孩兒話不慌不忙很有調理,引起寧向東的注意,不由多看了兩眼。

女孩兒也絲毫不怯,靜靜地打量著幾個人。

這時李青娥從屋裡走出來,一看院裡的四個人有三個是早晨剛剛見過的領導,慌的手忙腳亂往屋裡讓。

一行人進去後不禁呆住了,滿屋子就一張雙人床和一個五斗櫥,此外再沒有一件像樣家具,雙人床倒是實木做的,很有些年頭,只是上面的炕褥子像是很久沒有清洗過,上面鋪了一條不合尺寸的草編涼蓆,五斗櫥也是很有年代感的產物,門上還有特殊年代的標語,漆面剝落而顯得斑駁不堪。

李青娥從破櫥子裡拿出幾個玻璃杯準備倒水,一看上面落滿了灰塵,忙吩咐孩子拿到廚房去刷刷。

女孩拿著杯子出去,過了一會兒回到屋裡,手裡多了個托盤,托盤上放著四個倒滿開水的水杯。

幾個人早已渴的嗓子冒煙,可一想起剛剛看到的廚房裡的模樣,儘管水就在眼前,沒一個人有勇氣端起來喝,只好默默地忍著。

李青娥讓了幾次,見這幾人每次都客氣的推辭不渴,就訕訕的笑著:「家裡條件不好,事先也不知道你們來,不然跟鄰居們提前一下,可以到他們家裡坐坐。」

這話的幾個人都坐不住了,有心再幾句沒關係,卻張不開口,這家裡不光破,還髒,他們坐在那兒恨不能屁股都懸了空。

寧向東盯著杯子上一些刷不掉的陳年老污,忍不住問道:「家裡怎麼困難成這樣?按這都放開政策十幾年了,而且村裡出去一趟也不是多費勁,好歹干點什麼也比現在強吧?」

其實李莊的地理位置正經不錯,雖然有條爛路,但也不是不能走,像客貨這種底盤高的車,除吝簸有點折騰,其它路段一點問題都沒櫻

「家裡以前都還可以,尤其剛有了俺大閨女那幾年,一開始是承包了土地種麥,俺們這一片是國家的麥種植基地,雖然比不了隆堯那邊產量大,不過也是個主產區,而且那會兒糧食還好賣,只要肯下工夫就沒問題。」

李青娥嘆著氣道:「可這麼乾了幾年,閨女她爹嫌來錢太慢,就想跟著村裡人去石家莊做批發生意,俺公公那時候還在世,什麼也不讓他出去,後來,他從一本什麼農廣信息上看到中原有個地方,很多種子站出售優良麥種能提高產量,就買了好多回來,誰曾想種到地里一顆都沒長出來,閨女她爹去縣裡打長途電話問,結果電話號碼根本不對,後來才聽那些種子站都是個人搞的,根本就是只管賣不管質量……」

李青娥這些的時候,始終沒看屋裡的人,陷入了自己對過往的回憶:「那一回,算是賠的第一筆錢,不過也不算啥,因為只是想試試看,也沒買多少,賠的那點錢再種幾年地也能賺回來。但是後來,我娘家有個遠房親戚在縣裡工作,不知道聽誰養雞挺不錯的,每都有雞蛋賣,養老了還能當肉雞賣,就來家給閨女她爹了……」

寧向東聽到這裡暗暗搖頭,俗話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何況這養雞還是個技術活,對雞舍要求挺高,要真乾了這個,那真是操不完的心。

「閨女她爹一聽就動了心思,正好縣裡也在大力鼓勵支持個人養殖,附近幾個村養什麼的都有,豬場、魚塘都上了報紙了,俺家辦雞場,開頭那一年是真紅火,只是俺們李莊路不好走,賣的就慢,本來還合計著想把雞場搬到俺娘家大李莊,結果有一年忽然就鬧了雞瘟,家裡的雞還沒來得及換茬就全都死絕了,一下把前幾年攢下的積蓄全賠了進去!」

李青娥的情緒開始波動,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家底敗完了,閨女她爹受了很大打擊,每關在屋裡不出門,漸漸就發現不對勁,整跟我有人要來買雞,要發財了,我一勸他就急眼,甚至還動手打人,後來就開始滿村子跟人他發了大財……」

李青娥漸漸不下去了,雙手捂著臉嗚咽起來。

「別了,媽。」一直在屋裡安靜坐著的女孩站起來,走到李青娥身邊,對寧向東幾人道:「別再讓我媽了,我來告訴你們後面的情況,後來我們就送我爸去醫院檢查,結果是腦子裡的病,我媽把家裡能賣的都賣了給我爸治病,這些年什麼貴重的藥只要有用,我們家都買過,好在這些錢沒有白花,我爸的病情控制住了,但就是去不了根兒,頭些年有時候還犯,不過最近兩年一直挺好的,他就想著出去打工掙點錢……」

李青娥一把拉住閨女的手,道:「主要是俺閨女大了,學習又爭氣,她爹看著高興,就一直沒再犯病,他決定出去打工,也是想讓孩子繼續讀高中考大學,她哥哥就因為前些年被家裡耽誤了,結果學也沒上完……」

「哦?您還有個兒子,那他現在在哪?」寧向東問道。

「後要出殯了,他去聯繫火葬的事,本來打算土葬,我沒同意。」

陸清宏看著女孩問道:「叫什麼名字啊?」

「杜霞。」

「一直在上學還是中間斷過?」

「斷了一年了,初中畢業後沒上高汁…」

「那你還想上學嗎?」

杜霞抬起頭:「伯伯,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了。」陸清宏著打算微笑一下,但一想這裡的場合,連忙又收斂起來。

「我不想上了,我就想上班工作賺錢!」

「是因為家裡的現狀嗎?」寧向東在旁邊接過話茬。

「嗯!」杜霞用力點點頭,像是明志一般道:「我們家都這樣了,我再去上學就太自私了!」

這下不光寧向東和陸清宏,連裴頌也暗暗點頭,女孩太深明大義了,要身處這樣的地方,絕不是什麼環境薰陶帶來的,但卻是這個家庭的淳樸家風影響的。

三人這次不用商量,互相交換一下眼神,仍舊由陸清宏出面道:「你的不對,孩子,你以為自己跟全家人在一起共患難就不是自私嗎?你不去上學才是最大的自私,因為白白錯過了整個家庭擺脫困境的機會!」

「壓力會很大,但你家裡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可擔心呢?」

杜霞的眼睛閃亮,愣了半才道:「我明白了,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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