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雲崕只吩咐了一聲「你們暫且退下」,所有人都放下手中活計,退開數十丈外。

陸茗默默跟著雲崕,見他腳步沉重,偏要東張西望,不由得撫額:「您要找什麼,交給我來就好……」傷患就該有傷患的樣子,好好躺著被人伺候不行麼?

雲崕走到一輛大車邊上,忽然道:「在這裡了。」

這裡有個死相奇慘的人。嚴格來說,只有半個,因為下半截不知哪裡去了。不過戰場上這樣的倒霉人很多,雲崕卻看他看得格外仔細。

而後,他從草堆上揀起一條項鍊,一塊斷掉的粉璽。

陸茗看出鏈墜子是一串葡萄,雲崕攤在掌心的粉璽是只松鼠的模樣。

呀,這不是國師大人原先佩在腰間的寶玉麼,怎麼會斷在這裡?

他也是聰明人,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國師大人把它送給了安安姑娘。

男子將隨身寶玉贈給了姑娘家,這其中的涵義,國師大人到底明不明白?如果他知曉,那麼此刻睹物思人,應該是很難過的了。

可是雲崕卻陰沉地哼了一聲:「她故意扔下的。」

「啊?」

雲崕懶得向他解釋。這葡萄松鼠佩上的確有一道救命神通,照此看來它方才的確也生效了,不然那小妞兒命都沒了。不過他還在上頭悄悄施放了尋蹤術,只要馮妙君將它帶在身上就逃不過他的法眼。

看來,她發現了呢,才將玉佩棄在這裡。如是旁人將她擄走,又怎麼會發現她貼身藏好的玉佩?

雲崕的臉越來越黑,因為他試著感應種在她身上的定心蠱,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那東西本該跟他心靈相通,隨時可以報送她的大概位置。可是現在卻如泥牛入海,音訊全無。

可是爆炸伊始,他就通過靈力互感確定了她的存活——如果她死了,他又怎麼能牽動她的靈力進入自己丹田?

「她逃走了。」雲崕一字一句,其中的寒氣讓邊上的陸茗忍不住打了個冷噤,也不敢問馮妙君為什麼逃。

只恨那時候忙於戰事,分不開身,結果這妮子居然就跑了?

雲崕在她身體當中種下的是定心蠱,雖然他從未告訴過她,可馮妙君在煙海樓修行三年,也不知看過多少稀奇古怪的書,或許她自己早已發現,並且知道取蠱的法子?

倘真如此……雲崕眯起眼,嘴角彎起一絲冷笑,倘真如此,那麼她計劃逃跑已經很久了,才能事先這樣不動聲色,才能把時機抓得這樣精準!

他在馮妙君身上拴了根細細的繩線,現在小貓悄悄咬斷繩子逃走了,留在他手裡的只有一截斷繩。

可是他不明白,馮妙君為什麼要逃?

是他許給她的甜頭太少,還是她懼怕他的手腕?

不,都不像。

儘管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看出這丫頭打得一手好算盤。跟在他身邊獲益多多,在撈夠好處之前,她怎麼捨得走?

國師的提點、修行的教導,這些她都放下,那就只能說明一點:

她權衡過利弊了,卻依舊覺得留在他身邊弊大於利。

那麼問題來了,跟在他身邊有什麼壞處?

明明她只是個孤女,明明她身似飄萍,不曾紮根在任何一個國家。跟隨國師是多少修行者的夢想,她為什麼棄之如敝履?

雲崕一直在怔怔出神,陸茗瞅著他衣袍上的血漬越來越擴大,只得小心翼翼道:「您、您現在有何打算?」就算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這樣失血啊。國師大人,您知不知道自己臉色有多難看,還一個勁兒冷笑作甚?

聽他出聲,雲崕才如夢方醒,神情轉眼恢復如常,身形卻晃了兩下:「扶我回去,我累了,需要休息。」

「……是。」陸茗趕緊扶住,心下吐槽:你也知道自己該休息?

雲崕轉身時,往不遠處的峭壁看了一眼。

當年他就是這麼錯過了安安,今回會不會再重蹈覆轍呢?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馮妙君,她對他就有掩不去的恐懼,那恐懼發自內心。

她是何等精明沉穩的小姑娘,怎可能對素昧平生之人怕成這樣?

現在馮妙君不在他身邊了,有些線索立刻就變得清晰起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的懼怕根本無法掩飾,便只能說明一點:她還有事瞞著他。

除了靈力共享,她還有什麼秘密呢?

雲崕呼出一口氣。

該死的小野貓,不,那就是一隻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她最好祈禱自己別再被他逮到,否則……

陸茗扶著他往回走,望見他臉上浮起的笑容,後背就一陣陣發寒,趕緊轉移話題道:「怪了,我差人去找藥公,他怎麼還未過來?」

話音未落,前方衛兵匆匆趕來,向雲崕行了個禮:「國師大人,王上有請!」

¥¥¥¥¥

距離兩軍商議停戰,已經過去了兩刻多鐘。

大帳還未搭好,魏王就等不及了,把藥公扔在外頭,隨便選了一輛大車將蕭衍抓了進去。

「父王。」蕭衍眼都紅了。也只有寥寥幾人知道,魏王的性命全靠回陽丹吊著,而現在藥力只剩下不足半炷香時間了。

魏王紅潤的臉色又已灰敗下去,眼眶深陷。蕭衍看得心中疼痛:「我去請國師來,他神通廣大,說不定有法子治好您……」

話未說完,魏王已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緊聲道:「不!他救不了了,神仙來也是一樣。」

回陽丹的原料皆是劇毒,一吃下去就激發他最後的生命力量。

與其說是激發,不若稱為透支。魏王此刻就感受到全身器官的衰竭,那真正叫作「回天乏術」,想來再有小半刻鐘的功夫,他就生機全泯。

「仔細聽好,我要你做幾件事。」

蕭衍點頭如搗蒜。在這關頭,魏王提什麼要求他都會聽從。

「找出兇手,給我報仇。」魏王的聲音開始啞了,「我知道,兇手與你無關。但他算計的是我們蕭家,你一定要找他出來。」

「是!」蕭衍眼中的淚終於淌下,「父王放心,我一定為您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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