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賭坊。

三樓靜室。

一身白衣的楊近舟盤膝跌坐,雙手掐訣,閉目默運玄功。

他雖貴為楊家嫡子,修為、實力遠超同儕,在這混亂無序的墟界,依舊不敢有絲毫放鬆。

金玉功乃金煌一脈頂尖傳承,唯有得證黑鐵,方可修行。

此功可開人體六大秘竅,激發潛能,每開一竅實力就會暴增,六竅齊開則有望白銀。

白銀,他不敢想。

黑鐵!

至關重要。

此階不止家族前輩千叮萬囑,更是銘刻在玄天盟盟規之上。

只要成就黑鐵,甚至可以不分族群、類別,只要願意,就可加入玄天盟,享盟內供奉。

墟界生靈、種族難以計數。

但從玄天盟這三百多年來的接觸看,唯有能夠成就黑鐵的存在,才有延續下去的希望。

其他的族群,盡皆淹沒在時間長河之中。

黑鐵強者。

是一個族群延續的根本。

洪澤域六大族群,成就黑鐵的法門各不相同。

費穆世界的武士、法師,依靠種種手段純化自身的意念,點燃神火,反哺肉身轉階。

貝洛人靠血脈晉升。

其皇族經由無數世代的演化,天生就是黑鐵,而此等做法,也造就了貝洛巨人大多無智。

帝利族天賦異稟,白衣帝利生來純粹無暇,不論修行何等法門,都可憑此進階黑鐵。

鮫人則依靠磨礪,十品之後有破關大限,好似魚躍龍門,成則黑鐵,不成骨肉消融。

……

大林王朝靠修行法門,打磨皮肉,壯大精氣神,直至突破肉身極限,證得黑鐵之境。

黑鐵,

超脫肉體凡胎。

好似能觀真實世界,一呼一吸都能感應到游離在天地之中的源力,冥冥之中的氣機。

感受殺意、降服邪氣、鎮壓詭異……

這些,

唯有黑鐵才能夠做到。

更別提驚人的恢復力、爆發力、抗擊打能力、如有實質的精神力,把它與凡階十品,徹底分隔開來。

「咣當……」

「彭!」

雜亂聲,讓楊近舟眉頭一皺。

「怎麼回事?」

起身站起,他邁步推開房門,就見外面幾人正自對峙,一股無形的怒意在場中迴蕩。

其中一人逼視薛彩衣、楊子禹,賭坊的人則是個個面帶驚慌,不知如何是好。

「楊師兄。」

周甲轉身,看向楊近舟,聲音冰冷:

「是你讓人搜了我的住處?」

「不錯。」

楊近舟面無表情點頭:

「有人稟報,在針對錢家的過程中,你藏了不少東西,所以我讓人搜一搜你的住處。」

「本來要通知你一聲。」

他輕哼一聲,繼續道:

「但你不在,也只能強搜了。」

周甲眯眼,來回審視對方片刻,在場中氣氛越發壓抑之際,方緩緩點頭:

「也罷,既然已經搜完了,那我房間裡的躡空草、黑玄竹,是不是也應該還給我了?」

「躡空草,黑玄竹。」楊近舟挑眉:

「我正要問你,你房間裡為何有這麼多東西?」

「這等靈物雖然算不上少見,但你房間裡的也未免太多了吧,不知師弟要作何解釋?」

「解釋?」周甲語聲淡然:

「周某為何要解釋?」

他自己的房間被人翻箱倒櫃,放在暗室里的東西被人搜走,若非方便種植另尋了住處。

怕是自己的東西,一股腦都被人卷了去。

現今還要解釋。

心中,

又如何不怒!

「那是我們的東西!」楊近舟正欲開口,就見兩女闖了進來,徐秀智高高昂起脖子,道:

「那是我們內門徐家要的東西。」

「徐家?」楊近舟眯眼。

「不錯!」徐秀智點頭:

「我父親是徐明,你應該聽說過吧,我現在正與周甲做生意,那些東西就是我們要的。」

「徐明……」楊近舟面露沉思:

「徐家外務主管徐明?」

徐明在徐家地位並不高,卻主管商貿、財路,對於外門來說,已是名副其實的大財主。

他也有所耳聞。

「沒錯!」徐秀智重重點頭,素手朝前一伸:

「既然知道,就把東西交出來吧?」

「抱歉。」楊近舟搖頭:

「東西來路還未驗證,尚且不能給你們,而且這裡是天虎幫的地方,豈是外人能隨便進來的?」

「送客!」

說著,大袖一拂,直接趕人,絲毫不給解釋的機會。

*

*

*

夜。

周甲手撫斧盾,若有所思。

此時夜已深,外面星光暗淡,家家關門閉戶,唯有他依舊身著勁裝,一副遠行打扮。

「嘩啦啦……」

細微的破空聲,迥異於風吹樹葉,也讓他眼眉一挑,目露詫異。

竟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彭!」

窗扇被巨力撞開,一道黑影猛然撲來。

黑影身在半空,雙掌連環拍擊,呼嘯勁氣凝於一點,好似一記記重錘隔空轟向胸口。

同時口中大喝:

「小子,交出寶甲!」

「……」周甲眼神微動,持盾頂上:

「什麼寶甲?」

「裝糊塗!」黑影低喝,掌勁擊在盾牌上,巨力轟的周甲連連倒退,勁氣如浪潮奔涌一刻不停:

「不交,受死吧!」

黑影赫然是一位黑衣人。

黑衣人赤手空拳,拳掌之間內蘊無匹巨力,足可開碑裂石。

「你說的什麼,我根本不明白。」周甲悶哼,三重盾反全力以赴,猛然把來人掀飛。

同時單手持斧,朝著黑影劈去:

「三更半夜偷襲,定然不是好人,去死!」

斧光閃耀,雷霆乍現,電光好似撕裂了虛空,裹挾著斧刃,突兀出現在黑衣人面門。

「唰!」

流光閃爍,黑衣人的身影在斧刃下消失不見,雙手虛抬,似虛似幻輕擊周甲腰肋。

「嗯?」

周甲口發驚疑,盾牌格擋,斧光再次一變。

天璇雷轉!

來人終究沒能直接避開這一招,雙手朝下猛然一按,虛實相交的恐怖巨力隨之爆發。

「轟……」

地面輕震,周甲身體如遭雷擊,暴退數丈。

「金玉功!」

「裂天手!」

「踏雲步!」

他口中大喝,面泛『驚』怒:

「你到底是誰?」

「師弟,是我。」黑衣人身軀一僵,無奈扯下頭套,神情一片淡然。

「楊師兄?」周甲一愣,緩緩收起斧盾:

「是你!」

「你怎麼這個時候到我這裡來,所謂的寶甲又是什麼?」

「這你就不用管了。」楊近舟皺眉,又輕哼一聲:

「想不到,師弟的斧法竟然如此了得,難怪被雷師叔多次稱讚,就連我也要使出全力。」

「不敢。」周甲搖頭:

「師兄有事?」

「嗯。」楊近舟點頭:

「跟我走一趟。」

「這個時候?」周甲抬頭,隔窗望天。

但見外面彎月高懸,陰雲遮蔽一角,寒風呼嘯不絕,絕不是什麼尋親訪友的好時候。

當下慢聲道:

「只有我們兩人?」

「不錯。」楊近舟一臉不耐,翻身躍起:

「快點跟上。」

周甲摩挲了一下斧柄,淡淡一笑,起身跟上。

*

*

*

秦無影一聲黑色長袍,負手立於庭院正中,寒風呼嘯而來,衣衫迎風獵獵。

新任錢家家主錢顧行垂手站在他的身後,不時抬頭看去,張口欲言,又生生壓了回去。

兩人在等。

等人過來。

「呼……」

微風飄過,一道黑影輕飄飄落地。

緊隨其後,一位身材壯碩的大漢也落在場中,看到場中兩人,大漢的表情似乎有些詫異。

「秦兄!」

「楊兄!」

秦無影、楊近舟打了聲招呼,相視而笑,彼此之間默契十足。

「幸不辱命。」

楊近舟伸手一指周甲,表情隨意,道:

「人,我給你帶來了,接下來隨你處置。」

「有勞!」

秦無影點頭,側首看向錢顧行:

「錢家主,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心中積蓄了不少怒氣,不過人死不能復生,你要學會往後看。」

「錢家,」

「還要靠你走下去!」

他語氣凝重,好似諄諄教導,聲音中帶著對錢家的期盼。

「是。」錢顧行垂首應是,躬身受教。

「人,楊兄帶來了。」秦無影朝周甲所在示意了一下,看過去的眼神,就像再看一件死物:

「他交給你解決,你們錢家老爺子不能白死,但至今日起,此事就此罷休,勿要再提。」

「明白了沒有!」

最後一句,他聲音一重。

錢顧行身軀一顫,心中浮現不甘,卻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談判的資本,唯有緩緩點頭。

「是。」

「好了。」秦無影表情放鬆:

「去吧,殺了他,把此事了結。」

錢家心有不甘,就難以心甘情願為他所用,自然需要一個發泄的地方,人選也好選。

此番諸多事故,起於賭坊,也應收於賭坊。

以賭坊主管血祭,當能平複錢家怨氣。

而且。

楊近舟對此也同意,甚至是他主動要求拿西城賭坊主管來做交易。

雙方都同意,當事人的意見反到變的不重要,畢竟只是一個用來達成目的的棋子而已。

錢顧行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邁步走向周甲,雙眼通紅:

「我們錢家走到這一遭,全都拜你們所賜,今日我就把你千刀萬剮,以祭先祖之靈!」

在他眼中,面前的周甲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錢家劫難的禍星,唯有殺之方能解恨。

他想殺的更多。

奈何。

也只能欺負一下眼前人。

「所以……」

周甲面色古怪:

「師兄帶我來這裡,是因為這?」

楊近舟冷眼看來,一聲不吭,表情一片冰冷。

「明白了。」

周甲輕嘆,又輕輕搖頭:

「不過,師兄真的以為,此人能殺的了我?」

錢顧行腳下一頓,面露遲疑,他僅有九品修為,而且武技疏鬆,自不可能是周甲的對手。

「放心。」

秦無影冷冷看來,音帶不耐催促:

「有我們在,你怕什麼,他就是一頭待宰羔羊,趕緊的動手。」

「是!」

錢顧行精神一震,手持匕首逼近。

秦無影、楊近舟冷眼看來,黑鐵高手的意志如有實質,好似兩座大山,把周甲牢牢壓制。

以他們兩人的實力,區區十品……

「咔嚓!」

一隻大手伸出,握住錢顧行咽喉,在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五指發力,捏碎喉嚨。

周甲表情冰冷,手一松,任由死不瞑目的錢顧行倒在地上。

場中一靜。

「你**找死!」

秦無影雙眼圓睜,怒吼咆哮,身上那掌控一切的端莊氣質,也蕩然無存,唯有赤目圓睜。

「轟……」

空氣一震,他的身影猛然出現在周甲面前。

咆哮的怒火,化作恐怖的拳意,如有實質的精神威壓,好似一尊恐怖巨獸在釋放憤怒。

方圓十餘丈,空氣瞬間沸騰。

一個拳頭,裹挾毀山裂海之力,悍然擊出。

楊近舟也是一臉冰冷。

他根本未曾想到,在兩位黑鐵高手的逼視下,周甲非但沒有畏懼,反而動手殺了他們的人。

他怎麼能?

他怎麼敢!

「吼!」

無聲的咆哮,自場中響起。

楊近舟身軀一緊,下一瞬,眼中已經被驚恐填滿,此前的不屑、憤怒,盡皆消失不見。

暴力!

面對猛撲而來的秦無影,周甲身軀一顫,直接激發暴力。

十品的他,底蘊之深,已經不亞初入黑鐵之人,激發暴力之後,氣血之盛堪比黑鐵凶獸。

絲絲白煙自筋骨內部用處,皮肉繃緊、鼓脹,身軀陡增一大截。

玄兵戰甲!

「轟!」

肆無忌憚綻放的氣血,在玄兵戰甲的加持下,猛然歸攏成束,然後好似狼煙再次暴漲。

恐怖的威勢,把周遭十餘丈之地,盡數箍在原地。

地面,

無聲凹陷。

秦無影猛撲而來的身影,也僵在當場。

「死!」

低吼聲並不多,卻好似天神御令,在腦海炸響,引得悶雷迴蕩,同時拳鋒猛然下擊。

周甲迎著對方揮拳。

「彭!」

在楊近舟驚駭欲絕的眼神中,秦無影的身體被那碩大拳頭生生擊中,就如氣泡般碎裂開來。

頭顱暴碎,鮮血、腦漿噴濺。

皮肉、筋骨、內臟,在一瞬間被巨力轟成血渣,呈一個弧形,朝著前方一百八十度濺射。

「噼里啪啦……」

血肉擊打在他的身上,似乎還帶著些許的溫熱。

但楊近舟的心頭,一片冰冷。

好似臘九寒冬!

「說的沒錯。」

周甲大步行來,盔甲下眼神冰冷:

「自今日起,此事當就此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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