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古人誠不欺我!」

看著面前的一堆東西,饒是周乙算的上小有積蓄,也是忍不住雙眼發亮,面泛動容。

兵器、甲胃、珠玉掛墜、散碎銀兩……

還有一尊金佛!

單單這尊金佛,重量就有二十斤往上,且造型精美、匠心別具,怕是能值上千兩紋銀。

加上其他的東西,今日收穫,已能抵中富之家一個家族的底蘊。

「呲……」

一時激動,導致傷口拉伸,讓周乙的表情也變的有些扭曲。

賀東掌法了得,在煉髒之中怕也屬於佼佼者,僅僅只是勁風擦傷,對他而言也非小事,更何況還有那楊五的臨死反撲。

雖然相繼了結兩人,他也難免受傷。

好在不甚嚴重。

「銀兩好說,隨用隨取。」穩了穩呼吸,周乙先把散碎銀兩撥到一旁:

「珠玉掛墜造型獨特,怕是會被有心人認出來,只能暫緩出手,等什麼時候有時間了再慢慢處理。」

「甲胃……」

兵器磨一磨上面的印記,處理不難,但甲胃這種東西,非豪門、幫派不然不敢藏私。

對於周乙來說,穿上甲胃增加的防禦力寥寥,反到嚴重影響身法靈活度,得不償失。

「算了。」

搖了搖頭,先把甲胃放在一邊。

而場中真正珍貴之物,是那純金打造的金佛。

不只是值錢。

還因為金佛身上繪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純陽鐵布衫!

天佛手!

金佛正反兩面,各自記載一門功法,正是賀東修煉的硬功和掌法,皆為江湖一流武學。

與之相比,金佛反倒是其次。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算是廢了點功夫。」

看了看身上的淤青,周乙話鋒一轉,當即拿起金佛放在眼前細細觀看,同時備好紙筆。

二十餘斤,聽上去不少,實則不多。

金佛單手可托,眼眉栩栩如生,多看幾眼,甚至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一種頂禮膜拜的感覺。

識海中,一抹血紅悄然浮現,四下擴張。

天啟星突兀狂閃。

不對!

「咣當……」

手一松,金佛墜地。

周乙滿頭大汗、踉蹌倒退,雙眼緊緊閉合。

「這金佛有古怪!」

只是多看了幾眼,他心中竟是生出某些前所未有的念頭,好在天啟星適時傳來警兆,打斷了這個過程。

扭曲心智?

一件死物竟能影響他人心智,這……似乎不是武功所能解釋的?

穩了穩心神,周乙緩緩睜開雙眼,壓住朝地面看去的衝動,心有餘悸取來一塊黑布罩住金佛,這才鬆了口氣。

「難怪賀東隨身帶著這件東西。」

「血光、蓮台……」

「紅蓮教?」

「賀東是紅蓮教的人?」

江湖傳聞,紅蓮教有邪法傳承,不少人對此嗤之以鼻,現今看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功法記載在金佛之上,金佛卻不能看,似乎無法可解。

實則簡單。

待到呼吸平穩,心中雜念消失,周乙方取來一張白紙在其上塗抹黑墨,然後閉眼貼向金佛。

待到取下紙張,淺色部分就是金佛表層輪廓,其中就包涵兩門功法。

多來幾遍,相互對照,兩門功法就被拓印下來。

純陽鐵布衫!

至剛至陽之硬氣功,比市面上流傳的鐵布衫高明不知凡幾,且並無命門要害這等缺陷,只要修煉有成就可成就鐵藝護體,防禦力大增。

真正大成,更是能證純陽之軀,不懼一流高手。

天佛手!

邪僧法顯所創的一門掌法,集正邪之大成,亦正亦邪,三十六式天佛手曾名震四方。

就算是在林家,此掌也屬頂尖行列。

整理好兩門功法,周乙面露微笑。

*

*

*

「嗚嗚嗚……」

「我的舅舅啊!」

「伯父!」

「……」

哭聲震天,笙塤齊鳴。

哀怨之樂,遍傳四方,白帳喪衣也給這寒冬再增一份冷意。

劉父終究還是沒能熬過這個冬季,某天夜裡,在劉禎、劉曼的陪同下,緩緩合上雙眼。

喪事在劉家老宅舉辦。

劉家在劉父之前,並無太過出挑的人物,數代居於城西,老宅所在堪稱簡陋,還是劉父花錢擴充的宅院。

「自從伯父經營了生意,與劉家人就漸漸斷了來往,據說是因為家族的人老是給他惹麻煩。」

余壯披著麻袍,聳了聳肩道:

「所以劉禎他們一家,與劉家其他人關係並不好,甚至還受過不少同族之人的白眼,但死後歸宗……」

「伯父終究還是要回族譜的。」

「嗯。」周乙點頭:

「這也在所難免。」

劉父也有父母,劉家墳塋都葬在一處,即使生前一家人再如何鬧矛盾,死後名冊不會分開。

這是無奈,也是一種羈絆。

「朋友可以選、妻妾可以選,親人沒得選。」

余壯朝後面示意了一下,道:

「剛才你有沒有聽見,有人還在那邊幸災樂禍,也不想想若非伯父擴充了老宅,他們估計還住別人家倒座房哪?」

「據說,劉家的幾位老一輩,正商量著怎麼瓜分伯父酒樓的生意,我看他們是痴心妄想!」

愛屋及烏,他倒是為劉禎打抱不平起來。

「算了。」

周乙搖頭:

「這是他們劉家自己的事,作為外人,少說幾句即可。再說,就算想幫我們也幫不了什麼。」

「哼哼!」

余壯鼻間輕哼,隨即無奈一嘆:

「是啊!」

「我要是想小乙哥你這樣想得開就好了,這段時間跟劉兄接觸的多了,越發了解他的苦惱。」

「千頭萬緒,無從下手啊!」

「走,走。」見周圍人來人往,擔心餘壯的話被人聽曲,周乙示意:

「咱們去別的地方轉轉。」

「嗯。」

余壯回神,點頭應是。

劉家原本不大,經由數次擴充,買下了前後左右宅院,坐擁五進大宅另有兩個偏院。

其中一個偏院更是改成花園。

寒冬花卉皆敗,草木不生,光禿禿的枝丫因缺乏打理無序滋生。

看來余壯所說不假,劉禎他們很少回這裡,腳下落葉成堆,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清理。

「小乙哥。」

余壯好奇開口:

「你說,劉兄讓我們留下來做什麼,他會有什麼事?」

「誰知道哪?」周乙搖頭,負手緩行:

「肯定不是生意上的事。」

「哎!」余壯嘆道:

「我倒希望是生意上的事,不瞞你說,我發現相較於習武,我還是更喜歡跟人做生意。」

「若是劉兄不嫌棄,我倒是想跟他混口飯吃。」

周乙挑眉,回頭看來:

「能加入林家武院,你在武道上的天賦可不低,現在才十七就已煉皮,煉髒指日可待。」

「就算是煉髓,用用心也未必沒有可能,放棄太可惜了!」

「沒那麼容易。」余壯撇嘴:

「所謂窮文富武,練武只靠天賦有幾個能有所成的,單單煉皮沒個十年八年苦修都不成。」

「過了二十多,氣血不再增加,進度更是緩慢。」

「絕大多數人,煉皮有成就是極限了,你看就連很多富家豪門的公子哥都沒能煉髒。」

說到這裡,他又看向周乙,音帶感慨:

「再說,我也沒有小乙哥那麼好的毅力,能夠沉下心去不理外事、日復一日的修煉。」

「你能成,我肯定不行。」

周乙輕輕搖頭。

這點,是他有些想當然了。

仙菇湯一鍋能賣好幾兩銀子,他這段時間幾乎是每日一鍋,一年下來就能讓劉家這等大戶也叫嚷吃不消。

其他人,就算是富貴之家也支應不起。

更何況他還有識海光幕,進步一目了然,修行法門更能一證永證,其他人遠遠比不了。

也正是因為有著諸多底蘊,他才會顯得如此踏實,且隨著修為的提升,身上自然而然顯出一股自信。

周乙是異類。

余壯這般,才是常態。

就連林家,也要優中選優培養弟子。

「噓……」

雙耳輕顫,余壯小聲開口:

「聽,那邊有動靜,咱們過去看看。」

「嗯?」

周乙側首,眼神微動:

「算了吧。」

他比余壯聽力更強,不止能聽到有動靜,還能聽出是一男一女,聲音好像有些熟悉。

「走啊。」

余壯雙眼發亮,踮著腳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行去,隨著距離的靠近,他的眼神突然一變。

面色煞白。

周乙無奈,只好跟在他後面,待聽清楚聲音後,面上也顯出詫異。

「明甫哥,你不該這個時候來的。」

「曼妹,我實在是太想你了,心裡熬不住思念,而且今天這種日子,我知道你肯定很傷心,豈能不來安慰。」

「可是……」

「沒什麼可是,曼妹,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的心意。」

「明甫哥!」

「曼妹!」

竟然是劉曼?

今日是劉父出殯的日子,她竟然出現在這裡?

另一位雖然聲音陌生,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劉禎曾經提過的薛家少爺薛明甫。

周乙皺眉,側首看向余壯。

果不其然,余壯麵色慘白,雙手緊握,身體微微顫抖。

自周乙說自己無意與劉曼結親後,他就上了心,對劉曼頻頻獻殷勤,據說關係已經不錯。

奈何……

看來對方根本沒這個意思。

隔著樹枝,隱約可見不遠處冰封的水塘邊立著兩道身影,隨之竊竊私語,兩人越挨越近。

直至要融為一體。

「曼妹。」

薛明甫開口:

「本來我已經準備好跟家裡提咱們兩個的事,不曾想伯父竟然……,哎,早知道我就該早提的。」

「沒關係。」劉曼搖頭,柔聲道:

「明甫哥有這個心就行了,不管是兩年還是三年,我都等著你。」

父母死後,子女不得出嫁,這是規矩,只不過有的守兩年、有的守三年,各不相同。

當然,也有例外。

若是父母去世之前就已定下婚約,可以推遲,但不必等那麼久。

「可我等不了那麼久。」薛明甫聲音一急:

「兩年、三年,誰知道那時候會是怎樣,我真想現在就去找劉兄,把我們的親事定下!」

「不可。」劉曼急急道:

「明甫哥,我哥本就不喜歡你,這時候你再提這種事,他更是不會答應我們倆的婚事。」

「我明白。」

薛明甫輕嘆:

「可讓我等那麼久,如何等的了?」

「而且你身邊還經常有其他人,尤其是那個叫余壯的小胖子,每次看到他我都強忍怒氣。」

「明甫哥信不過我?」劉曼音帶嬌羞:

「我的心還有……,都已經交給了你,難道你還不滿足,其他人從來都不在我眼裡。」

「可你哥哥不喜我。」

「我喜歡就行!」

「曼妹!」

「明甫哥!」

「……」

周乙抿嘴,看了眼身軀發抖的余壯,輕輕搖頭,示意他朝後看去,同時朝來人拱手:

「劉兄。」

「劉兄。」余壯回頭,同樣嚇了一跳,急忙低聲見禮。

「家門不幸。」

劉禎身著喪服,雙目哭的通紅,此即鋼牙緊咬,衣袖下十指緊握,指甲已然刺破皮肉。

「今日是什麼時候,這個丫頭竟然……竟然……」

「哎!」

他雙眼一閉,突然長嘆,聲音中滿是落寞。

「周兄,隨我來一趟。」

「是。」

周乙點頭。

…………

暖爐釋放著熱氣,讓寒冬化作暖意。

燃香點燃,裊裊煙氣飄蕩。

如此雅致的地方,劉禎卻是毫無風度的大口牛飲酒水,一碗接著一碗,不停倒進嘴裡。

「劉兄。」

周乙等了片刻,見對方毫無中斷的意思,不得不開口:

「你明日還有事要安排,現今劉家大大小小的事還等著你處理,不可在這種時候讓人笑話。」

「……」

劉禎動作一僵,隨即把手中酒碗重重摔在地上。

「周兄……」

他音帶哽咽,連連搖頭:

「讓你見笑了。」

「沒有。」周乙開口,轉移話題:

「劉兄找我有事?」

劉禎抬頭,眼神複雜,扭捏中帶著些許悔意,良久方點了點頭,從一旁拿出個包裹放在桌上。

「周兄應該知道,家父與城守韓大人是至交。」

「嗯。」

周乙點頭。

「韓大人戰死沙場,現如今韓家內憂外患,說是分崩離析也差不了多少。」劉禎苦笑:

「我也沒臉說別人!」

頓了頓,他繼續道:

「好叫周兄知道,韓大人是煉髓巔峰武者,出身名門,一手刀法尤其了得,曾與人圍殺過修成真氣的江湖一流高手。」

「他所修行的刀法,名曰追風十三式!」

說著,劉禎緩緩打開包裹。

包裹里有兩樣東西,一柄帶鞘長刀,一本書籍,書籍封面上有著五個大字,正是追風十三式。

「嘶……」

周乙忍不住倒吸一口氣,面色變換:

「劉兄這是什麼意思?」

「韓大人死後,曾帶人把這路刀法留給家父,至於緣由你不必問,但刀法是真的無疑。」劉禎開口:

「當初周兄救我一命,一直說要報答,卻不知如何報答,這門刀法應該能聊表心意,刀也是我專門託人打造的寶刀。」

「劉兄。」周乙起身拱手:

「這東西太過貴重,你我之間也沒必要如此見外,再說劉兄幫我打聽巨鯨幫幫眾之事,已經算是報答。」

「東西,還是收起來吧!」

「不一樣。」劉禎搖頭:

「坐下說、坐下說,找人不過是舉手之勞,哪能跟我的性命相比,另外……」

「我希望周兄答應我一件事。」

「嗯。」周乙眼神微動:

「劉兄請說。」

「我希望周兄能娶我妹妹。」

「……」

燭火晃動,無人吭聲。

「那個……」周乙乾巴巴一笑:

「劉兄厚愛,周某心領了,不過真是抱歉的很,在下心中有心儀之人,不敢耽誤佳人。」

「我知道我妹妹配不上你。」劉禎面色不變,道:

「只要她是正房,留有子嗣,周兄可以隨意娶妾,若是她敢不服,我做哥哥的親自教訓!」

「周兄。」

他起身打斷周乙的話頭,繼續道:

「所謂窮文富武,以劉家的財力、周兄你的天賦,三五年內煉皮大成不難,他日煉髒、煉髓也是常事。」

「你我聯手,彼此皆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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