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意思……難怪會有傳言說,你是因為受到學院的封印指定而逃離學院的,看來這個說法還真是有很大的可能性。」

穆修的眉頭終於舒展,然後他就像是和友人打招呼一樣淡淡的微笑著,只是莫名的讓人覺得心中突然的就泛起了一陣戰慄。

「我只以為你是能夠看透人類的起源,並且將其喚醒……但是就連我的起源,你也能夠看清楚嗎?」

「……」

「……」

「雖然靈長已經太複雜、種類太多,距離根源也已經非常遙遠,但是終究還是會有直接從根源中誕生的例外,那就是唯一能夠到達根本的存在。」

既沒有自誇也沒有嘆息,臉上經常帶著苦惱的表情的魔術師淡淡地說著。

「起源為「虛無」,本身就已經達到了萬象盡頭的因果終點……那是絕對無色的靈魂,想要辨別你們的起源,反而要比其他人容易許多。」

很簡單的道理。

從色彩斑斕光怪陸離的一大灘顏色塗料之中,想要精準的分辨出其中的每一種色彩的類型,事實上並不見得會有多麼簡單。

因為顏色有著三種基本屬性,分別是色相、純度以及明度。哪怕是同一種基本顏色,因為這些要素的不同,它們也會交錯復合――直至無法計量地交錯復合。

就像是綠色,也能夠分成土綠、橄欖綠、鹹菜綠、墨綠……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

如果將這些因為深淺明亮而劃分出區別的色彩,看作是萬物的起源的話,那麼就很是形象了。因為靈長類過於複雜了,現在的人類過於分化,已經成為了幾乎無法測定的屬性與系統。

但是起源為「虛無」的靈魂,卻沒有任何的顏色,所泛著的只不過是無色的透明而已。

對比起其他各種形形式式、無比複雜的起源,這絕對純粹的無之屬性,荒耶宗蓮想要將其分辨出來,反而要容易太多了。

「那也相當了不起了……」

穆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明亮的眼眸透出淡淡的笑意,他有些認真起來了,然後對明顯越來越不耐煩的和服少女發送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儘管我還沒有從本質上徹底晉升,那份力量與神秘也沒有恆定的銘刻在我的身、心、魂之上,但是……」

但是,一般人還真的沒有可能看清楚他的「真實」,哪怕只是一部分的。

也許在沒有察覺到危險預兆的時候,不是面對敵人的警惕或者臨戰狀態的時候,穆修的表現與一般人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尤其是在面對某些特定對象的時候,因為連戒心都不會有,所以「猝不及防」這個概念就會重新出現在他們的身上,就如同不久之前穆修能夠被兩儀式直接撲倒那樣。

事實上,絕大部分的非凡者其實都是這樣的,就算是身經百戰的傳奇戰士,也不會在面對自己的親人、愛人的時候,依然保持著強烈的戒心與警惕性的。

畢竟那樣也太折磨自己的精神了。

但是即使如此,哪怕是表現不同,他們的本質卻不會因此而改變。例如說之前要是撲過來的不是身邊的和服少女,其他人早就被穆修一擊打爆了――

就像是戳破一個泡泡那樣,或者更加輕鬆也說不定。

現在他面對的是荒耶宗蓮,其實也是一樣,儘管也不如何認真,但是刻意優待卻是沒有可能的。然而那個魔術師,卻能夠一眼看出來穆修的起源。

這只能夠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真的已經完全擁有了看透別人起源的能力了,也許喚醒起源會失敗,但是僅僅只是確認起源的話……卻絕對不會失手。

「……」

兩儀式倒是有些詫異的看了穆修一眼,但是旋即,她的眼神就變得釋然了起來。

對方和自己有著相同的起源,並不能夠說明什麼,或者應該說更加能夠說明什麼……只不過這是她之前就已經心裡有譜的事情了,所以就算是再知道這麼一件事,也沒有什麼區別。

「你覺得世界變成單一的,真的好嗎?兩儀不是因為對立而被劃分出來的,是因為它們包含最多事物的屬性才被分開,你只是無法容許這一點罷了。」

「――那樣就夠了,不管是地獄還是天堂,接近真實的事還是不會變。」荒耶宗蓮回答著,話中依然是毫無感情,毫無迷惑。

「結論是「這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嗎?――如此過度強烈的意志雖然值得讚許,但是只會讓你走向自滅。」

穆修忍不住的皺起了眉頭。

他是真的覺得這個苦行僧有著難以想像的潛力,如果追求的是能夠達到的目標的話,也許會獲得難以想像的成就也說不定。

只可惜,他似乎鐵定了心思要掛死在這棵樹上了。――通過奪取擁有「虛無」起源的人的肉體,從而到達根源。

生者無法抵達第一因,但是起源為「虛無」的人卻是例外。

為什麼會有「到達根源」這樣的概念呢?

答案很簡單,不是有可以到達的方法,只是有已到達之「人」,或者是本來就存在在那裡的「人」。

無論學習再多的智慧,魔術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都畢竟是後天才能得到的知識。才能就是這麼一回事,差別就在誕生時有或沒有、被選上或沒被選上罷了。

擺出了戰鬥姿勢的魔術師毫無困惑,朗聲說道:「通往根源之路的方法,我已經已經得到了。再有幾步我的願望就能實現,來妨礙的人,我全部將其視作抑止力。」

「……」

「……」

「……真是無法反駁,但是這樣的話,你會死的哦?」

穆修嘆了口氣。

「那就請在這裡,給予我這個存在最終的答案吧……」苦悶的求道者再次上前一步,六道結界擴散,「魔術師,荒耶宗蓮,請指教!」

之前被殺死的只是他的人偶,現在出現的就是荒耶宗蓮這個存在的正體。

但是人偶與正體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差距,性能差異屬於雖然存在但是很少很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那一部分。

所以,之前被直接秒殺的經歷告訴他,眼前的那個表情溫和的少年是絕對無法對抗的怪物。

就算是重來一次,他也依然沒有任何的機會,也許就會被莫名的力量奪走所有的生命力。

只不過,他還是選擇了面對自己的命運。

「荒耶宗蓮,所求何物?」穆修注視著對面的男人,輕聲的問道。

「真正的睿智。」

「荒耶宗蓮,所求何處?」

「只在自己的內心。」男人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明白了……那就請給我看看你真正的力量吧。」

穆修再次點了點頭,他的眼神變了,不但充滿了讚許和欽佩,而且確切的將對方當做了與自己擁有對等身份的存在。

荒耶宗蓮在此刻,明顯以跟他對等存在的身份站在那裡。

然而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好的發展,因為穆修如果尊敬對手,那麼就將會全力以赴。

「――肅!」

魔術師將張開的手掌一下合了起來,那個動作仿佛在捏碎什麼東西。

眼睛所無法看見的衝擊,從所有方向均衡地打向了穆修以及兩儀式兩人,在這座化為了荒耶宗蓮的領域的公寓異界之中,他直接將整片空間捏碎了。

然而,沒有任何的意義。

不管是荒耶宗蓮還是兩儀式,都愕然的察覺到自己視界之內的空間,歪斜了。

在荒耶宗蓮果斷的發動攻擊的那個瞬間,靜靜站著的穆修改變了世界。

仿佛是很突然的一剎那,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一瞬。沸騰的金色火焰四處奔走,耳邊有什麼風呼嘯而過。

意識突然被白色浸滿了,周圍都被純白的世界吞沒了。

從上到下,從大地的一端到另一端,都是純白色的一望無際的平坦。這是個純白的世界,是個非常乾淨,人造的純白的世界。

溫暖、安詳、看不到盡頭的強光,龐大的神聖十字仿若是貫穿了天空一般的屹立在上方,神聖的輝光暈輪無窮無盡的鋪陳開來。

它在空中緩慢的迴旋著。

在這個白色的世界裡,穆修莊重的舉起了自己最熟悉的黃金之劍。

在這之前,魔術師維持滿臉苦惱的樣子往前走了一步,這是已經知道結果的緩慢動作。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給自己的身體注入了力量,把全身的氣魄灌進接下來的行動之中。

荒耶宗蓮不像某個人偶師準備了跟自己完全一樣的東西才死,他還沒有體驗過死亡。

雖然身體在漫長歲月中數次腐朽,但每次他都保留意識,預先準備好了交換的身體,因而活到現在。

但是這一次,已經是真正的無路可逃了。

就這樣在這裡就結束,因為自己只不過是無價值的存在,不管是自己這個人,還是二百年來的追求,都是如此!

「不懼、金剛、蛇蠍、戴天、頂經、王顯!」

聲音化成了力量,六道結界爆發開來!

但是,也就僅僅如此了。

正面斬落下來的璀璨金光,預兆著那柄神明之劍確切地被揮動了,只是一瞬間,這場戰鬥就結束了。

「――輸了嗎?」

沒有驚訝,也不帶有感情,只是保持一臉苦惱的樣子發問了。魔術師的身體僵在了原地,他閉上了眼睛,猶如要潛入海底一般。

荒耶宗蓮讓自己沉睡過去。

身體變得粉碎,連頭也沒有留下。構成了荒耶宗蓮這個人的軀體,隨著這一揮而完全消失。

變成無價值的灰燼,消失在虛無之中。

收回了劍刃,穆修把視線從那化作千風的灰燼移開,長長的嘆了口氣。他伸出一根手指仿佛接引一般,將一團柔和的光芒從虛空之中拽出,攝入掌指之中。

「……這是什麼?」

兩儀式很無聊似地開了口問道,她往前走了一步,那步伐太過自然,讓穆修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居然一點兒都不對這個地方發表意見?

穆修挑了挑眉,然後看向了手中的那團光芒:「荒耶宗蓮的靈魂……在這裡的話,我能夠更好的將他的靈魂完整的剝離出來。」

這是他的神國的外圍空間,精神的優先性高於物質。

「你這傢伙……居然還玩弄靈魂?」和服少女皺起眉頭,眼神也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別用那樣目光看我,我又不是惡魔……只不過,也許在我手裡,他能夠重新找到生存的意義也說不定,以另外一個身份。」

穆修聳了聳肩,順手將手中的靈魂填充到了自己架構起來的主神遊戲之中去了。

然後他沒有離開這個異常空間的想法,只是轉過身來對著兩儀式,正色說道:「現在,讓我們來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吧……關於你的事情,關於我的事情。」

最重要的,還是兩人之間的事情。

和服少女凝視他良久,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她看向四周的這片平坦無垠的純白空間,又看向了天空中的龐大神聖十字――

「正好,我也的確想要聽聽關於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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