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綿綿。

巨梧樹剛發的嫩葉顯出淡淡的粉紅色,好似花卉塗蕊,在雨幕下悄悄低頭,煞是好看。

有雨,通常而言就意味著夜裡不會有白毛風。

無風。

礦場夜間就需要有人值守。

好在對此周甲已經習慣,在礦場有著自己專屬的修煉、歇息區域,與住處樹屋差別不大。

「嘩啦啦……」

夜幕降臨,血月橫空,雨越下越大。

「咯吱!」

取下雨披的水生關上屋門,朝著裡面幾人笑道:

「礦洞那邊沒事,已經蓋好,接下來可以好好休息了,哥幾個,今天要不要玩幾把?」

「不了吧?」

「天亮還早,玩幾把,玩幾把。」

有人拒絕,有人起鬨。

「三哥。」水生看向內里一個閉目休息的身影:

「您怎麼看?」

「隨便。」黑三睜眼,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小點聲,別吵到後面的主管。」

「知道,知道。」幾人應是,招呼著支起攤子,玩起在費穆世界較為流行的九色牌。

礦場是閒職,有出息的也不會過來。

都是混日子的,大晚上自然沒幾個願意值班,更何況下了雨,正是趁機瀟洒的時候。

沒喝個爛醉倒頭就睡,已經算是不錯。

至於黑三。

他實力不足,威望全靠背後的周甲,也不願得罪幾人,反倒是主動把彼此的關係搞的挺不錯。

外面,雨越下越大。

屋裡,氣氛也越來越熱鬧。

「噠噠……」

陡然,一連串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讓靠近門邊的水生一愣,側首看過去。

「好像有人……」

「彭!」

他話音未落,房門就被人一腳踹開,幾人罵罵咧咧的闖了進來。

「這該死的雨,突然下這麼大,我臉上的妝都快花了,萬一爺今天讓我過去侍候怎麼辦?」

說話之人聲音嬌弱,明明是男人,卻給人一種女人的感覺。

聞聲看去,是位穿著打扮大紅大紫的男子,模樣極其俊俏,只不過少了些陽剛之氣,姿態略顯做作。

「爺今天去了極樂樓,用不著你伺候。」趙富擺手,看向場中眾人:

「這裡誰管事?」

打牌的幾人緩緩站起,下意識握起一旁的兵刃,面上卻沒多少敵意,畢竟來人穿的也是魚龍會制服。

看制式,地位比他們要高。

「幾位……」黑三早就起身,靠近後張口欲言,待看到趙富,面色突然一變,躬身道:

「這不是趙兄嗎,您怎麼有時間,大晚上到我們這小地方?」

「哦!」趙富側首看來,滿臉橫肉抖了抖:

「你認識我?」

「見過幾面。」黑三點頭:

「趙兄是程少爺身邊的大紅人,誰人不認識,只可惜在下緣分淺,入不了趙兄的眼。」

正是因為認識,他心中才更加害怕。

這位可是心狠手辣的主,據說喜食人心,精擅行刑,他來的地方,絕不會有好消息。

「現在你的緣分來了。」趙富大笑,上前輕拍黑三肩頭:

「你們的主管周甲在哪?帶我們去見他。」

「您要見周主管?」黑三一愣,小聲道:

「冒昧問一下,不知幾位找我家主管,所謂何事?」

「要他的命!」

模樣俊美的劉慈英面泛猙獰,尖著嗓子叫道:

「我今個要把他千刀萬剮,屍體燉了肉喂凶獸,如此方解我心頭之恨!」

唰!

聞言,黑三面色一白,礦場的其他幾個看守也是面色各異。

「怎麼?」趙富雙眼眯起:

「今天這事是程爺親自吩咐的,你們要攔著?」

幾人面面相覷。

靠近門口的水生突然面泛狠厲,道:

「我早就看姓周的不順眼了,整天什麼都不幹,平白占了個主管位置,幾位來的正好。」

「沒錯!」

「要拿下姓周的,需不需要我們幫忙,程少爺吩咐的事,我們義不容辭!」

一時間,屋內幾人紛紛附和。

他們雖然都是混日子的,卻也明白誰強誰弱,活到現在見風使舵的本事又豈會差了。

「哈哈……」

「好!」趙富大笑,看向黑三:

「你哪?」

黑三愣了愣,掃了一圈,眼神來回閃爍,隨即猛一咬牙,單手拿起身邊的鋼爪:

「趙兄吩咐就是!」

「好!」趙富鼓掌:

「魏執事有句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

「呼……吸……」

「呼……」

周甲盤坐蒲團之上,胸腹有序起伏,寶藥入體後所化暖流,朝著四肢百骸奔涌席捲。

三元正法,從未有過中斷。

不過進階七品之後,單純靠修煉三元正法,進步越發緩慢。

他都有過考慮,更換其他法門。

好在目前還有大藥輔助,倒也勉強夠用,而且此法雖然進步慢,但源力雄厚根基穩固。

據說,更有希望突破凡階。

在沒有尋到更好的法門前,不妨先修煉著。

「噠噠……」

混亂、急促的腳步,在雨幕中出現,越來越近。

直至。

「彭!」

屋門被人一腳踹開,寒風裹挾著雨滴衝進屋內,引得燈火搖曳,凝成一縷的青煙逸散開來。

「姓周的!」

黑三雙眼圓睜,怒瞪周甲:

「你的事發了,束手就擒吧!」

周甲挑眉,從蒲團緩緩站起,無語搖頭:

「就算周某失了勢,你也是因我才有了今天這個容身之地,何必把事情做的那麼絕,豈不是讓人心寒?」

說著,看向其他人,眼中浮現疑惑:

「幾位是?」

他確實做過有些見不得光的事,但自問並沒有留下什麼破綻,這群人怒氣沖沖所謂何事?

尤其是其中一位打扮像女人的男人,雙目圓瞪,好似要生吃了自己一般。

「吸吸……」

趙富鼻間輕嗅,眼神掃過屋內的一個個擺設,表情顯出古怪:

「可以靜心凝神的紫晶秘香,能增加修為的上品寶藥,你一個小小的主管,日子竟然這麼奢侈?」

這些東西,莫說是他,就算是程平少爺,也不可能天天用。

「難怪!」

趙富眼泛恍然:

「難怪你前不久能晉升六品,看樣子是在那幾天趁亂得了不少好東西,趙爺今天算是來對了。」

他這次本不願意過來。

是劉慈英想讓他施展千刀萬剮的絕技折磨殺死兄弟的兇手,苦苦哀求,再加上給足了酬勞,才答應過來。

幸好來了!

不然,又豈會有這等意外收穫?

「你們是誰?」周甲再次開口,同時審視來人。

從黑三等礦場看守的態度看,這幾人應該在魚龍會有著一定身份,除了前面的兩人,後面還跟著三個打手。

實力,應該都不弱。

但也不會太強。

魚龍會真正的強者,就算不熟他也曾見過。

「就是你殺了我兄弟?」劉慈英身軀顫抖,怒瞪周甲:

「快,給我拿下他,我要活剮了他!」

他話音剛落,場中眾人已有動作。

動作最快的,赫然是周甲。

只是一晃,眾人眼中就已失去他的身影。

嗯?

趙富一愣,猛的看向黑三。

在黑三身前,多出了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那人單手扣住黑三咽喉,面無表情搖頭:

「養不熟的東西。」

有著聽風特質加持,周甲的爆發力堪稱驚人,黑三隻覺眼前一花,咽喉就被死死鎖住。

眼中,儘是驚恐,卻根本無力掙扎。

「動手!」

趙富怒吼,一群人蜂擁而上。

周甲眯眼,身軀不退反進,單手握住黑三,以人做盾朝著眾人猛衝過去,手臂狂舞。

「呼……」

手上的肉身,呼嘯著砸向眾人。

二重盾反!

「彭!」

「彭彭!」

一瞬間,就有數人被狠狠掃飛出去,恐怖的巨力讓有些人身在半空,身形就已扭曲變形。

手上的黑三,更是頭顱聳拉,脖頸僅剩一層肉皮。

「好大的膽子,竟敢反抗!」趙富眼神閃動,後退一步朝前揮手:

「上!」

知道礦場主管晉升六品,他自然不敢太大意,不過晉升這麼短,實力就這麼強的嗎?

相較於礦場看守,他帶來的人顯然實力更強。

三人冷著臉前沖,雙刀一劍交錯斬來,刀光劍影組成一張巨網,籠罩方圓丈許之地。

「呲……」

凌厲的勁風,讓地面、牆壁悄然開裂。

兩個六品、一個五品,且精通合擊之術,實力不亞七品。

周甲眯眼,手臂輕輕一探,一旁的盾牌就出現在刀光劍影之前,如厚重龜甲橫隔當場,逆勢相撞。

「彭!」

「噼里啪啦……」

勁力反震,讓三人不同程度身軀後仰。

遭!

一人暗叫不妙,掙扎著恢復平衡,就被一抹電光轟在身上,肚腹被巨力徹底撕裂開來。

「噗!」

血肉、腸肚、胃液翻飛。

一個人體,就像是破碎的玩具一般,在電光閃耀的雙刃斧之前,四分五裂。

「轟!」

另外兩人則被雷光轟中,像是出膛的炮彈,猛的飛射出去,一頭撞在地面腦漿迸裂而死。

瞬間。

三死無一生還。

「啊!」

劉慈英尖叫的轉身欲逃,胸口突然冒出一抹亮光,斧刃自後背貫穿從前胸露了出來。

他張了張嘴,伴隨著斧刃拔走,緩緩栽倒在地。

趙富面色慘白,眼睜睜看著周甲面無表情邁步靠近,就連反抗的動作都擺不出來,唯有喃喃求饒:

「饒命……」

「彭!」

厚重的盾牌,直接轟爆腦袋。

掃了眼無頭屍體,周甲冷著臉持斧走向其他人。

一干看守被黑三的身體掃飛,就算沒死,也是骨斷筋折,躺在滿是泥濘的地面上哀嚎。

「主管饒命!」

「我們是被逼的,主管饒命啊!」

雨幕下,周甲渾身浴血,血液被雨水沖刷,模糊的相貌顯得有些猙獰。

他在一人面前停下,猛的揮斧。

「噗!」

再走向另外一人。

「噗!」

轉了一圈,場中再無慘叫,他回屋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邁步欲行。

「周主管!」

雨幕中,一人急匆匆奔來:

「韓執事找您?」

「哦!」周甲抬頭,睫毛沾滿水滴:

「哪裡?」

「外房執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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