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在渾渾噩噩的意識中炸響,好似春雷勃發、萬物初開,瞬間讓海蒂從夢中驚喜。

映入眼帘的,是來襲的凌厲爪法。

她心中一驚,遍體發寒,好在長久以來老師的教導,已經把緊急施法化為肉身本能。

「叱!」

古怪的音節脫口而出。

這聲音來自費穆世界最古老的魔法種族,據聞它們曾是眾神的寵兒,說著與神一樣的語言。

甚至對於魔法源力的探索,在某種程度上超過了神靈。

這讓眾神心生忌憚、乃至恐懼,最終引來神罰,導致了它們的滅族。

若非是在墟界,神靈窺探不到,不然的話,擅自學習這一種族的魔法都是瀆神的大罪。

在某些典籍中,甚至記載著它們弒神的戰績。

真假,

海蒂並不知曉。

但老師傳下的法術,確實迥異於聖堂傳承,威能強大,且有著深入源力根本的妙處。

音出,一股無形的震盪力轟出。

空氣泛起漣漪。

「彭!」

胡鵬前撲的身形猛然一滯,眼中更是露出驚駭之意。

這一緩之機,也讓海蒂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把手中的法杖舉起,其上閃爍微光。

「驚魂!」

「嗡……」

無形的波動朝前橫掃。

草木微微搖曳,泥土無視崩裂,而胡鵬雙眼突兀收縮,口中大聲尖叫,好似受到了什麼刺激。

海蒂美眸凝然,輕舉法杖,身上潔白的法袍無風自動,一股詭異的神魂波動在她身上湧現:

「誅神!」

「呲……」

一道筆直細長的光線自法杖上的魔法石射出,穿過胡鵬的眉心,直掠百米之遠方休。

「呃……」

「呃!」

胡鵬身軀一僵,腳步踉蹌。

他面泛絕望,更是帶著濃濃的不甘。

自己已是黑鐵中期高手,身上還帶著諸多收集來的寶物,為何在對方面前還如此不堪一擊?

傳奇法師的徒弟,就如此了得?

他卻不知。

頂尖高手、家族的底蘊何等深厚,武技秘法層出不窮,絕非小地方的武者所能比的。

胡鵬的修為是黑鐵中期不假,也入手了不錯法門,但進階全靠外力,且沒多少實戰經驗。

如何跟這些人比?

不說所學武技,就連接觸的知識,也是兩個階層。

「哼!」

海蒂輕舒一口氣,目瞪對方:

「早就知道你不對勁,果真如此。」

她掃眼全場,不由越發憤恨。

在場眾人,就算是修為、實力最弱的任玉葉,都有辦法解決胡老大,更別提展乘風。

再加上其他手段的約束,對方本應不會背叛才是。

也正是如此,她們才會如此大意。

而今……

展乘風、史閻,就這般命喪此人之手。

甚至若非那一聲悶雷,怕是自己也要步其後塵,思及此處,饒是她心性不凡,也不由遍體生寒。

「去死!」

嬌叱一聲,海蒂揮舞手中法杖,無數道細小如魚鱗的風刃呼嘯而出,朝著胡鵬席捲而去。

亂風術!

殺死他,難消心頭之恨。

唯有千刀萬剮才行!

誅神光線已經讓胡鵬心神崩潰,就算不動手也會神魂消寂而亡,現今不過是再加一記。

無數風刃匯成風柱,筆直衝出。

「嘻嘻……」

原本眼神死寂的胡鵬卻於此即突然眨眼,口發詭異笑聲,整個人倏忽一閃避開風刃。

同時朝地上的任玉葉撲去。

他還是他。

但一舉一動都透著股詭異,好似一具提線木偶,身體移動間更是違背慣性,骨骼關節在這種爆發下也扭曲變形。

「什麼東西?」

海蒂心頭一跳,急忙轉動法杖:

「地涌!」

源力奔涌,地面泥土自發翻滾,把任玉葉捲入其中拖到她身邊,也躲過胡鵬的襲擊。

「你不是胡鵬!」

她目視『胡鵬』,手中法杖一揮,無數風刃化作一道長鞭,朝著對方抽去:

「到底是誰?」

風刃細碎,力道卻大的驚人,山岩與之一觸瞬間分解,長鞭如同活物般飛舞,追逐著人影。

那人影左右閃爍,忽東忽西,口中嘻嘻怪笑,卻沒有回答的意思。

「哼!」

海蒂口中輕哼:

「不管你是什麼東西,都去死吧!」

「驚魂!」

「爆炎!」

她揮舞手中法杖,源術靈光閃爍,一團團丈許大小的火球呼嘯而出,當空轟然炸開。

每一團火球,炸開後都籠罩數丈方圓。

就如密集的高爆彈,不停轟炸著這百米之地。

炸開的火焰好似粘稠的液體,落地不熄,沾在身上更是如跗骨之蛆,朝著內里瘋狂焚燒。

這等手段,怕是黑鐵後期也要面色大變。

「啊!」

『胡鵬』雖然身法詭異,卻終究受限於肉身,一時未能避開,被烈焰當頭澆了一身。

慘叫聲中,肉身飛速消融。

下一瞬。

「彭!」

被火焰包裹的肉身整個爆開,血肉橫飛,屍骨無存。

「海蒂姐姐。」

這時,任玉葉也從沉睡中驚醒,見狀面色發白:

「發生了什麼?」

「胡鵬依舊受那東西的操控,他事先準備的那些靜心凝神的東西沒用。」海蒂面色陰沉: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背叛那東西,把我們引來,也是別有目的,展兄他們……」

「已經遇難!」

「啊!」任玉葉面色一白:

「那……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往前。」海蒂美眸閃動:

「那怪物沒有辦法移動,只能通過其他手段影響人,只要我們不受影響,就不會有事。」

「可是……」任玉葉面露遲疑。

「沒什麼可是。」海蒂垂首,直視對方,聲音凝重:

「你不會以為,它會讓我們離開吧?」

說話間。

場中胡鵬炸裂的屍體碎片,在烈焰下緩緩消融,而一股股詭異的黑煙,也融入四方。

其中有不少,更是被兩女吸入體內。

無聲無息間,她們眼前所見,似乎也發生了扭曲,只不過兩人似乎並未察覺到這一點。

…………

雷聲不止驚醒了海蒂。

還有其他人。

某處枯草叢生之地,一聲低沉的劍吟自草木覆蓋下傳來,且越來越響,直至震顫四方。

「轟!」

草木拋飛,一道身影從中一躍而出。

「八個月!」

人影落地,聲音嘶啞:

「怪物,你睏了我足足八個月,若非龜息法收斂精氣,老夫怕是早已被毒藤化作濃水。」

「不過……」

他猛然抬頭,乾癟的面頰上,雙眼神光如柱:

「既然我沒死,死的就是你!」

「唰!」

音落,一抹劍光破空而出,直衝百米,如貼地飛行,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朝某處狂掠。

若是周甲在此,定能看出。

此人眼中神光之盛,比神元圓滿的歐陽肅還要強上一籌,且更加的凌厲,還無老態。

這是一位正自巔峰狀態神元圓滿的高手!

…………

平遙鎮。

任玉枝盤坐陣法當真,額頭汗水淋漓。

兩位老者立於陣法邊緣,面上帶有明顯的焦躁不安。

「玉葉的意識遭到那東西的入侵,甚至就連這邊竟也受到影響,它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現在怎麼辦?」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的忐忑。

他們雖強,卻也不敢貿然闖入費雲山,那東西是不能移動,但整個費雲山都是它的主場。

不入白銀,實難有把握對付。

*

*

*

周甲大步前行,面色陰沉。

方逢辰急急跟上,在一旁小聲開口:

「周兄,剛才那聲悶雷……」

「站住!」

他正想問一問是不是對方叫醒了自己,讓自己免遭一劫,就被一聲呵斥給止住話頭。

「兩位。」

胡家護衛伸手攔住兩人去路,沉聲道:

「天色已晚,我家小姐已經休息,男女有別,有什麼事明天再來吧。」

見狀,周甲面無表情,只是伸手前探,輕輕一撥。

「呼……」

巨大的力量讓披甲在身的護衛打橫飛出,直直飛出十餘米開外,放在重重砸落在地。

這一幕,讓後面的護衛呼吸一促。

剛才那個人可不是普通護衛,而是一位凡階十品的高手,實力僅次於兩位護衛主管。

但在周甲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差距,

比大人戲耍小兒還要誇張。

「兩位。」

見狀,守在車廂附近的錢主管急忙迎了過來,面色陰沉: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他並不懼怕兩人。

雖然實力不如對方,但這裡是費雲山,只要周甲兩人還想出去,就不可能得罪他們。

奈何……

「叫胡麗出來。」

周甲聲音沉悶:

「剛才都是誰去過我們那裡。」

「對!」

方逢辰也回過神來,道:

「我們的篝火有問題,有人做了手腳,讓我們陷入夢境,更是害的黃大哥落得那般模樣。」

就連他自己,也差點身陷險境。

想到這裡,饒是方逢辰一直嘻嘻哈哈,表情也不由一肅,目泛寒光,身上顯露殺機。

「這……」

錢主管面色微變:

「這怕是有什麼誤會。」

「兩位。」

這時,一身貼身小衣,外面僅罩一層薄紗的胡麗也從車廂走下來,腳步輕移來到近前:

「天色已晚,還沒有歇息?」

她經常行走於野外,性子豪爽,不拘小節,有時候也顧不得那麼多,打扮也很隨意。

不過方逢辰在夢中剛剛經歷了魚水之歡,而且在關鍵時候戛然而止,心頭火氣未泄,見到一身清涼打扮的胡麗,表情不由一變。

面上也浮現一抹羞澀紅暈,雙手下意識遮住胯下。

「誰動的手腳?」

周甲卻仿若未曾察覺異樣,直視胡麗:

「胡家與那東西什麼關係周某並不在乎,只要走出費雲山即可,但你不該把注意打到周某身上。」

「周兄什麼意思?」胡麗美眸收縮:

「你們自己出了問題,卻要拿我們胡家質問,豈非太過不講道理?」

「而且我們胡家允許你們同行,事先已經說過會遇到危險,現今就連護衛同樣遇難,可曾怪過你們?」

「若是你們不喜,大可分開!」

「這……」方逢辰面色微變。

他倒不是覺得對方說的有道理,這麼多年胡家一直走費雲山這條路,要說沒什麼誰也不信。

但要走這條路,離開對方確實不行。

「不承認?」

周甲面露沉吟:

「那也無妨。」

「呼……」

他話音未落,整個人就已掠過兩人之間的距離,大手一伸,朝著胡麗的脖頸抓了過去。

「你幹什麼?」

「住手!」

「周兄!」

這一變故,讓場中眾人變色。

胡麗更是美眸閃爍,腳踏連環,身如鬼魅朝後飄飛。

她的身份不可謂不慢,更極其精妙,但在周甲那平平無奇的一抓之下,竟毫無反抗之力。

「啪!」

周甲的大手,已然破開諸多殘影,捏在那光潔修長的脖頸之上。

他無視其他人的目光,垂首看向手中的女子,再次問道:

「誰做的?」

「放下!」

「周兄,不可衝動啊!」

這一幕,讓胡家護衛劍拔弩張,刀劍齊齊出鞘,一股股殺機湧現,方逢辰也是面色大變。

「你……」

胡麗被周甲掐住脖子,就如毒蛇點中了七寸,瞬間渾身無力,好在說話並不受影響。

她怒視周甲,銀牙緊咬:

「姓周的,有本事你殺了我?」

「殺了我,你以為自己能走得出去?」

「唔……」周甲偏頭,眼露詫異,仿佛是不可置信:

「你是在威脅我?」

「是又如何?」胡麗冷哼,雖然生死受制於人,竟是面不改色,雙眼死死盯著周甲:

「你敢動手?」

「呵!」

周甲輕呵,眼神微微一沉。

不好!

胡麗下意識察覺不妙,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脖頸處的斷裂之聲,讓她表情一滯。

眼中生機無存。

不甘、絕望、後悔的複雜情緒,隨著眼中生機消散,徹底化為死寂。

周甲隨手拋下手中的屍體,若有所思:

「不是她。」

「那是……」

他掃過全場,把一干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盡收眼底,隨即大手一伸,探入一旁的車廂之內。

「彭!」

他手臂粗壯,勁力奔涌。

那以精鋼、實木組成的車廂在他手臂面前好似豆腐做的一般,輕輕一探就轟然碎裂,露出內里的人影。

內里縮著一個八九歲的孩童。

孩童蜷縮著身體,抬頭看來,眼中滿是驚懼。

但周甲卻像是未曾發現一般,大手如蒲扇,朝著孩童落下。

「彭!」

血肉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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