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衣衫擦過樹葉，腳步踏過枯枝，發出細微的聲響。
血月當空。
天地間的一切，都像披上了一層紅色薄紗，遠處巍峨的山巒，似乎也變的詭異起來。
胡老大停下腳步，朝後看了一眼，張口吐了口唾沫，面泛狠狠：
「齊家！」
「等老子成了黑鐵，早晚屠了齊家滿門，女的先奸後殺，男的千刀萬剮，一個不留！」
他滿臉橫肉，面目猙獰，本就形貌駭人，此即咬牙啟齒，更是一副十足的惡人模樣。
也不知那齊家如何得罪了他，竟遭如此怨恨。
不過此時的胡老大，遠沒有自己語氣中那般霸氣，反到滿身是傷，處處可見包紮過的痕跡。
面色，更是慘白。
「老大。」
這時，一人急匆匆從前面奔來，面泛興奮：
「我們在前面找到一處莊園，那裡燈火通明，從高處看可以見到不少丫鬟走來走去。」
「莊園？」
胡老大一愣，卻沒有向手下般那麼衝動，謹慎開口：
「這裡荒郊野外，怎麼會有莊園？」
「就算真的有，能在這等群狼環伺、行屍出沒的地方建莊園的，又豈會是易於之輩？」
他雖長相粗莽，卻非愚笨之輩，相反實則心細如髮，不然的話也不可能拉起這麼一個隊伍。
「這……」
手下愣神。
「去。」
胡老大眯眼，吩咐道：
「讓幾個長相秀氣的扮做路人進去打聽打聽，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是！」
手下應是，躬身退下。
片刻後。
進入莊園的人傳來消息，前面是一處廢棄庭院，一行客商途經此地，在此稍作修整。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客商中多有女眷，而且是因故去英山郡避難，所以家族多年積累的財富也都盡數帶著。
有女人！
有財寶！
沒多少護衛！
胡老大從一干手下的眼神中，看出了迫切，急不可耐。
雖然心中猶有疑惑，不過他們一群人剛剛從截殺中逃出來，現今確實需要發泄一番。
強行壓制，反到可能會失控。
「好！」
定了定神，胡老大面露凝重，拔出背後的鬼頭刀，朝前虛劈一記：
「看來這是老天看我們吃夠了苦頭，特意送來甜頭嘗嘗，兄弟們無需客氣，上他娘的！」
「殺！」
「殺！」
一群人咆哮著從林中奔出，直撲下方莊園。
有提前進入莊園的人配合，大門敞開，商隊護衛還來不及做出反抗，就被砍倒在地。
一群悍匪如狼似虎，沖入莊園大肆殺戮。
鮮血噴濺、慘叫哀嚎、求饒悲吼不斷，這等場景沒有讓胡老大心軟，反而讓殺心更勝。
「殺！」
「殺啊！」
「哈哈……」
他揮舞著鬼頭刀，把一人從頭到尾劈成兩半，滾燙的鮮血灑落滿身，也讓他越發興奮。
就該如此！
這般才痛快！
前不久在齊家人手中受的屈辱，都順著手中長刀發泄出來，濃郁的殺意讓他雙眼赤紅。
眼前的一切，都被濃郁紅光包裹。
「饒命，諸位大俠饒命。」一個身材肥碩的商人跪倒在地，身軀顫抖，胯下衣褲早已濕透。
商人大聲求饒：
「小的有財寶，都在後面的屋子裡，諸位大俠想要的話儘管拿走，只求諸位饒我一命！」
「哦。」
胡老大踏步上前，示意手下進去。
「咣當……」
「嘩！」
半人多高的箱子倒在地上，箱蓋打開，諸多源石、源晶，五顏六色的珠寶從中傾瀉而出，映入眾人眼帘，讓人呼吸一滯。
「這麼多源石？」
「老大，我們發了！」
「發財了！」
見狀，周圍的悍匪一個個雙眼發亮，當下顧不得其他，面泛狂喜撲了過去，跪在地上抓起大把大把的寶物往臉上、身上使勁搓，似乎要把這些東西揉進自己體內才算罷休。
「嘿……」
胡老大咧嘴一笑，隨手一刀劈死肥碩商人，也沒有理會陷入狂亂的手下，踏步朝後院行去。
他不擔心手下會私吞財寶，仰或是攜寶私逃。
這點把握，
他還是有的。
不同於前院還有護衛抵抗，後院都是商人家族的女眷，面對如狼似虎的匪人，毫無抵抗之力。
所過之處，一個個丫鬟被人按倒在地，口中尖叫不止，身上的衣衫被撕扯的七零八散。
「啊！」
「不要，不要啊！」
「啪！」
一巴掌重重甩出，直接讓叫聲化作抽泣。
「再叫喚，老子直接宰了你！」
不多時。
「叫啊！」
「沒死的話就給我出聲，不然老子還以為死了哪！」
「……」
燈燭落地，點燃窗台、被褥、紗帳。
火光熊熊！
入眼處，一片人間煉獄。
後院的女眷不論夫人、小姐、丫鬟，乃至一些長相清秀的少年，都給悍匪給拉了出來。
慘叫聲、哭喊聲、抽泣聲，夾雜著諸多異響，一一傳入雙耳。
前院的歡呼雀躍，更是此起彼伏。
胡老大面泛喜色，從大堂拉出一張椅子，大馬金刀坐在上面，一臉得意看著周圍的場景。
這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讓人沉迷。
「啊！」
一個悍匪扯著丫鬟的頭髮，頭顱昂起，脖頸處青筋跳動，口髮長嘯，雙眼滿布血絲。
胡老大嘴角一翹，正要調笑幾句，表情突然一變。
卻見那情緒爆發的悍匪身軀顫抖，神情凝固，眼中極致的享受突然化作無盡的惶恐。
此前有多麼極樂，此時就多麼痛快。
「不……」
「老大救我！」
「嘩啦……」
聲音剛落，原本那身強力壯的彪形大漢，卻像是突然蒼老了上百歲，皮肉乾癟精氣流逝。
下一瞬，整個人都化作枯骨。
枯骨嘩啦啦落了一地。
而枯骨身下，只是一堆雜亂無章的稻草，剛才婉轉哀嚎、相貌姣好的丫鬟早已消失不見。
「怎麼回事？」
「唰！」
胡老大豁然起身，面色大變：
「怎麼回事？」
發生異樣的，不止一人。
後院那些撲倒在女人身上的悍匪，接二連三身體抽搐，渾身精氣神以驚人的速度消散。
眨眼功夫，盡數化作枯骨。
他們懷裡的女人，也化作雜草、山石、枯木。
胡老大心頭狂跳，來不及多想，邁步朝著前院衝去。
入眼處的場景，不比後院好多少，那些手拿財寶的悍匪，一個個慘叫、哀嚎著倒在地上。
手中的財寶，好似跗骨之蛆，瘋狂吞噬著他們的肉身。
只不過幾個呼吸，一群悍匪就已接連化做灰塵，隨風飄散，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胡老大。
而那些財寶，也失去外面的偽裝，顯出內里的真容。
赫然是一塊塊石頭、鳥糞。
不止女人、財寶。
整個院落也像是突然褪去顏色，入目處荒草叢生、滿地溝壑，竟不知荒廢了有多久。
「誰？」
「是誰做的？」
「有膽子出來！」
胡老大面泛驚恐，揮舞著手中的鬼頭刀大聲咆哮，奈何周遭一片寂靜，久久未有回聲。
他也算家學淵源，讀書破萬卷，這等情況雖未遇到過，卻從書中見過，多是女鬼幻化害人。
「咕嚕……」
咽喉滾動，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周遭，雙眼一閉，口中低喝『假的』『假的』悶頭朝外衝去。
「你就這麼走了？」
突然，一個輕柔舒緩之音在耳邊響起。
果真是女鬼！
胡老大鋼牙緊咬，越發不敢停下腳步，卻不知在外人眼中的他，一直都是在原地打轉。
「你不想找齊家報仇？」
聲音再次響起，無形的誘惑力，勾動著人心深處的執念，並死死纏上，且越來越緊：
「你不想成為黑鐵？」
「我可以幫你！」
「噠……」
胡老大腳下一停，面色顯出掙扎，過來許久，方才緩緩睜開雙眼：
「我要做什麼？」
「嘻嘻……」笑聲傳來：
「你是個聰明人，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得的好處。」
「你要做的事其實很簡單，以後經常帶人來這裡讓我服用就行，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還能給更多！」
「多得多！」
胡老大眼神恍惚，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猛然一凝：
「我做！」
「那好。」一道白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為了防止你走後不回來，我要在你身上留下個印記，小心喔，會有那麼一點點疼。」
下一瞬。
「啊！」
悽厲的慘叫聲，劃破夜空。
*
*
*
平遙鎮。
這裡是距離費雲山最近的城池。
十幾年前，作為連通兩大區域必經之路的城鎮，這裡還很繁華，不過現今已經沒落。
行在城鎮中，隨處可見早已荒廢的院落。
夕陽西下。
一人出現的街尾，那人身著長衫，背負一個大號劍匣，緩步行來，在身後拖曳出長長的背影。
「周兄。」
方逢辰從後面出現，快步跟上，介紹道：
「據說在十幾年前，費雲山出現了一頭怪物，吞噬過往行商，無奈，商人只能繞遠路避開。」
「久而久之，這裡就漸漸沒落。」
「怪物？」周甲慢聲開口：
「玄天盟、軍方沒有人過來清理嗎？」
普通怪物，自有地方出手，就如石城附近出現怪物聚集，往往都是天虎幫遣人處理。
若是遇到實力強悍，不是對手的存在，就會上報玄天盟、軍方。
必要的時候，甚至可能會引來白銀強者。
費雲山作為一條相對來說頗為重要的通商道路，按理來說，問題不應該十幾年還未解決。
「自然來過。」
方逢辰聳肩：
「不過他們來之後，不是沒有發現異樣，就是消失不見，一直未曾查到怪物的蹤跡。」
「其實……」
「時至今日，都沒人知道那怪物到底長什麼樣？」
「哦！」周甲眼神微動：
「倒是稀奇。」
不論什麼原因，這裡的問題並未解決，而且看情況，玄天盟、軍方似乎打算就此不理。
也許是這裡的怪物，只在一處肆虐，避開就可解決，並沒有鬧出大亂，索性就此罷休。
「是啊！」方逢辰嘆氣，道：
「若非著急趕路，其實方某也不想走費雲山，雖說我等已是黑鐵，但放眼洪澤域其實也不算什麼。」
「能小心，還是小心為妙。」
「方兄弟過謙了。」周甲看了他一眼：
「以方兄弟的年紀、修為，未來可期。」
對方是他前不久遇到的，談了幾句，都是前往英山，脾氣還算相合，因此就相伴而行。
方逢辰年歲不大，外顯修為不過黑鐵初期，但真實實力遠不止如此。
只不過也許是功法之故，他的氣息極其不穩，時而黑鐵中期、有時甚至達到後期程度。
這個年紀，這般修為，已然不凡。
「嘿嘿……」
方逢辰笑著撓頭：
「周兄過譽了，你才是真正的了不起，這一路上同行，還要請周兄多多照拂在下才是。」
一如他隱藏了修為，周甲也是。
黑鐵中期！
而且方逢辰並未察覺到這點，只是感覺周甲年紀大、性格沉穩，應該經歷了不少事。
這些，都是他所欠缺的。
再加上對自己的實力有著足夠的自信，不害怕被人陷害，所以才會主動出言相邀同行。
「接下來怎麼辦。」周甲轉身走進一家酒樓：
「如何才能走過費雲山？」
「這點我倒是打聽到了。」方逢辰開口：
「雖然因為山裡面藏在的怪物，大部分商家繞了遠路，但依舊有人願意冒險走這裡。」
「畢竟，其他路比這邊最少也要多半個月的路程，這對商人來說，可意味著大比財富。」
「平遙鎮的胡家，就是靠這條商路發的家。」
「胡家？」周甲坐下，叫來小二點了吃食：
「十幾年前發家的胡家？」
「不錯。」方逢辰點頭：
「說起來，這位胡家家主也是一位人物，十幾年前被這裡的齊家逼迫，舍家企業逃亡。」
「證得黑鐵歸來後，屠了齊家滿門，堪稱一位豪傑！」
他面泛興奮，言及滅門也是一臉激動，絲毫不覺得這麼做有些過分。
墟界。
弱肉強食的觀念深入人心，反倒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在很多人看來簡直是虛偽。
方逢辰，顯然也是如此。
「胡家有法子穿過費雲山，只不過消耗很大，如果沒有足夠源石的話，他們不會帶外人。」
「而且也不保證一定能活著過去。」
「兩位！」這時，不遠處的酒桌上站起一男一女，兩人舉杯示意：
「你們也是要走費雲山？」
「如果打算加入胡家商隊，不如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兩位……」方逢辰起身拱手：
「如何稱呼？」
「在下黃朴！」
「妾身何清！」
一男一女拱手：
「見過朋友。」
他們的聲音剛剛落下，客棧里就想起不少竊竊私語聲，倒也然周甲兩人知道了他們的來歷。
「是英山那邊的紫竹雙侶。」
「原來是他們！」
「……」
英山。
周甲眼神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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