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軍中認識路的老行伍也在奇怪。

這睢陽城差不多在彭城的正西面,如果是支援睢陽,只需要沿著汴水向上遊走就可以了。

可偏偏這章武帶著部隊,沿著泗水向下遊走,這不是和救援睢陽完全相反的方向嗎?

也虧得大部分軍官都被留在了彭城,知道地理的士兵不多。

章武一邊走一邊整頓軍隊,一面是嚴肅軍紀,一面提拔得力的士兵擔任軍官。

軍隊走的不快,隨著部隊前進,部隊是越走越順暢。

許叔冀隨著大軍前進,當看到泗水匯聚的大澤的時候,許叔冀驚道:

「前面是臨淮?」

章武點點頭,他頭也不抬的對剛剛提拔成校尉的范三說道:「范校尉,前面就到臨淮城了。」

范三大吃一驚,他抬起頭問道:「臨淮?章將軍說我們要到臨淮了?不是要去就睢城嗎?」

章武說道:「睢城被圍,又豈是我們汴州軍一軍的事情?臨淮節度使賀蘭進明,又豈能袖手旁觀?」

「賀蘭進明守土有責,睢陽被圍,臨淮也應該出兵相救的!」

范三問道:「這,這臨淮軍肯救嗎?」

章武冷笑一聲說道:「這可就由不得他了,他就是不救也要救!」

許叔冀想到章武的手段,心中卻莫名的開心起來。

賀蘭進明這個老對手,也讓他嘗嘗章武的手段!

許叔冀甚至開始期盼,如果章武把賀蘭進明抓來,自己這個「前輩」要怎麼來奚落他。

就在章武帶領汴州軍快要抵達臨淮的時候,從睢陽突圍而出的南霽雲,在彭城求救未果之後,又快馬奔向了臨淮城。

臨淮雖然距離彭城不遠,但是南霽雲日夜不停的前進,將自己的戰馬都累死了。

他換上一匹馬,終於在累死了兩匹馬之後,趕到了臨淮城。

此時已經傍晚,臨淮的城門已經關了。

南霽雲在城下大喊軍情緊急,終於喊開了城牆。

臨淮節度使府里的賀蘭進明得到了消息,這位進士及第,好古博雅,滿腹經綸的儒帥,看到張巡親筆所寫的求援信卻猶豫起來。

臨淮節度使府長史是賀蘭進明的侄子賀蘭景,因為賀蘭進明沒有兒子,賀蘭景也被視作賀蘭進明的繼承人,臨淮軍中的雜務也都是賀蘭景在處理。

年輕人總是有三分的銳氣,賀蘭景拱手說道:

「節帥!臨淮是江淮門戶,而睢陽就是臨淮的門戶,如果我們不救睢陽,尹子奇攻陷睢陽再進軍臨淮,我們臨淮軍總共就只有一萬人,又要如何抵擋?」

「如果尹子奇攻入江淮,朝廷賦稅斷絕,我等皆要成為朝廷罪人了!」

賀蘭進明這位喜歡吟詩作對的節度使,站起來踱步說道:

「不妥!」

「許叔冀這老匹夫吞兵彭城,現在他們汴州軍是喪家之犬,一直覬覦我們臨淮。」

「若是我軍傾巢而出,許叔冀必定要奪我臨淮城!」

「另外剛剛你也說了,我們臨淮是江淮門戶,若是勝了自然是大功一件,若是敗了怎麼辦?」

「那才是真的讓江淮門戶洞開,那我們才是朝廷的罪人!」

賀蘭進明說道:「不行,不能發兵!」

賀蘭景又問道:「叔父,這南霽雲您還見不見?」

賀蘭進明則說道:「要見,聽說這南霽雲是睢陽第一勐將,是能夠在萬軍陣中取上將首級的絕世名將。」

「睢陽被尹子奇大軍圍困,肯定是救不了了,這南霽雲如果和睢陽城一起死了太可惜了。」

「我想張巡派南霽雲出城求援,也是想讓他活下來。」

「給我弄一份好宴,我要好好款待這位當世勐將!」

「如果他能投入我麾下,那就也不用怕許叔冀那個老匹夫了!」

賀蘭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也欽佩南霽雲這等當世名將,可是叔父不肯發兵,這睢陽城看來是要破了。

聽說張巡乃是守城奇才,又能讓南霽雲這等勐將全心全意用命,也不知道這等人物到底是何等風采。

賀蘭景有些神往,可是轉念又感傷起來。

張巡這等人物,斷然不可能投降偽燕,恐怕城破就算是敵人放他走,張巡也會隨著睢陽城殉葬吧?

賀蘭景收攝心神,連忙帶著手下準備宴會。

南霽雲從睢陽城中出來之後,就一路向東求援。

許叔冀那邊碰了釘子,他馬不停蹄的來到了臨淮。

比起許叔冀,臨淮節度使要熱情多了,這也讓南霽雲心中多了幾分期待。

南霽雲沒有心情吃宴席,他直接穿著染血的盔甲走進了宴會廳。

賀蘭進明非常注重儒將的風度,他專門穿上了一件長袍。

可沒想到南霽雲見到賀蘭進明後,立刻跪在地上說道:

「請賀蘭大帥發兵救睢陽!」

賀蘭進明也沒想到這南霽雲竟然這麼著急,不過看在他是武夫,不懂得禮數的份上,賀蘭進明決定不和他計較。

為了顯示自己的風度,賀蘭進明笑著說道:「請南將軍入席!」

南霽雲不情願的入席,賀蘭進明拿起酒杯說道:

「非是我不願意救睢陽,而是南將軍突圍至今,又過去了許多日子,也不知道睢陽城還有沒有破。」

「如果城破了,我臨淮大軍再去又有什麼用呢。」

南霽雲卻說道:「十三天!」

賀蘭進明不明所以的問道:「南將軍這是何意?」

南霽雲說道:「我突圍至今,已經整整五天了,不過張帥在我突圍之前說過,睢陽還能再守二十天!」

「睢陽上下一心,已經堅守了八個月了,我相信臨淮軍現在出發,睢陽城絕對沒有破!」

南霽雲再次磕頭說道:

「若是睢陽城破,南某願意以死謝罪!」

看到賀蘭進明臉上露出愁容,南霽雲又說道:

「睢陽與臨淮互為犄角,若是睢陽失手,叛軍下一個目標就是臨淮了!」

「張帥說過,臨淮和睢陽的關係,就是皮和毛的關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啊!」

「請節帥速速發兵,營救睢陽城!」

賀蘭進明已經打定主意不救睢陽,又怎麼會因為南霽雲一兩句話就發兵。

不過他愛惜南霽雲人才難得,端起酒杯說道:

「南將軍一路奔波勞累,救睢陽也不急在一時,還是請宴飲之後再說吧!」

南霽雲當場灑淚說道:

「南某從睢陽突圍的時候,城裡已經斷糧一個月了,我雖然想要獨食,但實在是難以下咽啊!」

「節帥坐擁強軍,卻坐視睢陽陷落,這豈是忠臣義士所為?」

賀蘭進明難掩尷尬說道:「這等好宴,又怎麼能沒有雅樂伴奏呢。」

賀蘭進明拍拍手,絲竹之聲從帷幕後面響起。

賀蘭進明頗為得意的說道:「都說江南的絲竹獨步天下,這個樂班是本帥親自調教的,聽過的人都說不比江南的差,不知道將軍以為如何?」

南霽雲看到賀蘭進明的笑容,只覺得一陣子噁心。

南霽雲終於明白,和這種蟲豸說再多也沒用。

南霽雲直接掏出刀,電光火石的斬斷了一根手指。

在場的眾人都被南霽雲的舉動嚇到了。

南霽雲面色不改,完全不在乎十指連心之痛,他對著賀蘭進明說道:

「南某不能完成張帥的任務,只能留下這根手指,證明吾已經盡力了。」

說完這些,南霽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宴會廳。

賀蘭進明的臉色陰晴不定,恨恨的說了一句:「匹夫!」

他正準備發怒,侄子賀蘭景說道:「叔父莫要動怒,我去勸勸南將軍。」

賀蘭景也不等賀蘭進明下令,直接帶著人衝出了宴會廳,追著南霽雲而去。

南霽雲大步向外走,賀蘭景在後面追著。

等到南霽雲上馬,賀蘭景一把上去拉住韁繩。

「難道賀蘭大帥還要殺了我嗎?」南霽雲怒視賀蘭景問道。

賀蘭景卻說道:「南將軍,我想要隨你殺賊!」

南霽雲看著賀蘭景堅定地眼神,突然笑出聲來:

「有君如此,不枉來一趟臨淮城!」

南霽雲跨上馬背,看著富麗堂皇的節度使府,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

南霽雲策馬沖向城外,衝出城門口後,南霽雲回望身後的臨淮城。

只看到城市高大堅固,遠不是小小睢陽可以比的。

透過城牆,還能夠看到一座高聳的佛塔。

佛塔寶光琉璃,南霽雲卻心情愈發的煩躁。

他拿下背上的弓箭,直接對著佛塔就是一箭。

只看到這支箭準確的命中了佛塔,深深的嵌入到了佛塔的磚牆上。

南霽雲當眾立下誓言:

「吾破賊還,比滅賀蘭!此失所以志也!」

賀蘭景神色暗然,低著頭跟隨南霽雲策馬而行。

可沒想到還沒跑出多遠,前方騎兵報告發現了大量人馬。

賀蘭景看著南霽雲,臉色一變說道:「難道睢陽已失,尹子奇舉兵攻打臨淮了?」

「不可能!」

南霽雲雖然這麼說,但是心裡也沒底。

就在這個時候,只看到穿著唐軍鎧甲的章武已經策馬來到了南霽雲面前。

只聽到章武說道:

「南將軍,要滅賀蘭,何必要等破賊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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