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琅島。
身著藏青長袍，做道人打扮的劉易推開年久失修的院門，引著周甲來到島上的藏書苑。
庭院寬廣，遍及落葉，角落裡雜草叢生，顯然甚少有人打理。
「雖說文功了得，也可入內門，而且地位尊崇。」
劉易一邊揮手掃去攔在前面的蛛網，一邊道：
「但明悟武學根本，通曉諸多法門，乃至推陳出新，自創功法，豈是常人能夠做到的？」
「因而這藏書苑，也就漸漸荒廢。」
周甲跟在身後，默默點頭。
所謂文功，指的不是所謂的文學修養，而是對天下諸多武學的了悟，人身百竅的見解。
自玄天盟成立後。
各門各派的武功秘籍盡皆朝世人開放。
有些人雖然習武天賦不佳，卻悟性驚人，能遍觀諸多功法，乃至推陳出新創出新的法門。
再不濟，憑藉自己的見識，也可改良現有法門。
這等人雖然實力不濟，卻個個都是玄天盟的寶貝，有專門的評價體系，謂之為文功。
現今玄天盟內門八門、外門三十六脈所傳法門，威力遠超曾經，就是這般一一創出。
曾幾何時。
許多習武不成、年老體衰之輩，都會皓首窮經，沉浸於萬般武學之中，以創出獨屬於自己的功法為傲。
一則。
可以名垂青史，為族群延續盡力。
二則。
玄天盟對此等人，待遇優渥，惹人艷羨。
但人力有盡時，功法同樣如此，在推演出諸多法門後，人們發現，漸漸的重複法門越來越多。
獨創，
越來越少！
有些人為了矇混過關，直接把前人現成的功法稍作修改，就自詡獨創，藉機入內門。
更有人內外勾結，把一些對武學掌握一竅不通的人，強行塞了進去。
因為此事，玄天盟內部掀起過一場軒然大波。
隨即。
審查漸漸嚴苛。
文功之法興盛是，內門、外門皆有專供參悟功法之人居住的地方，現今已經寥寥無幾。
唯有內門，還有一些真正沉迷功法之輩存在。
藏書苑，曾經就是這種地方。
「嘎吱……」
缺少潤滑的門軸，發出艱澀刺耳的聲音，劉易有些費力的推開大門，隨即一片灰塵撲面而來。
「呸呸！」
「呸！」
張口輕吐，揮袖震飛塵土，待到視線清晰，他才繼續開口：
「雖說這裡有些荒廢，但畢竟藏書眾多，據說內有功法十萬八千卷，乃盟內刻錄而來。」
「除了秘傳，內門有的，我們外門也有。」
對此，周甲不置可否。
這裡確實不小，但要說有十萬八千卷法門，怕是不可能，而且其中不少，定然已經無法觀看。
真正有用的傳承，當另有地方存放。
入眼處。
是一個巨大的藏書樓。
樓有五層，據說是玄天盟統一建制，三十六外門，每一處都有這樣的藏書樓，外門五層，內門則是七層。
內門藏書樓，有著外門三十六脈的所有真傳。
而外門。
僅有自家真傳。
一層正中，立有三根巨大的玉柱，玉柱上雕有龍鳳呈祥圖案，頂部各自刻有幾個大字。
金玉功！
神煌訣！
百鍊問心法！
赫然是金煌一脈三功六法之中的三功。
「別激動。」
見周甲眼神閃動，劉易輕笑：
「這裡的三功真卷早已收走，留下的只是目錄，不過倒是有總綱，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看看。」
說著，意有所指：
「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周甲緩緩點頭，視線一一掃過三根玉柱，在百鍊問心法上頓了頓：
「我好像沒聽說過，有人修煉這門功法？」
「因為它有很大的弊端。」劉易表情古怪。
「什麼弊端？」
「需要禁慾！」
「……」
周甲瞭然。
「說起來，此功的來歷頗為不凡。」劉易邁步上前，邊走邊道：
「我們小琅島的第一位主人，是朝廷的一位公主，同時也是金煌一脈三位創始人之一。」
「那位公主才貌雙絕，引得不少青年才俊傾心，卻立志獻身武道，終生不嫁，更是繼承了皇室的一門頂尖秘傳。」
「也就是這門百鍊問心法。」
他來到玉柱之前，道：
「我們的肉身內藏諸多潛能，只需陰陽交合，花上幾個月的時間，就能造就出一個新的人來。」
「頭顱、內臟、手足、筋骨，一應俱全，在我等看來本應如此，但在有些人看來卻難以理解。」
「斷骨再生，尚需數年，為何造人這麼容易？」
「有人根據這點參悟出此功，用斷絕誕生子嗣的能力，化為自身潛藏的能力，能人所不能。」
周甲聽的有些呆愣。
道理，
似乎是這麼個道理。
但……
難怪沒人學！
「皇室的真傳法門更為極端，據說能成白銀，但也僅有某些特殊的人修煉，畢竟皇家也不想絕種。」
劉怡輕輕一笑，再次舉步前行，同時聲音提起：
「莫長老！」
「叮鈴鈴……」
急促的鈴聲，從藏書苑個個角落響起，告訴看守此地的人，有外來者闖入。
鈴聲響了半天，卻無人前來。
藏書苑即使荒廢，畢竟是小琅島的重地，有著諸多警戒外人的手段，更有黑鐵高人坐鎮。
周甲初入小琅島，就被告知，此地慎入，不然門規處置。
現今看來……
真的已經荒廢！
「看來莫長老不在這裡。」
劉易皺起眉頭，看了看周甲，略作沉吟，道：
「不然周師弟先在這裡等一等，我去找莫長老，你要找的功法，估計也就他清楚在哪。」
「有勞！」
周甲拱手。
「這裡的書籍你隨便看。」劉易示意：
「就算不能增加實力，也能增長見聞不是。」
「師兄說的是。」
周甲點頭，隨手拿起一本書冊。
書冊上滿布塵土，輕輕一抖，灰塵撲面，這裡的防潮手段顯然已經失笑，內里字跡模糊。
倒也不是不能看，卻要連蒙帶猜。
如果想要照章修行的話，十有八九會走火入魔。
一樓的書籍，多是武學基礎，武功品階不高，但有些對於武學境界的描述，讓人眼前一亮。
明章寶冊！
這是一位道號明章的人所寫的書籍。
其中不僅有凡階十品的詳細劃分，還有黑鐵三層，乃至關於白銀境界高手的某些猜測。
明章道人，是位黑鐵初期的武者，修行的是小琅島的神煌訣。
「黑鐵……」
周甲翻開關於黑鐵高手的描述，若有所思。
按明章道人所述，黑鐵只是一個統稱，任何生靈本源達到一定程度，都可以稱之為黑鐵。
最基本的，則是防禦、爆發、恢復力三個方面，與凡階有著天壤之別。
而武學功法、源力法術，是在這三個方面的基礎上，開發出更加玄妙超凡的種種能力。
如引動雷電、呼風喚雨，乃至騰雲駕霧等等。
「防禦？」
周甲若有所思，挽起袖子，屈指在手臂輕輕一划。
鋒利的指甲在源力的加持下，堪比小鐵如泥的寶劍，堅實的皮肉，瞬間裂開一道血口。
不過強悍的肉身，自發修復創傷，僅僅幾個呼吸的功夫，留有鮮血的口子就成了一道血痕。
片刻後，已經難以察覺。
對照了一下書中所載。
「防禦力比真正的黑鐵差上不少，爆發力應該也是如此，但修行的法門可以彌補這點。」
「至於恢復力……」
周甲眼神閃動：
「應該是龍虎玄胎的關係，要比普通黑鐵強上一些。」
總體而言，他雖非黑鐵，卻已經有了黑鐵強者的某些能力，而且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現如今。
他在十品這一等階，進度尚不足一半，待到圓滿，怕是防禦力也不差黑鐵。
雙耳輕顫。
周甲緩緩合上書冊。
「周甲？」
一個爽朗之音響起。
「是！」周甲回身，看清來人，眼神中不由一訝：
「莫離莫前輩？」
「是我？」
來人點頭，守拄拐杖靠近。
灰白交雜的頭髮，滿臉的皺紋，說明來人的年紀已經算得上老邁，但聲音、眼眸依舊年輕。
身上，更是有著一股屬於年輕人的昂揚之氣。
氣血涌動間，更是恐怖駭人。
黑鐵中期！
「聽說楊家那小子死了？」
「是。」
「天水寨的人做的？」
「還不清楚。」周甲眼眉低垂：
「不過薛彩衣、楊子禹說是見到秦無影的身影出現在楊師兄的屍體旁，怕是十有八九是他做的。」
「為什麼？」莫離手托下巴，饒有興致的問道：
「我怎麼聽說，楊家那小子跟天水寨的秦無影關係不錯？」
「不知道。」周甲搖頭：
「聽說是因為錢家的某件寶物，兩人爭搶，秦無影殺了楊師兄，然後逃走再沒有露面，怕是已經攜寶私逃。」
「嘿嘿……」莫離輕笑：
「你是受此連累，才被安排到這裡做工的？」
「算不上。」周甲搖頭：
「脈主雖然生氣，倒還不至於遷怒他人，只是聽說這裡缺人打理，所以讓晚輩來幫忙。」
「作為報酬，可選一門上乘功法。」
「哈哈！」莫離朗笑：
「小子，在我這裡沒必要遮遮掩掩，姓楊的什麼脾氣我會不知道，他不可能不生氣。」
「來這邊的人，都是受罰，不過我這裡沒那麼多要求，你要是願意，可以隨時離開。」
說著，挑了挑眉毛。
周甲苦笑。
他倒是沒有受太多限制，但現在恰是脈主氣頭上，自然也不會如此無智，去觸對方的霉頭。
至於上乘功法……
他本來就有一個份額。
「說吧！」
莫離拄著拐杖，一步步走向屋內僅有的座椅處坐下：
「你想要什麼樣的功法？」
「煉體硬功。」周甲開口：
「主要藉助藥物修煉的煉體硬功。」
「嗯？」莫離眼眉一挑，似乎是從沒有見過這等古怪的要求，搖了搖頭，朝四樓一指：
「那邊，第三排、第四排，也許會有你想找的功法。」
「多謝！」
周甲雙眼一亮。
他的鐵元身，因為有極品寶藥沐浴，再加上龍虎玄胎加持，在不久前，已然大圓滿。
現今，正需再習一門硬功。
此外。
九重登樓步，距離大圓滿也已不遠，到時候估計也需再學一門輕功，徹底彌補身法不足的缺陷。
藏書苑不愧是玄天盟藏法之處，稍稍翻找，就尋出幾門符合要求的法門。
厚土身！
五毒寶體！
天煌淬體訣！
龜甲身……
「龜甲身？」
莫離接過殘破不堪的秘籍，點了點頭，另尋他處找來一本完好無損的秘籍，遞了過來：
「每日清晨，來此打掃半個時辰的衛生，每日傍晚，來這裡檢查防火、防水設備是否齊全。」
「其他時間，你隨意。」
「對了。」
「在這裡做工，是受罰，可是沒有工錢的，不過這裡的『功法』，你倒是可以隨意看。」
*
*
*
大殿。
金煌一脈祖上多有皇家子弟，大殿也修建的富麗堂皇。
十八根高達數丈的鑲金石柱，矗立在大殿正中，龍睛圓睜，看向殿中之人，給人無聲威壓。
「咣當……」
一件金器砸在雷霸天身上，滾落地面。
「沒有線索！」
脈主楊伏迦身軀顫抖，大聲怒吼：
「一個大活人，難道還能失蹤不成，我給你三天的時間，把秦無影的人頭給我帶回來。」
「脈主。」
雷霸天眼眉低垂，面如磐石，未有絲毫變化：
「石城何其大，若是天水寨執意不把人交出來，雷某也沒有辦法。」
「天水寨……」楊伏迦面上肌肉抽動：
「他們怎麼說？」
「他們說不是秦無影做的。」雷霸天抬頭，道：
「當時薛彩衣、楊子禹見到的人影，只是像秦無影，但沒人能證明，那就是秦無影。」
「而且。」
「自那日起，秦無影就消失不見，他們懷疑已經遇害。」
「哈……」楊伏迦昂首，面容扭曲：
「秦無影消失，也就是說還可能活著，而近舟的屍體就在後院放著，已經不可能活過來。」
「脈主。」雷霸天提醒道：
「血月隨時都可能出現，屍體不能一直留著。」
「彭！」
一聲悶響，打斷了他的話頭。
楊伏迦垂首，雙眼死死盯著雷霸天，似乎是想看到他的內心深處，良久才緩緩點頭：
「你一直想對付天水寨。」
「好！」
他慢聲開口：
「這一次，我答應你！」
「唰！」
雷霸天豁然抬頭，雙目中如有實質的雷霆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