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六章不夠資格

只要能救便好,梁辛又放鬆了不少。(手打小說)正經事基本說完,曲青石等人也不再耽擱時間,或療傷或修煉,各自屏息凝神,就此入定。浮屠則拉住梁辛,一定要他把最近的經歷,統統講清楚才肯罷休。

浮屠在小眼中,『度日如六年』,百無聊賴之際,聽故事就是他最大的享受了。

梁辛當然不會拒絕,除了『乾坤一擲』外,把自己這段的冒險,加油添醋,好像說評書似的,原原本本都說了出來。

浮屠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插口詢問,直到梁辛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完後良久,他還意猶未盡,抓住一個個細節窮追猛打,恨不得能再『榨』出幾個好聽的故事出來,梁辛說得口乾舌燥,心裡盤算著,下次要不要請個說書的茶博士下來……

東問西問,浮屠最終確定下來,梁辛肚子裡真沒故事了,圓嘟嘟臉上掩飾不住地失望,漂了幾圈之後,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對梁辛道:「有個事情,我有些想不通,你腦子好,幫我想想。我被人誘入小眼的經過,你還記得麼?」這時候骨海再次翻湧了起來,片刻之後,一片骨骸裹住仍處在『不死不滅不活』古怪狀態中的無仙,浮到梁辛面前。

「他是神仙相的首領,在他族中,即便不是最厲害的那個,也夠資格派位前列,對吧。」浮屠說著,一隻掌骨飛出骨海,伸出手指,指了指無仙:「你覺得,就憑著他的本事,夠資格讓我從大海深處,一直追到鎮百山,還追不上麼?」

梁辛愣住了。以前他修為有限,而神仙相是飛升之人,對他而言無疑是高深到無法理解的極道強者,從梁辛的角度,根本就衡量不出神仙相和浮屠的差距。只道雙方差距雖然不小,但也不會太大。

當時就形成了『慣性』,後來也就不再去想這件事了。可現在再去琢磨此事……自己已經是嫦娥勁力,在神仙相中也算是上品了,可相比得了身外身的老叔,自己還差得遠,而老叔又遠遠比不得浮屠。

「無仙在中土這些年,都在參悟『完美天道』,修為和戰力都大幅退步,據他自己說,只剩鼎盛時的兩成左右。」梁辛不是要辯解、否認什麼,只是這個話題疏忽不得,他要把相關細節交代清楚,或者說是提醒浮屠。

浮屠嘴角抽了下,面色輕蔑:「我看得出他全盛時的修為,還是一樣,不夠格在我面前逃遁萬里。」

第一次登陸中土的神仙相中,最厲害的那個『不夠格』,那有資格讓浮屠追殺萬里的,就只可能是『神仙相中隱藏實力之人』了。

賈添。

梁辛的腦子有些亂了,引浮屠入小眼,實際就是對這座靈穴的猛烈一擊,目的是為了借著巨震尋找大眼;可賈添為了保護大眼,費勁心機,他又怎麼會來發出、yin*浮屠。

兩件事自相矛盾,沒有道理了。

梁辛找了個舒服姿勢坐下,靜下心來,隨手擺弄著幾塊碎骨,開始仔細推敲這件事……過了半晌,他才再度抬頭,望向浮屠:「若我沒記錯,當初放你、攻你、引你的,是一群人。他們有多少人?」

「十幾個的樣子二十個左右,沒仔細數。」

梁辛的神情清明了許多,繼續追問:「最後他們受傷了沒?」

浮屠冷哼:「沒能追上他們,對方自然也沒收到什麼傷害,但萬里追逐,一路被我窮追猛打,逃到幾乎脫力,總是難免」

聊聊幾句問答,梁辛已經大概明白了,釋放、yin*浮屠的過程,賈添應該沒有參與,但多半是他出的主意。

轟擊小眼、保護大眼,雖然矛盾,但完全能解釋得通:賈添不止背叛了同道,他還坑害了同門――十八個同門兄弟。

隱藏實力的,不止賈添一個,而是他們所在的那一脈、一共十九個強者。

在大眼中布下的幻術,能夠擒住神仙相大軍,但對那十幾個同門兄弟卻毫無效果,這些人與賈添同宗同源,修為自不用說,若戰力鼎盛時,單憑傀儡天猿對付不了他們,由此賈添給他們找了個差事,事先把一群同門的修為消耗掉七七八八。

至於賈添和同門,這十九個人,為什麼要眾多神仙相中隱瞞修為,僅憑現在的線索,實在沒法去猜測了,要知道,就憑著他們『夠資格』被浮屠追殺萬里的實力,足以取代百無一用、成為第一次浩劫東來的首領了。

梁辛沒再瞎猜下去,此刻能確定的,就是賈添師門一脈的弟子,修為遠超四大首領……

浮屠直言:「放我出來的十幾個人,比著風習習只強不弱,賈添的修為不言而喻,你要對付他,最好小心點。」

梁辛笑而點頭,又陪了浮屠『兩三個月』後告辭而去,返回地面。凡間一天小眼六年,梁辛耐性再好也不願從那裡枯坐幾十年,回到上面來等『效率』更高些。

大司巫賜下的那一盒子小骸骨全都丟了,進入小眼只能靠『眉心骨珠』,此物珍貴,除非必須下去的,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

小汐、木舉人等都在離人谷中,青墨更不用說,她的體質特殊,連靠近小眼都不行,更別說下去了。

梁辛回來與谷中同伴匯合,目光一掃,發現木老虎沒和大家在一起,納悶問道:「老虎呢?」

小汐笑答:「木先生重返離人谷,心生感慨,一定要在故地重遊一番,以抒胸臆。」

梁辛呵呵一笑,不再去管木妖,挑著重點把小眼中的情形大概說了下,青墨聽說師門能夠解救,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都神氣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都變得更光彩了些。

這個時候,木老虎溜溜達達地回來了,看他神情,居然還真有幾分唏噓,遙遙對著梁辛道:「人去樓空,好好一座仙家福地,荒敗了,荒敗了。」

說著,他又笑了起來:「剛才轉到了我以前棲身過的小境,那裡多出來一座被紅布蒙住的泥塑,我還道是大祭酒念著我給離人谷的惠澤,給我塑像示謝,可解開紅布一看,雕得原來不是我,自作多情了。」

梁磨刀微微一愕,隨即伸手拍了下額頭,搖頭罵道:「糊塗腦袋,忘了個死死的」說著當先邁步,和幾個同伴一起向著那座小境趕去。

離人谷中,還有一座泥胎來著。

黑白無常與何山沖合力施展邪術,來復原梁一二留在玲瓏玉匣中的乾枯人頭,大祭酒為了避免外人打擾,把他們安排在谷中最靜謐的小境,這座小境,以前木妖曾經住過。

上次提及『復原人頭』,還是苦乃山決戰前、日饞高手集結離人谷的時候,當時何山沖的邪術『即將大功告成』,現在時隔一年,人頭早就被復原了出來――小境中,一座真人大小的泥塑矗立。

是個老者,看上去在五六十歲的年紀,五官平凡,全無特殊之處。

縱然邪術神奇,還原出的人頭與真人一般無二,可畢竟它是一尊泥胎,能重造面目,卻無法再塑氣質,由此老者也就變得在全無特點可言,給『他』穿上官服,便像個大人;給『他』換身粗布衣服,就是個農家老翁;給『他』拿只算盤,又會變成個老掌柜……梁辛早就想到過,人頭真還原出來了,估計自己也不認得對方,此刻倒不怎麼失望,轉頭望向青墨道:「你畫畫好,幫忙把此人的樣貌畫下來,回頭多找人問。」

青墨愕然:「哪個告訴你我會畫畫?從小到大我只畫過烏龜。」

梁辛比她還驚訝,張嘴想說什麼,結果卻哈哈大笑了起來……他一直以為曲青墨擅長丹青書畫,不是誰告訴他的,是他自己先入為主。

十二歲,在他知道小丫頭的名字的時候,就覺得叫『青墨』的,一定很會寫字畫畫,這個印象就一直保留下來,要不是今天得以澄清,怕是他這輩子都會這樣以為下去。梁辛解釋兩句,青墨被他的道理逗得咯咯直笑:「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不會畫畫,怪對不起我這名字來著。」

一邊笑著,青墨回頭望向木老虎和小汐問:「你們有誰會畫……」

不料,她的話還沒問完,小汐就沉聲接口:「不用畫,這個人我識得。」

話一出口,幾個人同時吃了一驚。梁一二小心收藏的、在玲瓏玉匣中放了了三百年的人頭,小汐認識訝然中,梁辛純粹本能使然,又追問了句:「你真認得他?」

小汐目光篤定,輕輕點了點頭:「小時候,我常常見到此人,絕不會認錯。」

梁辛更是驚愕,死了最少三百年的人,小汐竟然以前常常見到……不用旁人再問,小汐就直接給出了答案:「他是大洪朝開國皇帝,洪太祖」

小汐生俱睚眥手,自幼被指揮使石林培養,從幼年一直到十四歲,都在九龍司秘訓之處長大。那裡有間大屋,專門供奉著大洪朝歷代皇帝像,其中洪太祖的畫像最大,位置也在最重要,尤為醒目。

在小汐長大後,因為身份和任務的關係,也常常出入京師各司,洪太祖的畫像,在這些大的『衙門』中幾乎都有陳列,小汐不知見過多少次,對洪太祖的樣貌,她閉著眼睛都能畫下來。

剛才一見到小境中這座泥塑,小汐立刻便認了出來,泥塑就是洪太祖。

其實不止小汐,如果柳亦、曲青石在場,甚至隨便一個正牌九龍司青衣在此,都能輕易認出這座雕像的『真身』。

梁一二藏在玉匣中的,是洪朝開國始皇帝,大洪太祖的頭。

眾人皆做沉默,一時之間小境中寂靜無聲,毫無生氣的泥胎呆呆地與梁辛對望……片刻後,小汐第一個開口了:「梁一二因謀逆大罪,被處割據極刑,殺他的人,是洪太祖。」

小汐的神情中恬淡不再,又恢復了青衣殺人的那份清冷,說話時聲音平靜,幾乎沒什麼語氣。她說的事情天下皆知,但也是發現人頭真相後,顯出的最大『破綻』:殺梁一二的人是洪太祖,可梁一二在獲罪前,得到了洪太祖的人頭。

除非洪太祖長了兩顆腦袋,否則在殺梁一二前,他就已經死了。

梁辛忽然跳了起來,向著青墨伸手:「給一顆眉心骨珠,我下去找大哥二哥商量此事」

青墨眉頭大皺:「他們還在療傷,能打擾麼?」話雖這麼說,也還是摸出了一顆骨珠,放入了梁辛的手心。

梁辛應了句:「打斷一會應該也無妨,我去去就回。」話音落處,人已向著小眼方向縱躍而去――

小眼之內,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對梁辛又重新回來都毫無知覺,只有浮屠『漂』著迎了上來,圓臉上儘是納悶:「怎麼又回來了?」

梁辛笑了笑,回答地有些莫名其妙:「想幾件事情,另外…或許還得再找個藉口。」說完,隨便找個地方坐了下來,沉思不語。這一想,便是整整兩天

兩天之後,梁辛終於重新活了回來,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悶氣,抬頭望向浮屠:「有沒有簡單點的鬼話咒法?一學就會的那種,對誰都無害,但是陰氣森森,氣勢不錯的?」

浮屠有點懵:「做啥?」

梁辛直言:「我要做件事情,不能帶著青墨,想找個法子把她支走。」

浮屠立刻來了精神:「做啥事?你說清楚,我傳你蒙人的大咒」

從始至終,梁辛也沒去喚醒兩位義兄,除了浮屠,他沒和其他人說一個字。又逗留了大約兩天的樣子,講完了『故事』、學會了大咒,最後又對浮屠道:「還有件事要拜託你,待會我會送下來一個白衣少女,你幫我留住她。」

浮屠霍然大喜:「吃了她?」

梁辛嚇了一跳:「是小汐,不能吃留她到其他人傷愈,和大家一起上來就是了。」

浮屠大失所望,嘟囔了兩句誰也聽不懂的鬼話。

梁辛雙手一撐,從地面上跳起,另起話題,對浮屠笑道:「有一件事,我還需印證,要對你施展下魔功,得罪之處,你千萬別見怪。」

「魔功?你的『想不到』?」浮屠已經知道梁辛悟出了自己的天下人間,晃著腦袋滿臉無所謂:「不見怪,來吧。」梁辛也不客氣什麼,執念與身法並舉,『想不到』籠罩浮屠……果然,和猴兒谷時籠罩賈添一樣,在浮屠身上,梁辛也看不到任何『因果』。

浮屠免不了又是一通追問,待弄清楚事情經過之後說道:「那個賈添也和我一樣,都是天地異數,力量與生俱來,身具先天造化。這樣一來,你對付他的時候也就更要加些小心。」

梁辛不解,皺眉問道:「怎麼說?身具先天造化的,難道打不死?」

「放屁天底下沒有打不死的東西。」浮屠一點沒客氣,直接罵出了口:「不過,這份造化也不是白給的,受到世間之力的轟襲,造化使然,會把傷害消減不少……就這麼說吧,你打我的話,一百斤的力量,落在我身上,最多就只剩下五十斤,至於賈添會受多少斤,我不知道。」

梁辛點了點頭,笑著隨口恭維了一句:「總不可能比你承受的更少。」

不料浮屠卻搖了搖頭:「不一定。論打,賈添肯定不是我的對手。可他不如我兇猛,不表示他的『先天造化』會弱於我。這個東西沒什麼參照,全看運氣。」

論到『好為人師』,浮屠的癮頭比著葫蘆老爺還要更大,說完後頓了頓,也不管有用沒有,一股腦地向下說道:「另外還有,這個『造化消減』,指的是同一世界。我是中土世界生出來的神物,身具中土世界的造化,你動用中土世界的力量來打我,造化能幫我抵消不少;但你要是用惡鬼世界的力道來打我,我的造化也就沒用了。」

浮屠的話拗口無比,可道理卻並不難懂,梁辛又復沉思,不久之後若有所悟,神色迅速地清朗了起來,對著浮屠認真道:「多謝前輩指點」

浮屠咧嘴,樂了。

梁辛也不再多做耽擱,就此告辭,臨行前又對浮屠躬身施禮:「最要緊的,老叔的傷勢,拜託你了。」

骨海中飛起一隻手骨,不耐煩地對他擺了擺。

……

梁辛重返地面,見他回來,青墨第一個迎了上去:「怎麼樣,秘密解出來了沒有?」

梁辛搖頭,滿臉苦笑:「哪有那麼容易,待會還得下去借著商量。」

青墨把眼睛瞪得溜溜圓:「那你上來做什麼?」

梁辛豎起了三根手指:「三件事,我和大哥二哥在商討中有了些疑問,要向木老虎求證;二是老爹在療傷時出了些岔子,要靠小汐以星魂相助,我上來帶他倆一起回去。」說著,向木老虎望去,後者痛快答應。

「第三件事,浮屠怕巫士們只靠『泥犁四方』堅持不到老叔復原,傳下了一個能護住他們的大咒。你是陰煞真身,只有你能催動咒法。」

青墨心眼直,聽到事情有關師門,立刻點頭:「傳下大咒,我這就去草原施法。」

單以字數而論,咒言並不複雜,只有幾十個古怪音節,一會功夫青墨就背得爛熟,又記下了施展咒法的幾個細節,在留下了幾枚骨珠後,登上飛梭,轉眼消失不見。

待她走後,梁辛走近小汐:「咱們下去。」

不料小汐輕盈一閃,遠遠躍開了,隨即露出了個淺淺笑容:「下去就上不來了。老爹沒事,大咒也是假的,你也別靠我太近,我怕你會打暈我。」

「你怎知道?」梁辛愕然,不知自己哪裡出了差錯,蒙過了青墨,卻被小汐看穿了。

「沒得解釋,我就是知道。」小汐繼續笑著:「不用那麼麻煩,其實只要你一句話,我便會留下來了。不過……我不想去小眼,在那裡等人太辛苦。」

說著,小汐緩步,又走回了梁辛身旁,目光清澈,微笑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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