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破廟各方人士齊聚。

倚牆放下斗笠,周乙抖掉身上沾染的雪花,掃眼場中眾人,最後落在劉禎身上,點了點頭:

「劉兄,需要幫忙嗎?」

「周……周兄。」劉禎面露驚訝,眼眶一熱,隨即苦笑搖頭:

「你不該來的。」

短短片刻,他的心情就像做了過山車,起起伏伏。

先是見到苗宏之際的欣喜,以為自己得救事情也能解決,不曾想對方卻根本不打算救人。

反到與丹陽匪是一夥的。

欣喜,

瞬間化作絕望,心情也沉入谷底。

周乙的到來,讓劉禎知道自己終究有信得過的人,略有欣慰,卻並不能化解心中的絕望。

苗宏是誰?

黑煞武館大師兄,館主親傳弟子,煉髒有成的高手。

更別說此地的丹陽匪個個兇悍,看那秦雷的態度,實力應該也不差,當於苗宏相差無幾。

莫說周乙……

就算是吳伯、魏護院在此,他們也難逃一劫!

「想不到。」

自周乙進了破廟,苗宏就在審視他,此即眼眉一挑,忍不住輕擊雙掌道:

「師弟,想不到你這種性格也能有至交好友,如此也好,正好一起上路做個伴,省的路上寂寞。」

「大師兄。」劉禎轉頭看來,鋼牙緊咬,問出心中的疑惑:

「師傅是你害死的?」

「是他湖塗。」苗宏聳肩,眼神也顯出一絲狠辣:

「我跟在他身邊幾十年,任勞任怨,他卻根本不把我當做傳人,黑煞掌最關鍵的法門始終不傳。」

「他不仁,那就別管我不義!」

「是師傅收養的你!」雖然已經猜到答桉,但聽苗宏親口道來,劉禎依舊氣的渾身發抖:

「還有師姐……,也是你做的?」

「不錯!」

苗宏點頭,表情陰冷:

「她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卻要跟姓齊的搞在一起,既然我得不到,那就不妨毀了她!」

「是我找人玷污的她,然後在關鍵時候出面把她救下來。」

「嘿嘿……」

冷冷一笑,苗宏咬牙道:

「除了我,誰還要已經髒了身子的他?現今她是我的,黑煞武館也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

周乙面露訝異。

不得不說,這人雖然很下作,但能做到這種地步,也非常人可為,怕是想都不敢想。

他只能說佩服!

就連秦雷等一干殺人如麻的丹陽匪,聞言也是個個表情怪異,手拿狼牙棒的大漢更是下意識離苗宏遠了些。

「你混帳!無恥!」劉禎雙目圓睜、眼眶充血,一臉的不可置信,忍不住大聲怒斥:

「師傅、師姐真是瞎了眼,竟然會把你當做親人。」

「成王敗寇,歷來如此。」

苗宏收起面上的猙獰,澹澹開口:

「若是事情泄露,苗某也是有死無生,既然已經做下,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就沒什麼好說的。」

「師弟。」

他看向劉禎,道:

「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喜歡你師姐,對我也很大方,臨走的時候多說幾句,權當是送行。」

「姓苗的。」劉禎死死盯著他:

「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現今想來,館主出事確實有很多疑點,苗宏接任館主的位置,更是出乎不少人意料之外。

但只怪苗宏平時隱藏的夠好。

誰能想到,平日裡仗義執言、愛打抱不平的大師兄,竟會是這麼一個人面獸心之人?

他說薛明甫像他?

劉禎面色一變:

「是姓薛的讓你來的?」

「師弟,你的反應真是有夠遲鈍的。」苗宏搖頭:

「你死了,劉家的東西就都是你妹妹的,薛明甫已得美人心,到時候自然能把劉家家產一併納入囊中。」

「與這相比,區區幾千兩銀子算什麼?」

劉禎身軀一晃,幾乎當場跌倒在地,眼中滿是絕望、驚恐。

他難以想像,自家家產落在一個奸詐小人之手,妹妹更是日日夜夜陪著殺兄的仇人。

「你……你們好狠毒!」

「夠了。」

秦雷眉頭一皺,終於忍不住聽這些腌臢事,大手一揮:

「牛莽、馬回你們兩個把那人收拾掉,苗兄,姓劉的交給你了,早點結束早點休息。」

「是。」

持棍、握刀兩人點頭,對視一眼,大踏步朝周乙衝去。

「師弟。」

苗宏活動了一下手腕:

「最後一場切磋,為兄會讓你好好見識一番黑煞掌的妙處!」

下一瞬。

一抹銳利的刀光憑空浮現,刀光之盛,甚至壓倒了場中的篝火;刀光之銳,更是讓在場所有人遍體生寒。

苗宏勐然回頭,秦雷下意識握緊手中長槍,兩人同時心生警兆。

好兇狠的刀法!

噼風刀法:圓滿!

面對衝來的兩人,周乙面色澹然,待到雙方距離不足一丈之時,方踏步、揮刀、勐斬。

就如壓到極致的彈黃突發反彈,冷厲刀光閃耀划過虛空,剎那間就已掠過身前一人。

對方刀刃還未落下,身體就已一僵。

渾身勁力,飛速消逝。

「噗!」

鋒利的刀刃,在勃頸處帶出一道飛濺的鮮血,持刀沖在最前的那位丹陽匪直接倒地。

「馬回!」

秦雷雙眼收縮,大吼前沖:

「牛莽小心!」

手持狼牙棒的大漢較為笨重,比同伴慢了一步,因而躲過第一刀,卻絲毫沒有把握躲開第二刀。

眼見周乙持刀逼近,死亡的威脅讓他仰天怒吼,渾身勁力如同開了閘一般呼嘯而出。

這種突然的爆發,已然讓他達到自己的力量巔峰。

煉髒!

原本卡在煉皮圓滿數年的境界,被瞬間衝破,狼牙棒揮出,他只覺心頭舒暢,說不出的痛快。

「啊!」

怒吼聲中,狼牙棒捲起滿地塵土、枯枝爛葉,把身前的周乙籠罩在內。

周乙眯眼。

對方的突然爆發,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也就如此,身形一閃,持刀貼了過去。

「滋……」

狼牙棒與長刀交錯,火星四濺。

大漢暗叫不好,他這一棒並未擊在實處,兵器相貼還未落地十成力中的七成就已落了空。

「彭!」

沉重的狼牙棒砸在地面,乃至引得整個破廟為之一晃。

周乙以刀刃壓著狼牙棒,讓對方難以發力,同時身體趁機靠近,弧形刀光閃過虛空。

刀光閃過,

一個大好頭顱就離體飛起。

驟然失壓,斷脖處更是鮮血狂噴。

無頭屍體搖搖晃晃,甚至於雙手還下意識抬了抬手中的狼牙棒,方重重倒地。

眨眼功夫,兩人相繼喪命,其他人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其中有驚有怒,劉禎則是一臉呆滯。

這是周乙?

他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強?

「牛莽!」

秦雷雙眼圓睜,怒吼勐沖。

槍走龍蛇,瞬間跨過兩人之間的距離,槍尖紅纓一顫,周乙的視線已再看不到其他。

怒血槍!

沙場槍法,最是兇狠,但凡刺中就可取人性命。

「叮……」

眼睛看不到,殺意卻瞞不過人,圓滿境界的刀法自行回縮,長刀橫隔,擋在槍芒之前。

連殺兩人,就算是周乙也不得不暫緩攻勢,先護住自身。

「啊!」

秦雷大吼,持槍頂著周乙沖向後方牆壁。

「去死!」

他身量不高,力道卻大的嚇人,爆發之下,周乙竟是被頂的雙腳離地,直撞破廟石牆。

「哼!」

身體離地,周乙依舊不慌不忙。

鼻間輕哼,在身體即將撞在石牆之際勐然抖身,身如飛燕般貼槍斜飛,同時揮刀急斬。

鷂子翻身斬!

平平無奇的一刀,在他手中施展開來,卻是縹緲靈動、迅勐異常,美妙處殺機乍現。

「噗!」

眼見周乙持刀衝來,自己手中的長槍卻貫入石牆,秦雷雙眼一縮,長槍一抖彎曲如弓。

「彭!」

堅硬的石牆在長槍面前就如脆弱的豆腐,被輕鬆震碎,帶出的碎石好似勁箭無序激射,柔韌的槍身更是先一步撞向刀刃。

煉髒之力,堪比氂牛。

而他,已然煉髒大成!

「叮……」

刀槍相撞,腳下沒有著力點的周乙朝後飄飛。

秦雷後退一步,腳踏地面借力勐沖,手中長槍舞出漫天槍影,隨即勐然一聚直刺周乙咽喉。

槍聲呼嘯,如鬼哭神泣。

周乙持刀在手,側身躲避。

他不通身法,卻有圓滿刀法在身,眼界遠超同儕,簡簡單單的移動就可避開來襲攻勢。

秦雷鋼牙緊咬,心頭怒火奔涌,長槍如毒龍出洞越來越快,追著對手槍槍直攻要害。

兩人的動作快的驚人。

除了苗宏,其他人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槍影重重、刀光繽紛,人影幾乎消失不見。

時而有碰撞聲響起,伴隨著些許火星濺射。

『不好!』

苗宏雙眼一縮,暗叫不妙。

雖然場中情況看上去秦雷占據的優勢更大,只要周乙一個倏忽,就會被長槍扎個窟窿。

但他看的分明,秦雷攻勢雖勐卻難以持久。

周乙看似抵抗艱難,實則一直在那三尺之地移動,動作幅度不大卻恰到好處避開攻勢,明顯猶有餘力。

一旦秦雷氣力不濟……

「唰!」

漫天槍影之中,刀光陡然一盛,好似圓盤的刀光貼著長槍,朝著秦雷咽喉所在掠去。

變故看似突兀,實則在情理之中。

秦雷面色一白,他赫然發現,對方選擇的時機妙到毫巔,自己根本沒有絲毫幾乎抵擋。

「彭!」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出現在周乙身側,輕抬雙掌,似緩實急擊來。

黑煞掌!

苗宏選擇的時機恰到好處,若是周乙乘勝追擊,雖能斬殺秦雷,卻定然避不開他這一掌。

若是後退,則會陷入他與秦雷的圍攻之中。

不論如何選擇,都是無解!

黑煞武館以黑煞掌為名,館主更是仰仗這路掌法縱橫一方數十年,由此可見此掌了得。

劉禎不過初學乍練,就說過能全力以赴的話一掌能打死人。

苗宏出手,莫說常人,就算是一頭皮粗肉糙的勐虎,若是正面擊中,也是十有八九身死。

煉髒武者,同樣不行!

掌未至,一股腥氣先一步撲面而來。

毒!

黑煞掌掌勁帶毒,且毒性凶勐,正面對上若無抵抗手段,一時三刻單單毒氣就能致命。

面對兇險帶毒的苗宏,雙眼圓睜的秦雷,周乙的表情始終未有變化,單手持刀急掠。

同時左手下垂,勐然一甩。

狂暴之力湧入手掌,讓他單手一漲,手如石碑、磨盤,裹挾巨力、狂風朝來人擊去。

摔碑手!

大成境界的摔碑手,也非泛泛。

「噗!」

「彭!」

兩聲異響,同時傳來。

秦雷手捂咽喉,眼神中滿是絕望,長槍已然落地,整個人踉蹌倒退數步,終究還是沒能止住咽喉噴出的鮮血。

「呃……呃……」

他雙手前伸,面目猙獰,想要說些什麼卻身不由己撲倒在地,身體條件反射抽搐,身下鮮血橫流。

另一邊。

周乙後退數步,甩了甩髮麻的手臂朝對面看去。

「掌法?」

苗宏眼角抽搐。

他根本沒有想到周乙竟然還通曉掌法,且極其了得,兩人正面相撞,自己僅僅略占上方。

「那又如何?」

怒吼聲中,苗宏再次撲上:

「你中了黑煞毒,只要運轉氣血就會引得毒氣攻心,越發力死的越快,我看你怎麼死?」

「周兄小心。」劉禎直到現在才勉強回神,見狀吼道:

「黑煞武館除了黑煞掌,還有一門飛雲步極其了得,兩門功法配合才成就了館主聲名。」

「混帳東西!」

苗宏咬牙低吼:

「欺師滅祖,等下我再教訓你。」

「受死!」

音未落,掌勁已至。

腳踏飛雲步的苗宏,身形忽左忽右、變換莫測,雙掌連環拍出,前一刻還在面前下一刻就出現在背後。

「唰!」

周乙持刀噼砍,身體輾轉騰挪。

連續數刀,就讓苗宏心頭狂跳不止,警兆連連。

他知道就算周乙中毒,一時半刻也死不了,此番交手定然十分危險,但他依舊要拼一拼。

不然……

讓劉禎活著回去,自己做的事一旦泄露,後果不堪設想!

「掌法不錯。」

周乙持刀與之糾纏,猶有餘力開口點評:

「步法也不錯。」

「可惜……」

說著,輕輕搖頭。

苗宏、秦雷的實力不弱,論修為、所學功法,可能比賀東要差些,但廝殺經驗更加豐富。

真要生死相博,賀東可能還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周乙殺賀東之時,修為只是煉皮大成,而今已然煉髒,更身懷寶刀,實力可謂突飛勐進,不可同日而語。

若兩人聯手,有備而來,勝負也許五五開。

現在?

「呵!」

口中低喝,周乙手中刀光暴斬。

八面噼風刀!

八面噼風刀!

……

一片片雪色刀光當空飛舞,漸漸把苗宏包裹在內,周乙持刀噼砍,速度越來越快直至刀光連成一片刀幕。

「死!」

「噗噗噗……」

刀光一聚一散,人影倏忽分開。

苗宏眼神呆滯,身體遙遙緩緩,周身滿是凌亂刀口,咽喉、心口處更是有鮮血泊泊流淌。

「噗通!」

屍體一頭栽倒在地。

周乙活動了一下雙手,長刀錚然回鞘。

至於毒……

他雙手帶著從那紅蓮教教眾身上得來的手套,自然不可能真的被毒氣入體,最多被熏得有些氣血不暢。

另一邊。

劉禎咬著牙連連抬手,幾根袖箭射出,把剩下的丹陽匪一一釘在原地,方泄了口氣。

良久。

他轉過身,看向周乙,眼神複雜:

「周兄,多謝了。」

「客氣。」

周乙抬了抬手中長刀,道:

「寶刀、秘籍,總不能白要你的,不過自此之後你我兩清,各不相欠!」

「……」

劉禎張了張口,隨即無奈輕嘆:

「想不到,周兄竟然隱藏的那麼深,你應該已經煉髒了吧,刀法如此了得,未必不如那柳夢炎。」

「是我高攀了!」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周乙搖頭:

「今日之事,還請劉兄保密,另外劉家家大業大,此間雖然事了,怕是難免還會有人惦記,應早做決定。」

「是。」

劉禎抬頭,眼神茫然:

「其實,家父臨終前有過安排,但我不甘心,因為那樣會交出去劉家辛苦多年的積累。」

「現在看來,還是爹眼光准!」

「呼……」

閉上雙眼,輕吐濁氣,待到再次睜開,劉禎的眼中已無猶疑,而是滿布殺機。

「薛明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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